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爱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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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爱为牢-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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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吗?”简银河说,“那年过中秋节,你想吃葱饼,不巧家里没有葱,你去赵婶的园子里挖了几棵葱,被赵婶发现了。”

“结果赵婶不但没把我当小偷,还招呼我们俩吃了一个星期的鸡蛋面。”树峰想想,又发笑。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真的是苦。”简银河把刚出锅的一盘葱饼端起来凑近一闻,“还是那个时候的味道……真奇怪,食物味道好像是记忆里最不会消减的东西。”

“那……人呢?”树峰冷不丁问道。

“嗯?”

“我昨晚听见你在梦里叫一个人的名字。”他只差说出那个名字是“纪南”。以姐弟之间的默契,他原本不该提及,但他又不忍心姐姐在自己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她一向坚忍惯了,习惯什么事都自己扛。他真想帮她全部揽下。

简银河有瞬间的失神,回过神,她敷衍地说:“你听错了。”

“姐……”

“我去送几个葱饼给秦阿婆。”她匆匆端了一盘饼就往外走。走出门了才觉得浑身疲倦。在逃什么呢?一份平静的情绪有那么难吗?为什么到了现在,只要一提到纪南,她还是会无所适从?连心底突然生出的痛都是真切的。她想起潘奕夫对她说过的,你需要的是时间。放下一个人也是,需要的只是时间,别无他法。

简银河把葱饼交到秦阿婆手里,阿婆笑眯眯的,直说“还是银丫头孝顺,这么晚做了饼还给我拿过来”,咬一口,又说,“还是好些年前的味道,丫头真是能干。”

她陪着阿婆坐了一会儿,天更凉了。回去的时候,夜空里星星点点,跟儿时的星空一个样,高而远,只有干干净净的小城、小村镇才可以看见。

这个冬天晴了很久,快要除夕的时候才又下了一场不薄不厚的雪。姐弟俩每天轮流看店,做饭持家,渐渐地也像是在过日子了。秦阿婆叫他们去吃鸡肉炖粉条的时候,偶尔会问起“小峰找没找对象啊”或是“银丫头也不小啦,怎么还不急”。每到这时,树峰就会岔开话题,插科打诨转移视线。简银河有一次也问他:“你该谈一场恋爱了吧?”他却满不在乎地说:“老姐还没嫁人,我怎么放心谈恋爱?”仿佛他是长辈,她倒成了小孩。

简银河有时候也问自己,这样毫无欲念、平平淡淡地过日子,真的叫做过日子吗?对她来说是麻木还是超脱?她有时候从梦里醒过来,清清楚楚记得梦里纪南的样子。从前她做梦从来不清晰,现在关于纪南的梦境却越来越清楚。离了他那么远,今后的人生恐怕也不会有他一份,但仿佛是离得越远,念想越深刻,她恨不得自己患失忆症。

临近除夕的一天下午,简银河接到一通电话,竟是潘奕夫打来的。

“最近好吗?”潘奕夫问。

“挺好。”她笑问,“你呢?”

“我在找‘和苑家’。”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们的小店‘和苑家’怎么走?我现在在护城河边,一个人走了好久,硬是没找到地方。”

简银河吃了一惊,“你过来了?现在人在哪儿?”

“那座‘咸丰桥’上。”

“你等我一下,我来接你。”

简银河挂了电话就去咸丰桥,果然看见潘奕夫站在桥头,薄薄的夕阳下他不知在看着什么地方。

“潘奕夫?”她从背后叫他。

他转过来,释然一笑,“还以为今天会白来一趟。”

简银河笑道:“怎么突然会过来?”

“我是个闲人。闲人就是有事没事会到处闲逛。昨天晚上突然想来看看你,今天就来了——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

“想你应该也没有什么负担。”他那次曾经对她表白,后来总觉得见面有点儿局促,没想到是自己太多心了。

“对于你,我向来没有什么负担的感觉。是不是太不客气了?”简银河歪着头看他。

“是有点儿不客气。”他忽然觉得又一阵心动。活到快四十岁的年纪,居然头一次这样被所谓“爱情”刺激。在某个瞬间决定下来,就驱车五六个小时来看她,他自己都无法回避已经爱上她这个事实。

简银河问他:“还没吃饭吧?”

“嗯。”

“想吃什么?”

“有没有什么……夜市之类的?”他忘记了曾经说要吃她的“私家菜”。

简银河点点头,“我带你去我们这儿的夜市街。”

他们从闹市巷子里穿过去,转个弯到达一条幽静整洁的小巷,闹市中的桃花源。两边是古老的青砖木檐房屋,每家大门口都有一个柜台,售卖一些食物和纪念品。简银河带着潘奕夫到一家海鲜店,门口的冰柜里冰镇着一些海产品,店里店外的炉火都烧得很旺,旁边的大榕树没有经过修整,垂落下的枝丫被火苗照得有另一番意境。菜牌是挂在室外的,木刻的小篆,排开布满半面墙壁,古色古香的。简银河让潘奕夫点些吃的,他站在出菜牌前面出神了半天,没有一点儿主意。她只好代替他点菜。

他们在榕树下坐定,潘奕夫左看右看,“这里真不错。”

简银河说:“你好像没下过凡间似的。”

潘奕夫笑了,“这里哪是凡尘?分明是仙境。你每天的生活,该有多少人羡慕。”

“是吗?”简银河言不由衷地笑了。这段日子是她过得最平静的,白天平静到没有多一点儿的悲和喜,只是梦里会有纪南。昼夜之间,情绪差了太多,或者不能称为平静,只能叫做麻木?

上过菜,潘奕夫拿起筷子,饶有兴致地说:“看上去都很美味。”

简银河帮他蘸好一块生蚝放到他碗里,“恐怕没有海边的味道鲜,但也很不错了。”

“谢谢。”潘奕夫吃了一半,问简银河,“打算在家里长住下去吗?”

简银河愣了愣,她其实从没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许在家里长住下去到最后会什么都不在乎,那倒是真正平静了。又或许过一段时间她能够放下该放下的一切,重新上路,那么这段日子对她来说也就变成一段插曲。人的意志永远在变,浮沉之间,从来无法掌控。半晌,她说:“过一天算一天吧。”

潘奕夫见她实在言不由衷,就没有再问下去。简银河的个性,优柔之中更多的是坚忍,外冷内热,本身像个故事。他一直自以为读懂了她,她对爱情的执念,是他喜欢她的一个缘由,她面对感情缺失时的坚强洒脱,是他喜欢她的另一个缘由,至于第三个缘由,也许只是她身上的并非嗅觉意义上的气息,很微妙的,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体会到了。有时候在半夜他想念海秋的时候,突然想起还有个简银河,他心里的那块缺憾就仿佛被弥补了一部分。尽管他们只能做朋友到老。

吃完晚餐,简银河问潘奕夫要不要去她家里坐坐,他却说:“我该走了。”

“才来就走?”她出门的时候甚至还交代树峰在家准备一个空房间给潘奕夫住。

“饭也吃了,夜市也逛了,今天收获不小。”

“现在回去太远了,还是住一晚吧。”

“不用了,开车回去快一点儿只要五个小时,够了。”来跟她吃一顿饭,无关乎感情,是他单方面的满足,他觉得很足够了。

“也太累了。”

“至于你家,下次再去吧。”他给自己预备了下一次、下下次的机会再来跟她见面。

简银河无奈,“那我送你。”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走过咸丰桥,潘奕夫说不用送了,车子就在附近。简银河没有坚持。她看着潘奕夫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想起另一个人来。其实一直到现在,她仍旧没有完全理解,究竟为什么一个意外的拥抱就将他们之间的感情宣判了死刑?她所了解的纪南是不会这样的,她了解的纪南,比她自己看事情透彻,更能隐忍。所以唯独分手这件事,她实在不能理解。

旧历新年过后,天气提前转暖。小城家家户户零星传出一些鞭炮声,年味持续到元宵节。简家老宅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多了一副对联和一些年画。简银河向来对过年没有什么概念,因为“家”对他们来说太单薄,两个人过的年,没有多热闹,也没有多冷清。

一天,简银河接到一个电话。她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有些吃惊。

“是简银河吧?”林云的语气听上去很兴奋。

“老大?”工作时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叫他。

“还在家里吗?什么时候回来一趟?”

“怎么?”

“你上次给博物馆设计的那个西厅,被评为去年所有公共建筑设计的金奖,还是第一名!怎么样,没想到吧?”

简银河再吃了一惊,“怎么会?”她记得那是一个完全不顾章法的设计。

“后天下午在明珠剧院颁奖,你要来,没空也得有空。”

“后天?”

“是,后天,记得要来啊,必须来!”

讲完电话之后,简银河仍然有点儿如堕五里雾中,这叫什么,无心插柳的意外收获?跟纪南分开之后,她在短时间内对设计没有了激情,灵感都少了。她问树峰,要不要去领奖,树峰很认真地说:“当然要去!”

“我以为短期之内自己做不来设计了。”

“长期呢?”树峰说,“老姐,你一直是一个需要在工作中找安全感的人。其实感情虽然有时候看似致命,但终究不是全部的安全感。你那么自立、要强的一个人,我从一开始就不信你要回来住一辈子。”

树峰真是一语中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意料到的,他帮她意料到了。她说:“我只是去领奖,顺便见见老朋友。”

“老朋友?”树峰话里有话。

“就是以前工作上的朋友。”简银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地去解释。连树峰都看出她潜意识里的小心思,老朋友当然包括纪南。她去了,带着想见他的一份初衷,但见不见又是一回事,他愿不愿意见她又是另一回事。她更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想去就去吧。”树峰也不明说。他看不得简银河这么言不由衷,自己累自己。

简银河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她决定去领奖,是第二天的事。早上还没有决定,中午就收拾了行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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