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爱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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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爱为牢-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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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白晃晃的床单、墙壁还有灯光,使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惨淡而清冷。机械重复的嘀嘀的仪器声,使得整个房间更加灰白空洞。

半晌,简银河崩溃一般伏在床边抽泣起来。

羽青握住简银河的手,“银河,你别急,钱的事,总会有办法的。医生说现在做手术还来得及,还有救。还好没有继续拖下去……”

简银河竭力使自己镇定,“既然有救,不管怎么样都要救他。”

羽青站在一旁,她静静看着简银河一抖一抖的瘦削肩膀,心里酸楚得没法形容。简银河哭得几乎没有声音。她长久在人生阴影中存活,始终用默然的姿态来抵御一切。眼下,她要抵御的,实在太庞大了。

“银河,你先歇歇,要不我给你弄点儿吃的……”羽青拍拍简银河的肩膀,发现她双眼没了焦点,目光茫然。

忽然间,简银河抬起头,两眼清亮地盯着羽青,“医生呢?我要和医生谈谈。”

“我去找,你等着。”

羽青找来了值班医生。

简银河从被单里抬起头,两眼通红,却已经恢复了冷静。她问医生:“医生,这个病,多久能治好?”

医生安慰道:“小姐,你不要太着急。这个要看病人的具体情况,至于选择怎样的治疗方案,到时候我们还要和主治医师讨论。”

“医生,那你如实告诉我,治好他,要多少钱?”她在刚才的崩溃过后,已经冷静地理清了所有前路,所有后果。

“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定。”医生没有明说,“这个你们要有准备。”

简银河按捺下心口强烈的苍凉,恳求道:“医生,拜托你们,不管用任何方法,只要能治好……”

“银河……”羽青搂住她的肩膀,“你现在可不能垮。”

简银河松懈下来,麻木地点点头。她回到病床边,她看到树峰的眼皮动了一动,还以为他醒了,凑上去跟他说话:“树峰?”

树峰的睫毛颤了两下,又安静了。从剧痛到安睡,是药物作用的结果。他的脸颊现在是一种清净寡淡的瘦削,眼窝因为瘦削而变得硕大,鼻梁越发细挺,嘴唇失水干枯,整张脸已经呈现出重症病人才有的色泽和形态。

简银河乏力地靠在病床边上,轻轻握着弟弟的手,她还从未对这样的突发状况有过心理准备。但她十分清楚,她还不能垮。

简树峰又昏迷了一天,直到第二天凌晨才睁开眼。他睁开眼,第一句话是:“姐?”他想问的是“你怎么这么憔悴”,但他的喉咙像是被烈火焚烧过的草地,一片干涩,他只能发出一个孱弱的音节——“姐”。他连着叫了两声,就看见清亮的液体在简银河眼眶里面浮起来,却马上又被她倔强地咽了回去。

“你醒了。”简银河伸手探了探他的脸颊,已经不烫了,“渴不渴?”

他点点头。

简银河端起一杯水,用小调羹舀了,一勺一勺送到树峰唇边。他连着喝下半杯水,才恢复了一点儿声音。

“姐,我睡了几天?”树峰问。

“两天,不多。你应该好好休息。”

“你的脸都凹下去了。”他凝视着姐姐,一阵心疼。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她的脸瘦到他可以一手捧住。

简银河回握住他的手,“我吃几顿就回来了。倒是你,净瞒着我逞能。”

“姐,”他挤出一个笑,“你别担心我。”

“我才不担心,你从小命大。”她也一笑。

“那就好。”他顺手去整理她凌乱的刘海,那缕乱发下面,是她又青又大的双眼,还有没有了色泽的苍白脸颊。

“你还记不记得,”简银河说,“你五岁的时候从三楼阳台掉下来,一下子没了声音。爸妈抱你去医院,你在半路就醒了,从爸的怀里跳下来,摸摸外套口袋就往回走,说是玩具小汽车落在了阳台底下的草丛里。”

“后来你检查了我没大事,就拿了鸡毛掸子狠狠揍了我三下,我屁股红了好几天。你说要我好好记住,要是我没了,爸妈怎么办?你揍我那几下特别疼,所以我到现在还记得。”

“那会儿我才十岁。”简银河轻轻笑。

“揍起人来可不像十岁。”

“你十岁那年,进了小学的校足球队,一次踢球,摔到球场边的一块石头上,当场额头上就往外冒血,流得衣服上全是红的。妈看见了直接晕了过去,我跟爸送你去医院。你流了那么多血,还只是外伤。”

“没变傻也没变残疾。”树峰笑起来。

病房门开了。羽青提着两个保温饭盒走进来,一看树峰醒了,就眉飞色舞地笑道:“我说没什么大事儿吧。来来来,吃点儿东西。简银河,你这两天累坏了,吃点儿皮蛋瘦肉粥补补。”

树峰忽然来了精神,“羽青姐,你什么时候会下厨了?粥里有没有加姜丝?没姜丝不好吃的啊。”

“得了,你可就别挑剔了。我能把这粥弄熟,还没有煮到稀烂,已经是十二万分的好运气了。”

“就知道不能期待你的手艺。”

羽青瞪他一眼,“你这小子,念你还卧病在床,姐姐不跟你计较。”

树峰刚刚探出被子的身体又缩了回去,“那就凑合吃点儿吧。”

简银河看着树峰一派洒脱的调皮样,心里又涌起一股难言的悲凉,类似于多年前捧着父母亲遗像时的那种悲凉。她匆匆说了句“我出去一下”,就快步走出了病房。

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她感到那股悲凉把五脏六腑都席卷了一遍,夹带着心口的剧痛,变成苦咸的泪水,汩汩地从疲惫的眼圈里漫出来。捧着父母遗像的时候,树峰还是刚刚进入变声期的男孩子,细瘦的一条身板站在她旁边,无声地流泪。那时候她以为失去了父母,至少还有胞弟。她从来没有想过再次失去一个至亲,她的生命会是什么样子。

医生跟她讲了治疗方案,手术的风险,治疗费用的遥不可及,让简银河越发没有把握这次究竟是不是真的陷入绝境了。

天亮得很快。时间总是难以察觉,她把深埋在胳膊里的头抬起来,窗外的早晨已经更加明媚了。

手机的振动声吓了简银河一跳。她拿起来一看,是纪南。她恍恍惚惚想起,今天上午碧桂园那边有人过来谈合作,纪南还让她准备资料。这件事完全被她抛到了脑后!

简银河无力地按掉手机,收拾了一下情绪,才推开病房的门。

树峰的胃口很好,竟然吃掉三大碗皮蛋瘦肉粥。他看见姐姐进来,仍旧是那副调皮样地说:“姐,皮蛋瘦肉粥我解决了一半,剩下的你吃吧。”

简银河摇摇头,“我不饿。”

“难得羽青姐今天熬粥还加了姜丝和葱花。我看很长时间之内,她不可能再有这么精准的手艺了哦。”

“你这小子……”羽青瞪了树峰一眼。

“好,我吃。”简银河笑笑。

手机不知好歹地又响了,还是纪南。简银河按下了接听键。

“银河!”纪南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那边透出来,是压制不住的愤怒。

“纪总。”

“你还要不要在恒中做事了?”

简银河猛地惊醒。碧桂园的项目栽在她手里,结果有多严重她是很清楚的。这份工作根本就是他们姐弟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如今要失去它了。

“纪总,我马上过来。”她希望现在回去,至少还能挽回一点儿局面。

回到公司,简银河准备好了接受各种不同的险恶后果,包括被辞退。对于这样致命的后果,她已经没有余力来应付和挽救了。在病房里应付过一天两夜,已经快要掏空她所有的精力。

纪南的办公室虚掩着。简银河推门进去,看见他双手抱胸躺在高背椅子里,在闭目养神。简银河叫了一声“纪总”。他睁开眼,坐正了身体。他的视线尖锐地转向她,空洞又冰冷。

“纪总,我真的很抱歉。”简银河低声说。她知道碧桂园的项目已经栽在了她手里。他很放心地把这桩差事交给她,是出于对她的信任,但她不仅辜负了他的信任,还把他推向了一个十分不利的境地。事业正在蓬勃向上时期的纪南,长久积累的野心在这个项目上受了一记重创。

纪南闭了眼,吐出一口气,“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部门全年的绩效都要受影响?”

“对不起。”她知道此次事情的严重性绝对不同于以往,所以根本没打算为自己辩白。

“你看样子是不准备在恒中待下去了。”他低沉的嗓音里,能听见压抑了好久的怒火。这怒火被压在他胸口,沉沉的。他宁愿犯错的是别人,可为什么偏偏是她简银河?面对她的自暴自弃,他一腔的沮丧、失望和愤怒就不由得被他压了下去,哽在了胸口,化不开也吐不出。

“纪总,这次真的很抱歉。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她说这话,完全是出于歉意,出于对被她影响了全年绩效奖金的整个部门同事的歉意,而不是为自己挽回什么。

他对她摆摆手,“你出去吧。”他说完把椅子转过去,背对她。

简银河一怔,只好退出去。

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照常忙忙碌碌,打印机的声音、键盘的敲击声、讲电话声汇聚成了一股夜以继日、马不停蹄的繁忙气象,只是眼下平白地多出了一点儿紧张和黯淡。

简银河打开自己的电脑,心里一团乱。如果没有出现这一次的失误,她大概还能向公司预支一些薪水,但现在恐怕她是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写辞职信。自动辞职并非她愿,但眼下除了识趣走人,还能怎样?

事情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半之前:毫无预兆的突发状况,不请自来的窘迫困境,她如今山穷水尽,没有退路。树峰的病像一根利刺横在了她心口,摆脱不得。而碧桂园项目的失手,又是雪上加霜。她上哪里去弄这天文数字般的治疗费用?

她想到了钟溪文。

然而时过境迁,他们早已不是两年多以前的亲密关系,时间的堆积,在他们之间堆出了一层隔阂,也多了几丝抱歉,连做朋友都嫌尴尬,她要如何对他开这个口?

简银河翻出手机,里面钟溪文的短信她还没有删除。无非是一些寒暄问候,平常字句里总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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