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度正色道:“现下李元昊谋反了,咱们再来剿讨岂不是师出有名?”
赵祯头疼地看着这群臣子在殿内吵作一团,说什么的都有,不禁忍不住喝道:“谁让你们说些了?啊?朕让你们商议该如何处置!难道要等人家打到这东京城里,你们这才有心思谋划?”
他这一喝,殿内顿时噤声,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响之外再无杂声。自然还有不怕死的,右正言吴育建议道:“李元昊虽属蕃臣,但尺赋斗租不入县官,叛服无常是其本性,大可置之不理。或依国初对待南唐的法子,索性赐他封号,满足其欲望,先稳住使其不至作乱,暗地严密边防,充实战备。李元昊即便有野心,也酿不成大害。
宰相张士逊闻其言冷笑道:“人人都说你吴正言有心风疾,看来果然不假!咱们堂堂大宋,怎能容得属臣谋反?若依了你的话,日后各蕃臣欲求不满时,都来反上这么一反,皇上是不是都得答允他们的条件?”
吴育反驳道:“现下国库空虚,战备不足,如何剿讨?”
“够了!”赵祯站起身来,不想再看这些朝臣们一眼!窝囊!真是窝囊!说来说去就是这些,都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请愿要带兵去剿讨夏国的臣子!
赵祯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下心情,沉声下旨道:“册封唃厮啰首领为保顺军节度使。每年赐给唃厮啰绫绢一千匹、片茶一千斤、散茶一千五百斤。”别说边咬牙切齿着想道,李元昊,叫你反!你攻下唃厮啰也不过短短二年,看你能不能忍受腹背受敌这苦楚!说着又道:“着令延州安抚使庞籍严密边防,随时备战!”
“退朝!”赵祯拂袖而去,临走又想起撂下句话道:“迁范仲淹知越州!”
身后一群臣子唯唯称是,恭送赵祯离去。
凝晕殿中,赵祯手里捧着碗清茶怔怔呆立,半晌,向着身旁的展昭道:“夏国之事,你如何看?”
展昭皱皱眉道:“李元昊当真要侵犯国境的话,这场仗必定要打的。越早做好防备越好。”
赵祯探究地望着他,忽然沉声道:“去岁你便让朕扩充边境兵马,预备军备,你早知道李元昊要反?”
展昭浓眉微微一扬,不置一词。安心早说过赵祯不会听他的,这时候再来追问又有何用。总不能将安心抬出来吧!
赵祯倒也不继续问他,只是仰天长叹道:“是朕的错,一直以为夏国那弹丸之地,李元昊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别说是你,即便是范仲淹,欧阳修等人也早都提醒过朕要严密注意夏国的动静,奈何朕当时听不进去,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皇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也不用太过自责了。”展昭劝道。
“这几年事多啊!去岁安化蛮发动叛乱,朝廷派兵弹压却又战败,领兵将领张怀志等六人殉国,后来还是调派广南西路的大军征讨,又调令冯伸己昼夜兼程,火速上任领兵攻打这才平定了叛乱。这个月,端州又有三百余人反叛,朕已下令天长县知县包拯升任端州知州,不知他可能平息叛乱了!”赵祯一脸颓败之色,自己这个皇帝难道当得如此差劲么?怎么这么多人要反!
“包拯?臣听说此人为官清正,又甚有能力,想必平叛没什么问题。皇上还是放宽心吧!”展昭早听过包拯当年辞官回乡侍奉父母的事情,心内对他很是钦佩。如今能够抛下功名利禄尽孝的人太少了!展昭父母早已双亡,想尽一份孝心也不能够了。
“展昭啊!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了,你说朕是不是一个太过无能的皇帝!”赵祯长叹一声道:“朝廷连年兵乱,给百姓带来了多少苦难啊!”
“皇上!臣不敢说你堪比尧舜,但你绝对是一代名君。”展昭正色道。
赵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叹道:“朕身边只有你可信任了!这么多年,难为你了!”说着笑道:“可瞧上哪家的闺女了?朕一直——唉,你知道,朕一直为情所苦,竟没留意到你至今——”
展昭尴尬地低下了头道:“臣——多谢皇上费心了,臣已心有所仪了——”说完这句话,他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能够正视与白玉堂之间的感情了。这句话一说出来,他自己都感觉到一阵轻快,心里有按耐不住立刻就去找她的冲动。
赵祯看着他的目光中亦带着欣慰,笑道:“那朕可等着喝你的喜酒。呵呵——”说着,长声而笑,这大概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能够如此畅快地笑出来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测风云
盛夏。
皇宫大内中树木花草甚多,倒觉得比别处更阴凉了几分,可是在凝晕殿中,赵祯身着轻纱衣衫却仍是满头大汗。一边打扇的太监也直从脑门子往下淌汗珠子,再看恭身立在殿下的两位大臣,更是满流夹背却连手指头都不敢抬一下。
“依臣之愚见,现下当广修城堡,秣马利兵,约束边境将帅,固守险要之地,不要主动出击与夏国兵马交战。”夏竦字斟句酌地道。
“你怎么看?”赵祯拿着汗巾子抹了抹汗,转头看向延州安抚使庞籍。
“臣以为边境战线过长,要防御夏国的进攻是比较困难的,加之兵力分散,军粮未必能得到保障。,军粮若是不足,士气必定低落,这仗便难打了。”庞籍是被赵祯急催入京的,在路上奔驰了这许久,连眼睛都还未合一下,当此严夏,却仍是精神抖擞没有一丝疲惫困倦的模样。
赵祯冷哼一声道:“你们这些大臣真是替大宋办的好事!李元昊三月间便已发兵侵入边境,下头报上来的却只是夏国宣战的告书!还说正在和谈!你们!延误了多少时机?”
庞籍唯唯诺诺听着赵祯的训斥不敢出声——都是延州知州范雍犯的错!居然轻信李元昊之言,一本正经要与人家和谈,连延州的防御都松懈了,自己劝了好几回,他却不听!
“子乔,你还有什么建议?”赵祯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冷冷道。
“臣以为此时当继续联合归顺的羌人部落及唃厮啰,根据地形特点配置兵力。召募土人以代替原来的戍兵,增派壮丁、弓手等守城,裁省边境地区无用之兵。”夏竦低着头道。
“便依你们之言!子乔你去着人拟旨,削夺赐予李元昊的赵姓和一切官职、爵位。”赵祯将茶碗在桌上重重一撂又望向庞籍道:“醇之,你即刻赶回延州,带领你的兵马替朕把边境给守好了!否则朕要你提头来见!”
庞籍躬身连连称旨,一时之间汗流得更多了,连眼睛都迷糊了。
赵祯看了他俩一眼,再看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下去吧!都下去吧!”
眼看着两人退出了殿外,赵祯这才皱了皱眉,以手抚着胸口,平息胸内烦恶欲呕的不适。又想起知谏院韩琦的废话了!若是这些太医进的汤药有用,自己难道还会不喝?偏偏汤药一点效用也无,这些大臣们,见到自己偶尔患病便在那里揣度是纵欲过度,一群废物。赵祯越想越生气——他们一边在那里叫嚷着自己无子嗣以即帝位,一边时时劝诫说为人君者要修身平性止欲。真是太啰嗦了!
若是安心在此多好,以她的医术,一定能够药到病除,可是——赵祯叹息一声,振衣而起,去找张美人了。
碧波岛上,江傲正半躺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嘴里衔着一片树叶,合目而眠。穿行在林中的微风,轻轻抚着他的脸颊与衣裳,头顶有飞鸟在低鸣,蝉声四起。
沙啦啦一阵脚踏落叶枯枝的声响,有人在草丛间穿行,江傲仍不睁眼,只是微然一笑——这个小丫头,终于忍不住了。
“江傲——江傲你在不在这里?”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是安心在呼唤。
江傲唇边的笑意更浓,忽然想起上回——安心教方便玩一种叫躲猫猫的游戏。方便躲藏好了,安心去寻找,结果这个女人也是这么象征性地喊了两声,便找到别处去了。方便那时正欣喜,以为自己躲藏的好,一动也不敢动,哪里知道后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安心来找。他甚至早都想好了,只要安心露面,他立刻就跳出去让安心找见自己,输就输了吧!结果直到夜色初临,这小家伙实在忍不住饥饿与疲倦,终于自个走回去了,回去才见到安心居然好端端在那里据案大嚼!原来这女人,早看见方便躲藏的地方了,故作不知,自顾自走开,让方便在那里罚站。这事后来以方便大哭大嚷来收场,安心还美其名曰是为了提高方便头脑的灵活性与警惕性,开发他逆向思维的能力。让自己的姨姨欺负欺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不让外人欺负就好了。从那以后,无论怎样诱惑方便,方便都不肯再与安心玩耍了。
“江傲——你到底在不在!在的话就吱个声!”安心找得有些不耐烦了,这鬼树林子太大了,跟神农架有得比,天知道江傲躲到哪个旮旯里去了,他最近总是喜欢来这片林子里午憩。
直到安心走到了这棵树下,江傲方才一跃而下,正正巧巧站到了她的面前,带下几片树叶在空中盘旋飘落。
安心惊叫一声,待到看清是江傲,这才嗔怪道:“你作死呀!又扇了我一头的灰!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江傲望着安心那俏丽的容颜,止住自己想要去亲吻她的冲动——自从上回吻过安心之后,他总是想再次一尝芳泽。定了定神,微笑道:“你要出岛了?”
安心瞪大眼睛奇道:“你怎知道?”
“某人自从前两天收到了飞鸽子传书,说是夏国李元昊谋反之后就一直坐卧不安,今日一大早起来躲在房中不知在折腾些什么——”江傲说着停顿下来,笑吟吟望着安心。
“这个——好啦,我承认我是想去看看啦。”安心说着,微微嘟起了嘴道:“我没见过打仗,更不知道该怎么打仗,但是想去看看,也许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当瞧瞧热闹好了——”
“我又没不让你去!”江傲仰面看天。
“那就走啦走啦!”安心说着,便死命地拽着江傲的衣袖向岛岸方向行去。慕容修这伙人,常常隔个一两月便要回去看看,玩耍一阵子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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