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莘想着，叹口气，坐在炕头上看着云萍绣帕子。
杨慧兰在炕底下的土坑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破布包来，就这窗子外的光亮，杨慧兰将布包打开，里面是几枚铜钱。
云萍听见响声，凑过来道：“娘，攒了多少了啊？”
杨慧兰拨拉着数了数，道：“一十二个。”
云萍皱着眉，手上的动作却加快了，道：“娘放心，俺这帕子绣完了，能拿到三个铜钱呢，等云森晚上回来，明儿个就去镇子上把东西卖了，就能给爹凑够二十个大钱了。”
杨慧兰看了看，点点头。
云莘叹口气，她爹云明虎在镇子上的书肆里读书，考了十二年了，也没有再过乡试，家里什么也没有，却每十天就要给他二十个铜板的生活费，有时候还不止，有多少拿多少。
全家为了这二十个铜板，省吃俭用，大哥年纪轻轻就去山里狩猎，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趟，大姐每天绣帕子，娘一人操持着十几亩地。
云莘想了想，这样真的值得吗？
且不说她爹能不能考得上，放着妻子孩子不管，自己放弃一切的追求自己的理想，这根本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云莘想了想，却是没有说话，她娘爱她爹这么深，就算是自己说了，娘也不会相信的。
杨慧兰把破布包给包了包，又下了炕给塞回了抗下的土坑里。
云萍拿着针在头发上抹了抹，道：“云森咋的还不回来？这会儿都快天黑了。”
杨慧兰也是忧心忡忡的，正在这时，门口处就传来一阵响动，“娘，大姐小弟，我回来了。”
云莘一顿，知道这是她大哥云森回来了，急忙下了炕穿鞋，跑了出去。
院子里站着一个约莫一米六五左右的少年，脸色红红的，像是被冻得不轻的样子。
见了云莘出来，云森笑着，露出一口的白牙，上前一把抱起了云莘的身子，“小弟，有没有想大哥？”
云莘咧着嘴笑，“想大哥……带回来的好吃的。”
云萍跟在身后‘噗嗤’的笑了一声，上前跟杨慧兰一起把云森带回来的东西往屋里搬。
云森放下了云莘，上前拖着后面的大树枝子往院子里拖，笑着，“小弟，这几天大哥没在家，你有没有淘气？”
云莘急忙摇头，“哪敢啊，我可老实了。”
云森嘿嘿的笑了几声，将树枝子拖进了院子里，又将背上的弓弩拿了下来进了屋子，云莘栓好了门，便也跟着进了屋子。
杨慧兰上了炕，云森把包袱打开，吸了吸鼻子道：“娘，山里积雪老深了，我都不敢往山里走了，也没猎到多少东西，就两只大的野兔子，还有一只小的，我寻思就不用卖了，过年家里也没个荤菜，咱们就留着过年再吃。”
说着，云森将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两只灰色的野兔和一只小的野兔来。
杨慧兰叹着气，道：“森儿啊，这以后雪深了，天气越发的冷了，你就别进山了，太危险了。”
云森嘿嘿的笑着，把手放在炕上暖和着，“娘，您别担心，我过几天就去山里砍柴，拿去镇子上卖也能卖些钱。”
杨慧兰叹口气，“森儿，娘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娘……”
云森脸色沉了下来，一下子转身道：“娘，你说的什么傻话，我娘死得早，要不是当初您能给我口饭吃，我早就饿死了，您就是我娘，我孝顺您和爹是应该的。”
杨慧兰看着云森，再看看身后的一对女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天色暗了下来，云萍把帕子放起来，家里根本没有油灯，所以晚上就不能绣帕子，云萍下炕去把锅里的饭菜端了上来，杨慧兰拿了剩下的地瓜牙子给了云森，慈爱道：“森儿，你吃。”
云森接了过来，几口就吃了下去，杨慧兰给几人分着筷子，道：“吃饭吧。”
农村人穷，家家都是一天两顿饭，晚上反正是要睡觉不用干活的，所以除了大地主家里，都是不吃晚饭的。
这次是因为云森从山里回来，所以杨氏才做了一大碗的白菜面汤，用的是秋天的攒下来的玉米面儿，只用了一点点，跟剁碎的白菜放一起煮，每人盛一碗。
虽是清沥沥的跟白水差不多，可总比没有的强，云莘不饿，只喝了小半碗。
第四章 温馨的一家子
就算是这样清沥沥的白菜帮子面汤，也没有多少，杨氏喝了一点，云萍也没有多喝，云森一连喝了两碗，也装作是饱了一样的摸着肚子满足道：“娘，我饱了。”
杨氏哪里能不知道云森的故意，不着痕迹的叹口气，杨氏又拿过他的碗来给他把剩下的都装了上，“赶紧喝了，放明天味儿就不好了。”
云森看着杨氏的神色，欲言又止的接了过来，‘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
吃完饭，杨氏便招呼着几人洗脸洗脚，云莘搬了个缺了腿儿的小板凳坐下，舒服的泡着脚，云森见了，惊奇道：“呦呵，小弟今儿个怎么这么积极了，平时要他洗脚都得请好几遍。”
云莘汗颜，不会吧，这个身子的主子怎么这么邋遢。
云莘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整齐的云森和云萍，心里有了数。
感情自己以前是个不爱干净的人。
云莘想了想，故意软着语气道：“大哥，你少埋汰我，我现在懂事了不成吗？以后都会干干净净的。”
云森看了看云莘的模样，笑着道：“这才对。”
云萍匆匆的洗了脚，又穿上破了几个窟窿的大棉袄，云莘急忙道：“大姐，你去干嘛去？”
云萍粗着嗓子，“还剩点没绣完，明儿个下午去镇子上整好交货，早点拿着钱好给爹送去。”
杨慧兰听了，点点头，给云萍往外搬着东西，家里穷，哪有什么油灯，晚上要是想做绣活，就得出去借着月光。
可这时候天寒地冻的，云莘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云森见了，笑嘻嘻着过来摸了摸云莘的脑袋，“咋了，还学着大人叹气儿呢。”
云莘看了看，挪了挪板凳到了云森身边，道：“大哥，爹爹读书读了好久了吧，难道就没想过另外找个活干干？这么一直读书，有什么用啊？”
云森一愣，没想到云莘会这么说，转头奇怪的看了云莘一眼，道：“小弟，你咋的忽然这么说？爹去读书，是为了咱们以后的好生活，再说了爹都已经中了秀才了，只要再过了乡试，就可以做官了，到时候娘就不用这么累了。”
云莘有些无语，想了想只好道：“大哥，娘怀我的时候，爹就中了秀才，我今年十二了，眼看就要十三了，这十三年爹不但不种地，也不想着再去赚点钱，只是一味的读书，三年一轮的科举，足足四轮还没有考上，说句不好听的话，难道爹这辈子考不上，咱们这辈子都要这么过吗？”
云森脸色有些不好看，低着头去伸手搓着脚趾头不做声，云莘叹口气，知道自己也不能说的太直白，杨氏性子绵软，教导着这两个孩子也是温吞的。
云莘想了想，道：“大哥，我不是说爹不好，而是你都十四了，大姐也是，过了年就十五，可咱家里有什么？你要娶媳妇，大姐也要嫁人，可咱们现在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咱们也该想想办法了。”
云森听着，虽然不点头，心里却也是承认云莘的话，过了好半晌，云莘才伸手去拿了云森带水喝的葫芦，打了一葫芦的热水，拿了出去。
院子里，杨慧兰和云萍正在低着头赶绣活儿，云莘拿着葫芦走了上去，道：“娘，大姐，拿着这个捂捂手。”
杨慧兰抬头接了过来，给云萍放在了肚子上，云萍笑着，伸手去碰了碰，被烫了一下又急忙缩回来，笑着道：“呀？小弟可真聪明，这么抱着可不就不冷了。”
云莘笑着点头，看着云萍和杨慧兰被冻得发紫的嘴唇和红红的脸颊，心里心疼的不行。
这么老实憨厚的娘亲和大姐，这么正直勤快的大哥，她一定要想办法去赚钱回来，起码先得解决了这个温饱的问题。
忙活了大半夜，直到月亮渐渐的隐去了乌云后，再也看不见了，云萍才停了手，看着还剩最后一点花叶子的绣活，道：“没事儿，俺明早上再早点起来缝。”
几人回了屋子，云森正将锅头填好，温着暖炕。
见了几人进屋子，云森道：“娘，我明天去趟镇子上，把俩野兔子卖了，就给爹送钱去，顺便问问他今年啥时候回来。”
杨慧兰点着头，从炕下面的土坑里摸了摸，摸出先前的那个破布包来，把里头的十二个铜钱给了云森，道：“萍儿的绣活拿了三个铜钱，加上这一十二个就是一十五个，你也别太犟着，能卖多少钱就卖了，等去了也跟你爹说说，让他省着点花。”
云森面露难色，云莘见了，急忙道：“娘，我明天跟大哥一起去吧，整好我也想爹了，也想去看看爹。”
杨慧兰一愣，随即摸了摸云莘的头，道：“好，幺儿在家里也着急了，去镇子上玩玩也好。”
云莘高兴极了，急忙点头道：“谢谢娘亲。”
杨慧兰笑着，伸头去亲了一下云莘的小脸，“谢啥，赶紧睡觉，这都不早了。”
云森点点头，去了外头屋子的炕上铺被睡觉，这边云萍早就铺好了被子，娘三个钻进了被窝里去，杨慧兰抚着云莘的后背，哄着道：“幺儿赶紧睡，要不然明早可起不来。”
云莘听话的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