“我曾去过白尼罗河和青尼罗河流域的所有部落,一直到库德凡并越过了达夫井。”
“我真羡慕你所看到的一切。在上尼罗河一带,有一个地方不是叫协里坝吗?”
我故意像一个小学生那样问他,隐瞒了我的真实情况,让他把我看得毫无经验,以便能够和他谈到我心里一直生疑的问题。
“不。谁要是这样告诉你,那他就是毫无知识。基督徒也不总是像他们想的那样聪明的。”
“但协里坝这个字还是有的吧?”
“是的。但协里坝不是一个城市或乡村,而是商人和捕猎奴隶者居住的要塞的称呼。”
“猎捕奴隶者!多么可怕的一个词!”
“在你们听来是可怕的,是的,但这儿的人却有另一种看法。你知道人们用什么词来称呼奴隶吗?”
“知道。在土耳其称为艾西尔或者苦力,阿拉伯人称之为阿布德。”
“完全正确!但阿布德也是奴仆、受聘者或随从的意思,也就是说,我们的奴隶就是我们的随从和仆人,并不是我们的牲畜。”
“我明白了。但把他们从家乡和家庭中劫持出来,不是很残酷吗?”
“不,他们在我们这里生活得要比在家乡好。”
“但为了捕猎一个奴隶,平均至少要死三个人啊!”
“一个非教徒死掉,难道有什么可惜吗?你必须重新认识奴隶制和对奴隶的捕猎,不要像人们一般理解的那样。我去过很多协里坝,我比你更了解这件事情。我甚至去过‘死亡之父’的协里坝。”
“你去过最著名的猎奴者‘死亡之父’那里吗?”
“你听说过他吗?”
“很多,很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住在鳄鱼协里坝。”
“是的。我曾去过这个协里坝。是的,他是最著名的猎奴者,但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更有名的人。”
老者突然变成了另一付面孔。慈祥和尊严在他脸上消失,完全世俗的热情取代了它。我只是在侧面迅速的一瞥中看到这种变化的,我尽量避免正面去看他,怕他会重新控制自己的感情。
“他叫什么名字?”
“伊本阿西。”
“这是一个相当虔诚的名字。”
“不。”
“那就是说,我对这个国家的语言理解得很不准确。阿西,本源,这是上帝的称呼,伊本阿西应该是‘本源之子’的意思,也就是‘上帝之子’。”
“但在这里不是。这个人叫伊本阿西,是作为他父亲阿布德阿西之子才获得这个称呼的。也就是本源的‘奴仆之子’之意。”
他说这句话时,脸上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自豪。我尽量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来。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的父亲是叫阿布德阿西了?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当然认识他!”他刻意加重语气说。
“那么你也认识他的儿子,那个猪奴者了?”
“我也认识他!”
“但我还是认为,他的名字不适合一个捕猎奴隶的人。阿布莫特,‘死亡之父’还差不多。”
“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伊本阿西还有另一个名字,是他通过他的行为而获得的一个外号,人们叫他为‘勇敢者’。难道这个名字也不适合一个捕猎奴隶的人吗?”
“很适合!这个外号更恰当些。他来自何方呢?”
“这是个秘密。”
“伊本阿西不可能一开始就是个奴隶贩子吧。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喀土穆的一个商人。”
“啊,在喀土穆!”
“是的。他曾是一个商人的帮工,那商人的名字叫巴亚德·艾阿……”
苦行僧突然停住不再往下说了,这就是他不够慎重的地方,他肯定要说巴亚德·艾阿阂。这就是我的马布德向导的兄弟失踪前去找的那个商人。我听到这个名字时,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突然看了他一眼,他肯定有所发现。他没有把名字说完全,而是中断了,并且问我:“你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不”
他尖锐地打量着我的脸。
“你说的是实话吗?”
“我还从未去过喀土穆。”
“但你打算去?”
“是的。”
“去找巴亚德吗?”
“我怎么会去找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呢?”
“当我提到这个名字时,你甚至有些吃惊,这使我产生了怀疑。你对我并不像我对你那样真诚!”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在这里完全是个陌生人,而你却断言我认识一个连本地人也未听说过的人的名字!”
“可能是这样。你知道谁是本瓦萨克吗?”
“马布德的向导。我当然认识他,因为我同他曾经在一起。”
“你们也谈过话吗?”
“当然!曾谈过墓穴里的鳄鱼木乃伊。”
“没有谈到喀土穆吗?”
“没有。”
“也没有谈到他派往喀土穆的兄弟吗?”
“本瓦萨克有个兄弟吗?他也住在艾斯尤特?”
“你真的不知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奴隶贩子伊本阿西和本瓦萨克的兄弟开了个大玩笑。”
“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是个什么玩笑?”我问,同时尽力做出十分镇静的样子。我正面临我要调查的秘密即将揭露出来的时刻,但我的期望变成了失望,苦行僧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这和你没有关系。这些话我不应当讲给你们这些弗兰肯人听。”
“可我特别喜欢听这类的笑话!”
“这我相信,谁又不喜欢听这样的笑话呢?但我还是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难道是怕我把你出卖吗?”
他停住脚步,发出了一种怪异的笑声,然后把手放到了我的肩上。
“出卖我?你?不,你不会出卖我,这我知道得很清楚,很清楚!”
苦行僧以完全另外一种姿态站在我的面前。就在这一刻,他对我变成了一个谜。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笑声呢?是讥讽还是傲慢?我如何来解释他的面部表情呢?是藐视还是威胁?他在我的面前恰如一只戏耍猎物的猛兽。但顷刻间,他的表情又变了,他又开始和善地望着我的眼睛。
“你作为基督徒对贩卖奴隶感到茫然,认为所有从事此业的人都是恶人。因此我认为最好还是停止这样的谈话吧!我们现在必须改变方向,让我们向左边走!”
我们刚刚进入沙漠,现在苦行僧又转向南方。在这个方向我看到了远处约一刻钟路程处的山丘,胖总管就是在那里掉到洞里去的,而我们正是朝着这个方向走去。我又几次企图挑起话头,但得到的或者是极简短的回答,或者根本就没有回答。苦行僧走得很快,我不得不迈开大步,才能紧紧跟在他的身旁。这对我很有利,因为这使我有机会落后几步和赛里姆说话:“别告诉他我们曾来过这里!”
“为什么,先生?”
“以后再告诉你,现在你不要再说话!”
我这样命令仆人,是有我的考虑的。我对苦行僧已经产生了某种猜疑。在他最后一次讲话以后,我就坚信,他的虔诚面孔只是一个假面具。在穆罕默德的苦行僧有许多优秀的人,但中间或多或少可能有伪君子,而他这样伪装自己,就不仅仅是个伪君子的问题,而是个危险人物了。但我觉得,他倒不一定直接对我构成危险,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如果他对我是一个危险,那我就有必要多加小心了。另外,对付这样一个老者,我还有足够的把握。在我们周围,除了我们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了,我身上还带着一把刀和两支手枪。
我们接近沙丘,来到了我曾爬过的那一面,另外一面就是我们救胖子那个洞穴。由于中间有这个沙丘,所以我们看不到另一面的情况。在沙丘脚下,苦行僧停住了脚步:“先生,我们已经到了地方,这就是埋藏帝王尸体的洞穴。”
“这里?”我问道,“这里根本不可能有岩石墓穴呀?”
“谁说过是岩石墓穴了?这里都是又高又宽的砖砌地下通道,我们现在就下去。”
我上次是螺旋式地爬到沙丘顶部的,所以已观察了沙丘的各个方面,但并没有发现有洞穴入口的迹象。因此我向周围看了看,问道:“哪里是入口?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在上面,在顶部附近。”
“上面可以看见吗?”
“不。你以为我如此不会保护我的秘密吗?跟我上来!”
他准备爬上沙丘,但我拉住了他,因为在来的路上,我早就发现了,有一条一米左右宽的拖拉痕迹,就像有人为消除足迹用长袍在沙地拖成的那样,这个痕迹同样存在于我们要爬的沙丘坡上。
“你没有看到,这里已经有人来过吗?”我问。
“你有什么根据?”
“这里有人用长袍拖过地面,以便消除他的足迹,我觉得十分可疑。”
“我不觉得,”老者微笑着说,“你难道没有想到是谁来过吗?”
“难道是你?”
“是的。我在这期间来过一次,想看看是否一切都没有问题。因为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到这里来了。这个秘密在这期间也完全可能被人发现。”
“这是个有说服力的理由,但在我看来,这是由很多人拖过的痕迹。”
“安拉!什么眼睛能够分得出这里曾来过几个人呢?”
“我的眼睛。我曾到过一些民族居住的地方,他们生存的本事就在于分清他们面临多少敌人。”
“这里谈不上什么敌人的问题。我来过这里,然后又离开这里。这就留下了双重的痕迹,看起来就像很多人来过似的。难道你以为我还会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秘密吗?”
这个解释,即使对存有疑问的人,也是有说服力的,我感到心里踏实了。我们开始向顶部爬去。快到顶部的时候,老者停了下来,向四周张望了片刻。
“眼睛能够看到的地方,看不到一个人影。我们没有被监视,可以放心地开门了。”
是的,周围看不到一个人!只有我们,这使我的最后疑虑也消失了。这个人即使有什么阴谋,又能对我们做些什么呢?最多在一个什么地方把我们关起来。但我们有很多办法让他做不成。我们可以在进洞时让他先进去,往里面走的时候紧紧跟上他。所以我丝毫也不担心。赛里姆看来也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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