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玄鸟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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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玄鸟纪-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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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凉风吹来,罂的发丝被轻轻捋起。
  太阳在正前方,光线从两面石墙中间照来,格外耀眼。跃带着罂攀上最后一级石阶,立在残石上,金光中投下长长的身影。
  “拿角来。”他对小臣乙说。
  小臣乙忙将带来的长角递过去。
  跃向不明所以的罂和载笑笑,对着太阳的方向用力地把角吹起。
  低沉的角鸣之声拖得悠长,随风扬向四面八方。
  少顷,罂忽然听到一阵角鸣隐隐传来,像有人在回答。
  她讶然,看向旁边的载,却见他睁大眼睛,指着高台的前方:“看!”
  罂望去,眼睛登时定住。
  平原上,一片尘土在阳光下高高扬起,像被风赶着,向这边移来。那是上百头的大象,庞大的身躯在广阔的荒原中丝毫不显笨重,罂可以看到有象人骑在上面,仰头吹着角。
  “那是……”罂的言语有些结巴。
  “父亲让你来亳,其实是为了驯象?”载敏锐地想到了什么,吃惊地问跃。
  “算是!”跃转过头来,日头的光照落在上面,眉眼间尽是灿烂与豪气,“亳有旷野,水草丰足,父亲半年前就命象人聚集于此。”
  载颔首,望着那些象,脸上亦绽露笑意。
  跃拍拍他的肩头,忽而朝象群一声清喝,跳下高台顶上的大石,沿着石阶朝象群奔过去。
  载也咧嘴,他跟着跃奔去,没走几步,却停下来,转回头。
  罂正弯腰从大石上下来,她衣裳不如他们行动方便,绊手绊脚;地上又不平整,行动就慢了许多。
  载犹豫了一下,走回去,向她伸出手:“捉稳。”
  罂一怔,朝他笑笑:“多谢。”说着,她抓住载的手,顺利地走到了石阶上。
  载没有说话,拉着她,朝前方走去。
  下行的石阶虽然也陡,却比上行省力许多。虽然前方的跃已经与象群会合,载却并不着急赶上,只领着罂一步一步走下去。
  “你会驯象么?”罂问他,眼睛望着跃的身影,弯弯的。
  “不会。”载说,“父王只让次兄领象人。”停了停,他又道,“象可负重,可冲阵,是兄长提议在王师中重用。”
  “如此。”罂颔首。她看看载,眨眨眼睛,“你也是个好男子。”
  载正跳下一处较高的石阶,听得这话,险些站立不稳。
  罂“咯咯”笑起来。
  载瞪她一眼,脸上竟有些发烫。
  罂不逗他,微笑着继续道:“这是你次兄同我说的,他说你将来会是个了不起的人。”她心情不错,觉得可以好好赞扬一下这个未来的小叔子。她语气诚挚,轻声道,“我也这么想。”
  载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明显的红晕从脖子一直攀升到耳根。
  “什么想不想,不用你说,我也是好的。”他挠挠头,毫不在意地别过脸去。
  罂抿抿唇,望向跃那边。
  象群已经来到高台下,距离近了,那一堵堵肉墙就有了真实感。象人们很有经验,让象群列起队来,呼喝声此起彼伏。
  跃已经坐到了领头的大象身上。他面带微笑,轻轻抚了抚象的耳朵,象缓缓甩动鼻子,似乎并不介意。
  “罂!”跃向她喊道,“来么?”
  罂愣了愣。她看看那些大象,毕竟从未接近过,心里不大有底。但是看到跃的笑脸,那点疑虑瞬间消释。
  她点点头,放开载的手,笑着走下石阶。
  跃让大象蹲下,一名象人过来,抱起罂的腿朝跃递去。跃张开臂膀将她揽住,稳稳地接到身前。
  大象在跃的命令下站立起来,罂有些紧张,抓着跃的手臂一动不动。
  跃笑着安抚她,命令大象立起。
  轻声的惊呼与跃爽朗的笑声相叠,载立在石阶上,望着那象背上的两人。
  跃抱着罂,低头对她说着什么,捉着她的手去抚摸象的脖子和耳朵。罂的脸上带着些好奇和小心,嘴唇弯起美好的弧度。两人表情各异,目中的光芒却一样明亮,如头顶的余晖,让载的眼睛感到有些睁不开。
  “载!”跃又向载喊道。
  载望着那边笑起来,阳光下,没有一丝保留。
  作者有话要说:鹅翻看前面的评论,发现有大人提出跃不会接吻的问题。鹅好像没有写跃不会接吻吧?只是说他跟不上罂的技术而已……

  来客

  乘象的兴奋还未散去,第二天早晨,小臣乙匆匆赶到东庭找跃,说载留书离去了。
  木牍上寥寥几个字,载带走了跃给他准备的所有东西,没说去哪里,只叫他不要担心。
  最初的惊诧过去,跃载堂上看着载的木牍,良久,嘴角撇了撇。
  “他还回来么?”罂看着他的表情,知道这事不算太糟糕,于是试探地问。
  “不知。”跃淡淡道,把木牍放下。
  罂颔首,没有做声,只安慰地握住他的手。
  跃转头看她,片刻,无奈地笑了笑。
  他把罂揽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低低道:“有时我觉得,我们这父子几人真是像极了。闹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像一个人自己跟自己斗气,每个都那么执拗,认定了就不回头。”
  罂轻声问:“你不放心载么?他常常离宫,也不见得离了从人就寸步难行。”
  跃不置可否,未几,自嘲地叹口气:“许是我从前操心太多,如今他要独行,我倒不适起来。”
  罂莞尔。
  “你不知,载幼时比现在还任性,他母亲都管不住他。偏偏好动,才拿得起木刀就去找人别的兄弟比试。”跃神色中带着些思忆,唇角微弯,“毕竟都是王子,谁人没有些傲气?兄弟间有时也免不了下手狠些,载就挂了伤。我有一回路过,见他们打得太重,就去帮载打赢了。载觉得我强,从此就总跟着我。”
  罂面露讶色,不禁失笑。
  她总以为跃和载之间的感情是天然的兄弟情深,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过往。
  “那小王呢?他也曾经帮你们打架么?”她调侃地问。
  跃摇头:“兄长不喜斗殴,我等打起来的时候,若是见兄长路过,反而都要收手。他一直都是嫡长,兄弟之中无人不敬。”
  罂微微点头。她与王子弓有一面之缘,虽不曾说过话,他的贤名却是长久耳闻。
  “小王如此,想来后癸亦是位良善之人。”她缓缓道。
  跃笑笑:“正是。可我不常见到她。”
  罂讶然:“为何?”
  “不知。”跃说,“只听宫人说她善妒。父亲有许多王妇,她谁也不想见,就总待在自己的宫室之中。”
  罂愣住。心里琢磨了好一会,她望着跃:“跃也觉得后癸善妒不好?”
  跃想了想:“好不好说不上,她待我等兄弟其实不错。”
  罂默然。
  “跃。”过了会,她开口。
  “嗯?”
  罂双手扳着跃的肩膀,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字字清晰,“你若有朝一日不爱我了,定要告知我,不许背着我去找别人。”
  “嗯?”跃一怔,哭笑不得,“你怕我变心?”
  罂不以为然:“变不变心是另一回事,你反正不许有了我又去找别人。什么兕骊,什么献女,或者你出征在外有人送你女子,统统不许碰。”
  跃眉头一扬。
  “哦,自然。”罂唇角勾了勾,补充道,“我若变心了,也会告知你一声,绝不……”
  话没说完,她的唇被跃狠狠地堵上,传来麻痛的啃啮。
  “你敢!”热气纠缠,跃咬牙低低道,威胁毕露。
  秋风一天比一天凉,大邑商周围的王田也进入了最后的收割时节。
  连日以来,天气晴好。大邑商的人们都在为收获奔走,有封邑的贵族们也忙碌起来,清点一年以来得到的粮食。虽有喜有忧,人们却从不抱怨,每个人都会在收获之中留出一些奉神,以祈求来年更好。
  一个午后,一列车马从人开进了大邑商的城门,为首的几辆马车上装饰着硕大的翟羽与金饰,在阳光下闪闪夺目。这般贵族派头,大邑商的人们早已见怪不怪,没有人投以更多的注意。
  当日夜晚,庙宫的贞人毂正在听从人报告封邑今年的收获,忽而小臣来报,说有人送了些东西来。
  贞人毂讶然。
  自从王子载出走,妇妌就一直低落。贵族们不是傻子,知道贞人毂是妇妌那边的人,如今妇妌失势,贞人毂这边就没了往年秋时的热闹。像这样夜里还来送东西的,更是绝无仅有。
  “可知是何人?”他问。
  “来人不曾说。”小臣答道。
  贞人毂沉吟片刻,让小臣请来人到堂上。
  未几,只见各式物品抬进来,有脩肉米粮,有绢丝布帛,还有好些金玉漆器,在烛燎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贞人毂神色无波,眼睛却盯着那些财物,心中惊诧不已。
  当从人退尽,他看着立在堂上的那人,只觉面生。
  “如此宝物,不知何人惠赠?”贞人毂微笑道。
  那人向贞人毂深深一礼,道:“小人乃兕方之臣,奉之人之命将秋礼送来,还请贞人笑纳。”
  对于载的离去,跃有些牵挂。
  罂也陪着他牵挂,不过除此之外,她觉得松了一口气。
  载在桃宫这几日一直住西庭,与东庭一墙之隔。这个孩子对东庭里的汤池很是热爱,又不能给宫人撞见,于是常常翻个墙就溜了过来。
  这对于陶醉两人世界的罂和跃实在是个不小的障碍。
  虽然载没有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跃和罂亲密的时候却总要留个心眼,时时耳听八方,免得什么措手不及,人人脸红尴尬。
  如今好了,二人重新面对,再也没有别的纷扰。
  几日过去,罂觉得很滋润。
  她常常睡到日上三竿,发现跃还躺在身边。
  她跟着跃去田间看人们收获,去野中看驯象。
  后来,罂还把教载下象棋的灵感用到了跃的身上,也教他下象棋。
  跃下六博不如载,对象棋的规则却显然理解得比载要快,并且输了也不会像载那样撒泼耍赖。罂凭着经验,一开始所向披靡,简直闭着眼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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