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拨通纪南的电话。
“银河,”他声音有些疲惫,“你还好吧?”
“好多了。”她刚一出声,就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怎么样?严不严重?”
“没什么,”她平息了一下,“纪总,我会尽快去上班。”
“你还是先养好身体吧。”
“谢谢。”
放下手机,她一头倒在床上,那阵昏天暗地的眩晕又回来了。她没有发高烧的经验,不知道高烧会这么折磨人。
不知又睡了多久,再醒来,就看到羽青坐在病床边削苹果。
“你睡了一整天。”羽青停下手里的活儿,“好点儿了吗?”
简银河抬头望了望窗外,天已经黑了,病房里比白天安静了许多,“羽青,现在几点?”
“怎么了?”
“说好今天去看树峰的。”简银河边说边撑起身子。
“我说你呀,都自身难保了。”羽青把她按回被窝里,“你还不知道吧,你都烧成肺炎了,至少要住院一个多星期才行。我下午去看了树峰,那小子精神得很。他问你怎么没来,我说你姐姐小感冒了一下,又加班,在家休息呢。他就说让你这几天都别去了,好好休息。”
“谢谢你,羽青。”
羽青削好苹果递给简银河,简银河摇摇头,她就自己吃了起来,“对了简银河,下午你老板给我打过电话。”
简银河一阵诧异,“纪南?”
“是啊。上次他帮树峰付手术费的时候,我给他留了联系方式。”羽青嘴里的苹果咬得嘎嘎响,“他挺惦记你的,还打电话问我你在哪间医院。”
“你告诉他了?”
“让他来看看你也好啊。你都高烧得肺炎住院了,上司来关心一下是应该的。说不定还多给你几天带薪假。”羽青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全然不顾简银河要跟纪南划清界限的心情。她解决完一个苹果,又问:“银河,你睡了那么久,饿不饿?要不我去给你买碗粥。”
“谢谢你,不用了。”
“那好吧。”羽青一点儿都不客气,“你打着葡萄糖点滴,估计也不饿。医生告诉我说你不能随便吃东西。我明天煮点儿白粥给你送过来。”
羽青又坐了一会儿,就说要回去睡觉。她刚走出病房,就在门口停下了。
简银河听到她说:“是你啊!”
“你好。”这是纪南的声音。
羽青在门口跟纪南讲了两句礼貌性的寒暄话就离开了,然后简银河听见纪南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赶紧背对着病房的门,闭上了眼睛。
纪南拉上了病床的布帘,坐在刚才羽青的那个位置,他身上浅淡的清寒味道和古龙水香气朝病床弥漫过来。简银河闭着眼,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紧紧停在她的侧脸上。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肩膀和小半个侧脸。
“你好点儿了吗?”他低声说。看样子他知道她在装睡。
简银河不动,闭着眼,只觉得气氛局促。
纪南没再说话。静默间隙,听得见隔床轻声的谈话,还有小孩子入睡后翻身的悉率声。床边的台灯开着,正好照在简银河脸上,他看见她苍白脸上的细小绒毛,还有柔软的发梢,在这虚弱的病房和灯光下,竟有点儿虚弱的美感和性感。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她的面颊,轻轻拨开她脸上的一点儿碎发。他的动作很轻,发梢掠过她眼睫的时候,他看见她睫毛眨动了几下。
“醒了?”他说。
简银河睁开眼睛,微微把身子转过来一点儿,叫了一声“纪总”。如果不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她还打算继续装睡下去。
“累了吧。”纪南的语气出奇的温存,配合着房间里的暗夜流光,他们相互间的姿态和空气都显得****。
“过两天就好了。”简银河努力想打破这****的气氛,“真不好意思,又耽误工作进度了。”
“身体要紧。等你出院,那些工作还是你的,我不会给你特殊照顾。”他说着看了看手表,“不早了,你要不要早点儿休息?”
“谢谢。”简银河得了大赦一般。
“那就不打搅你了。”纪南起身刚掀开床帘,身体停滞了一下,又返身坐了回去。
“银河。”他听见自己喑哑的声音对着她床头的台灯飘了出来。其实他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舍不得这气氛。眼下,她的柔弱苍白,病房里略带暖意的灯光,以及这被布帘隔起来的****小空间,使得这个夜晚变得柔软又贴心。在他看来是难得的,没有了往日她处处回避他的那股僵硬冷淡,此刻的一小段时间和空间,是他最接近她的时候。也是他三十四年人生里,在一个女人面前,难得感到柔软贴心的时分。
简银河的目光游移在别处,像是在下逐客令。
这个时候,隔床的谈话声消失了,他们这个小空间里又多了一丝诡异的安静。这一刻的安静,像有一双不知好歹的手,挠得他心痒。他的手顺理成章地找到了她的。他手心碰触到她手背的一刹那,她条件反射地躲开了。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两秒,才收回来。
“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几乎是表白的一句话,从纪南口中说出来,没有半点儿脸红,居然像是质问。
简银河僵在那里,她当然听得出他的潜台词。她是回应也不好,不回应也不好。毕竟她欠了他的债,还欠了他的情。自从他帮树峰付了手术费,她心里就默认了这是一场交易,他要什么,她给得起的就该给,他的任何要求都是合理的,包括乘人之危图谋不轨,包括居心不良玩弄情感。
简银河躺回原位,视线转向纪南,“纪总,谢谢你来看我。”
纪南的眉头舒展了一下,“你好好休息吧,我准你半个月的假。”他舒展的唇角和眼神里,带着长辈式的怜惜与劝慰。
她极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对她认真了。
纪南掀开床帘走出病房,简银河舒了一口气。
半个月之后,简银河跟羽青去接树峰出院。
傍晚的天光是温暖的橘色,满满铺盖整个城市的空隙。他们走在老街路边,长长的影子看不到头。树峰说:“姐,我打算过几天就回家。”
“回家?你不去工作了?”简银河一阵诧异。
“回家守店。”
“守店?”简银河更疑惑,“是阿云表姐那间店吗?”他们表姐阿云早年出国定居,留下一间小工艺品店,长久无人看管,现在大概早就废掉了。她不知道树峰怎么会突然萌生退意,甘愿回去守那一爿小店。
树峰说:“住院期间,我想了很多。以前我太争强好胜,病着的时候我觉悟到,人生总归就那么些年,争太多有什么用?我想,安安静静生活也未必是件坏事。”
简银河一笑,“不管你做什么选择,姐都相信你。”她一直相信采菊东篱下才是真正的人生,只可惜现实社会,疲于奔命已成生命定式。也许只有像树峰那样与死神交过手,才会甘愿退出,回归拙朴。如简银河,每天为了公司项目和业绩拼命,有没有真正“生活过”?一定没有。她真为树峰的决定感到欣慰。
星期五下午,汪培苓带着一张合同去了纪南办公室。
她还是头一回花这么大的功夫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她把什么事都筹划好了,只等纪南配合。
她没有敲门就直接进了纪南的办公室。
“你来了。”纪南看她一眼,又继续忙手头的事。
汪培苓在对面沙发里坐下来,把合同放在茶几上,“我有事跟你谈。”
“什么事?”他还是一贯的冷淡。自从那晚在汪培苓家,她跟他闹过一场以后,裂痕就理所当然地插了进来。尽管面子上还过得去,人前她还会挽着他的手臂,脸上也闪动着少女式的甜蜜,但他们多少有点儿貌合神离、不在状态了。私下里他再也做不到陪她演戏到底,只能尽力应付着,而且应付得敷衍冷淡。
“我想跟你谈谈平湖晓月那个项目。”汪培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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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出来,“你还有什么要求?”
“让艾琳顶替简银河做平湖晓月的设计。”
他的脸色突变,“怎么可能?”她这无理取闹也太过分了点儿。
“我只想让你给艾琳一个机会,她入行时间太短,需要多点儿锻炼。我答应了她姐姐要给点儿关照。况且,我真就是看简银河不顺眼。你跟女下属的绯闻流言,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不关心。你要看上谁我也没办法,但是如果在我的眼皮底下发生,我是不会忍气吞声的。”汪培苓到底是骄纵的,骄纵得潇洒耿直,她把醋意和恨意都潇洒耿直地在纪南面前摊开了。
纪南不敢置信地看着汪培苓,他很明白她的用意:艾琳的能力完全不够格,很可能做得一塌糊涂,汪培苓并不是要照顾朋友的妹妹,更像是要竭尽全力将简银河挤出恒中,挤出他的视线范围。“银河只是小职员,犯不着你费这么多心思。”他说。
汪培苓一声冷笑,“就知道你会继续维护她。你以往对待下属那股冷酷无情的作风,到哪里去了?”
“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你这个要求。”
“如果有这个呢?”她把那份合同摊开,放在他面前,“竹源岛的项目,各家争抢的热点。我帮你拿到了它,你总得感谢我。”
纪南看着合同,怔了一下。当初跟汪培苓成为情侣的时候,他只当她争强好胜、任性骄纵,却还不知道她会如此咄咄逼人。竹源岛的确是他向往已久的一盘生意。汪培苓真有手段。
“而且,”汪培苓靠近来,盯着纪南,“听说简小姐最近身体状况欠佳,你总不能让人家抱病工作吧,你不会心疼吗?”
“与你无关。”他最不喜欢她这副态度来跟他谈简银河,像是在拿着毫无分量的证据在审讯他一般。
“当然与我无关。即便你不让艾琳来代替简银河,她现在住院,也完不成任务,你照样要找别人来代替她。”
但他心里的人选是蒋云妮。
“纪南,”汪培苓脸上浮起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我帮你拿到合同,你帮我跟老同学的妹妹卖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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