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在眼里,暗暗皱眉。
林归云自然不会甘心被我占住先机。我新近扎营,立足未稳,今夜军中,恐颇多风险,要防着林归云来劫营。既然如此,我就反其道而行之,他如果来了,我就要他好好上个大当。
当即命令士兵,火速悄悄在各个大营前挖十余个大坑。掘坑之时,却令几队士兵在北天关外轮流大声呼叫辱骂,掩盖住挖掘之声。每个坑挖得深达数丈,宽可容数百人,坑底密布刀刃,面上却以浮土掩住,看上去不着痕迹。
到得夜间,我吩吩熄去灯火,门前照样有人巡逻,大队人马却悄悄绕到旁侧,另行埋伏妥当,静静等待。
果然,到得三更时分,北天关中,城门微响,潮水般涌出大队人马,万马奔腾,直奔而来。南朝军士一个个争先恐后,杀入我军大营!
就听得闷响之声不断,然后哀嚎四起,这时前头人马已纷纷掉入大坑,被刀刃扎得要死不活!后面的人措手不及,仍然冲了上来,也就糊里胡涂跟着掉了进去。一时之间,哀声动地!南朝人马吃了这样一个大亏,惊慌之下,赶紧后撤!
我微微冷笑,一挥手间,三声炮响,北国军队潮涌而出,如狼似虎,把南朝大队人马,团团困住。南朝之人,方才吃了我的苦头,军心惶恐,队形大乱,仓促之下,应战无力,互相践踏,死者无数。余者被我军包围,一团混战之中,死的死、伤的伤,不到天明时分,已被尽数剿灭。
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这场血战,总算也到了尽头。
我令旗一招,下令清理伤亡情况,整顿军队。
这一夜,我军只折了两百余人,却剿得南朝首级三千。十余个大坑之中,尚有千余南朝人马,有的尚未死透,填在其中挣扎不出,只是哀号不已。如此算来,这一战折了南朝人马四千有余,收获丰厚。
我也不细看满地尸体,淡淡吩吩:“几个坑中之人,也不必活捉了,就浇上桐油,一把火烧了也罢。”
传令官听了我这句,微微一怔,神情古怪。
——以前我作战之时,多少留有三分余地,对俘虏或是抓为奴隶,或是放归当地,很少有坑杀之事。
但他不知,现在的雷泽已不是当日的雷泽,我要对人留情,就是自己找死 。
传令官看了我冷淡的神色,打了个寒战,不敢多说,大声传下军令。
过得不久,就听营外惨嚎之声忽然转为凄厉,一阵一阵,钻心刺耳,更有焚烧人体的毕剥炸裂之声,一阵阵传入营帐。浓烈的焦臭之气,随风传了进来。
营中众将听了,微微变色。
我嘿嘿冷笑:“大家不要闲着,都去看看。若这点胆量也无,做什么军人。”
众将不敢违令,和我一起,到得营外,但见数个大坑之中,火光冲天,坑中人马,被烧得伸拳踢腿,扭曲变形!有些未死之人,尚长号哭泣不已!这军营之前,竟成了活生生的人间修罗场。
众将之中,稍有胆小之人,见得此种惨状,早忍不住,掩面捂鼻,有人甚至呕吐起来!
我看了颇为不悦,喝令所有人等,不得回避,全都看着。
营中大将丹达速,忽然越众而出,走到我面前,迟疑道:“元帅,如此行事,恐有伤天和。”
丹达速本是我的旧部,多年以来随我出征,是营中难得的勇士,我对他也颇为倚重。此时见他忧形于色,我反是微微一笑,轻声道:“丹达速,你有所不知,我此次南下,正要借焚烧兵士之举,立下军威,好让北天关的人心中恐惧。”
丹达速皱眉道:“只怕北天关部众震恐之下,更添决死对抗之志,更难对付!”
我哈哈一笑:“丹达速,你这番话,也有几分道理,可见这些日子,你颇有几分长进。不过你放心,我敢烧杀了他四千人马,自然不会没有办法。”
丹达速迟疑道:“难道元帅另有妙计?”
我微微一笑:“不错,正有一计,要你去做,你且随我来。”
当下把丹达速单独唤入营中,笑道:“你且附耳过来。”
丹达速神情疑惑道:“但请元帅示下。”
我悠然道:“丹达速,我就教你一个乖。你可知道孙子兵法中,有个围而不杀的道理。你且说,那是何故?”
丹达速一愣,迟疑一会,恍然道:“难道元帅准备对北天关十面围杀,却故意留出一个出口?如今北天关之人恐惧之极,如果看到元帅特意留下的软肋,想必务求突围。这样一来,正中我们下怀!”
我点点头:“丹达速,这次你说得很好。我围攻北天关,占住粮道,已让北天关变为一座死城,林归云必定设法出城。他南朝兵力虽不少,若论士兵勇悍,很难与我为敌,他必然不敢和我正面交锋。看到我围攻中的软肋,势必大喜过望,全力攻打。何况,以林归云此人的性格,最喜欢的就是避实就虚,避强击弱,所以,我这个十面埋伏、独开生门之计,他是肯定要领情的。而那个留下的生门,自然就是最大的死门了,此地最关紧要,就由你丹达速扼守,你马上秘密带上虎翼营三千人马,奔赴狼山古道,待得林归云的人冲出包围,寻找援兵,狼山古道就是必经之地。此处占据山川之险,最宜设伏,你立刻领兵过去埋伏,不得有误。”
丹达速神情一振,领命而去。
我为了让南朝人越发存下恐惧之心,吩咐手下,将十余个大坑中的焦尸尽数起出,送到北天关城下,让南朝军士好生看个榜样。
众军领命,此番收拾下来,竟整整推了百余车残骸,一古脑运到城门之下丢弃。南朝士兵看了,伤心惨目,纷纷大哭失声!
林归云亲自守在城口,眼看不是路数,立刻吩咐手下弓箭伺候!一时箭下如雨,但我派去的人早有防备,纷纷举起盾牌挡住,也没什么死伤,只管丢下尸体,随即离去。
北天关城上,一时哭声震天!
林归云不敢开城派人收拾,想是怕我偷袭,只好任其曝尸野外,焦臭不堪。
看得出来,经此一战,北天关中,军心动荡。
林归云向来沉稳,想必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我却也不着急,并不下令进攻,仍然只是每日操练军马,围而不杀。
过得一日,铁图也回来复命,却带回一人,五花大绑,正是御风华。我听得禀报,大是高兴,亲自迎了出去,却见铁图一脸的风尘,身上挂了几处彩,显然能抓得御风华,绝非容易之事。
我欣然道:“铁图,这次辛苦了,好生下去休息。”
铁图尚未答话,那御风华看到我,呸了一声,一口带血的唾味吐了过来!
我微一侧身,轻轻避过,微笑道:“御三公子,好久不见了,此番却要借你派个大大的用场。”
御风华怒目而视,喝道:“雷泽,想不到你是个这样的人!枉自我琴姐姐当日舍弃一切,助你攻克天玄宫。你如此作为,怎么对得起她?”
我微微一笑,说:“你本是南朝逆种,难道我捉你不得吗?男子汉大丈夫,一口一个姐姐,实在可笑!”心中却想起当日御琴杀伤御锦时的凄凉模样,心下颇有几分感伤。
铁图见状,皱了皱眉,随意踢了御风华一脚,他站立不住,倒地,还要奋力站起来,却被铁图一推一拨,再次软倒在地,身子成了跪立的模样!
他人虽无奈跪倒,神情却激奋异常,不住口地大骂。
我微微一笑,也不理会,只吩咐下人把御风华带了下去,好生看守,却不许他寻死觅活。每日里酒饭充足,不得有误。
发落了御风华,我看铁图还在一边没走,问:“铁图,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铁图迟疑道:“末将还有一事,有负元帅托付,所以特意留下请罪。”
我微微一转念,已料到他要说什么:“莫非,这次去捉御风华,御琴出手阻碍?”口中说着,心头却微微一沉,自然明白,以御琴对御风华的爱护之情,定容不得铁图来捉拿弟弟。御风华武功平常之极,能够让铁图挂彩而回的,想必就是御琴了。
铁图只带回了御风华,那么御琴呢?
难道,她死了吗?
这个念头一起,我心头陡然一紧,竟然多了些说不出的痛苦之意!
但我清楚地知道,事已至此,后悔不得!
捉拿御风华,正是我亲下的命令,铁图奉命行事,无论如何,也怪不得他。
铁图惶然道:“元帅说的不错。锦屏公主不肯让我们带走御风华,出手相阻。属下虽不想伤了公主,但公主武功极高,属下为了完成军令,却也顾不得许多,万般无奈之下,出手伤了公主,却不敢把她带到此地,只对当地庵堂的老尼厚赐金银,让她们好生照料公主的起居,这才带着御风华,星夜赶回。”
我听得这句,虽还有不安,但心里总算宁定一些,暗暗松一口大气!
——托天之福,我总算没有亲手害死御琴!
这一松懈下来,我才发现出了满头满脸的冷汗,身上微微发抖!
我镇定一下,对铁图说:“铁图,你已做得很好,我自然不会怪罪与你,快下去歇着吧。”
我微一定神,下令手下,抓紧刺探北天关动向,一有异动,随时禀报。
次日,林归云组织了几次突围攻势,被我一一挡回,北天关中又折了数百人马。
连遭小败,城门之上,守城兵士也是人人沮丧。
到得第三日,我得到细作飞鸽传书,林归云毕竟按捺不住,派手下大将武定国,往西城门突围而出。
我哈哈一笑,知道林归云已看出了我布下的软肋之处,他毕竟是上当了!
当下传令围困西城门的士兵,只可稍做抵抗,许败不许胜。如若违令,定斩不饶!又调动人马假意助防西城门军队,却只是摇旗呐喊,并不使力。
南朝人被我几次痛击下来,想必惶恐得很,这次更是舍死忘生,拼命突围!
我军得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