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军就是进入食堂呵斥他们的高年级学生,跟了潘教授多年,另外两个学生陈拥军、郑援朝是今年才加入的新人,当然怕他,而两个女生却明显和他关系好些。她们两年前就跟随潘教授学习考古了,一个叫做田念红,一个叫做胡忆苦。
一夜无话。
河屯县知青办招待所的房间里,我和铁勇睡得昏天黑地,门外乒乒乓乓一通猛敲把我惊醒。我从被窝中伸腿踹踹铁勇,丫的打着哈欠撑起身子把门给拉开,一扭头又趴在了床上
何军一进来就差点被我俩的臭脚丫子味儿熏死,立刻一捂鼻子退到门口:“两位同志,醒醒,我们要出发了。”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趴着窗户朝外面瞅瞅,天边才只是蒙蒙亮,也不知是几点了,只能答应着把衣服穿上,然后拎上小包来到食堂外面的场地上。
场地上早已停了一辆解放牌卡车,刘馆长和潘教授坐在驾驶室中,其他的学生和大堆的东西都窝车斗子里。何军一见我俩就招呼着上车,但其他人则是猫在一旁自顾自的说话,看起来并不愿意和我俩一起。
车子很快开动,沿着崎岖的山路一直朝着三岔镇进发,初冬清晨的风吹得我们瑟瑟发抖,车厢后面的人全都蹲了下来,但也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等好不容易到三岔镇的时候,镇上的人才刚刚生火开始做饭,但是我们已经冷得全身麻木了,一下车都可劲儿蹦跶,跟群蛤蟆似的。
三岔镇是地处偏远,位于的又是黄河旁边犄角旮旯,解放车仅仅到了镇外就开不进去了,一条简单的青石板路,十余间碎石房屋,靠外还有些窑洞修在山坡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需要镇上派出所出面才能在这里给考古队找到住所了。
刘馆长告诉我们,三岔镇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镇,大概在晋朝的时候已经有了,全镇不到一百户人,其中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有到过外面。整个镇子依山而建,青石板路贯通小镇通往黄河边,出去之后就变成了黄泥和碎石掺杂而成的土路,看起来古色古香,因为交通不便的关系,甚至县城的公车都只在镇外稍停而已。镇上没有电话也没有电灯,乡亲们全部是靠着镇外的薄田过日子。
我心里说这真不算是个好消息,没有电话,那与县上的联系基本上就算是断了,要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要想求援都找不到人。
县公安局还确实很有办法,找到了镇长给我们安排地方,把儿子儿媳所住的院子都借给了我们,虽然只有三间房,但在这镇上也算是真正的豪宅了。
按照最初的分派,应该是两个教授住进热炕头的屋里,然后五个学生分住两间房,但是现在人多了,三个男生所住的屋里多了我和铁勇就住不下,于是刘馆长提议反正他俩所住的房间大些可以再住个人——潘教授正准备叫何军过来,结果刘馆长忽然把我和铁勇叫住了,说反正住一个屋,能不能帮忙把箱子给他拎进去。
他这一抢先封口,潘教授自然不好多说了,只能看着我和铁勇把刘馆长的箱子拎到了屋里,然后把炕头给开开心心的铺好。话说回来,那刘馆长的的箱子还真是沉,打开一看竟然有满满的两箱子书,关于黄河的考古典籍全部都带来了。
何军带着陈拥军、郑援朝挨个把火炕烧热,女生也忙着做饭,潘教授和刘馆长趁着有时间就准备下去看看,我和铁勇俩嘛也不会,干脆就一哧溜跟着去到了河滩上。
路上刘馆长故意落在了后面,一开口就问我们与二叔的关系,结果搞得我还愣住了,他哈哈一笑这才告诉我,说很久以前就和二叔认识了,他脚上的符号也曾经见过,所以一看到这符号就认出了我来。
他一说我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刘馆长居然会相信我和铁勇这个年纪的扛匠,搞半天是碰到了二叔的老朋友,当然,刘馆长也是因为认识了他以后才颠覆了三观,知道关于黄河的传闻和风俗不仅仅是迷信那么简单。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黄河堤岸上,顺着河堤走了很长的一段之后,远远看去河堤上挖了个大坑出来。坑子斜斜露出个房子大小的船头,周围的河沙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三三两两吃完早饭的村民已经赶了过来,正在把昨夜渗进坑底的水给舀出去。
那船的模样极为奇怪,露出地面的部分就像是根斜插在泥沙中的根胡萝卜,圆滚滚的,不但没有甲板,甚至就连旗杆、船锚都没有,整个船身糊满了淤泥河沙,一眼下去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这条船假如真的是全部是这个形状的,那么模样就该是根萝卜或者黄瓜了。
我心里正说,这船一看就是千多年以前的玩意儿了,居然还能建成个这样,跟那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统治学校时候看的潜水艇差不多…我正说问问刘馆长这船是怎么发现的,一转头却发现刘馆长根本没有跟上来。
刘馆长落后我们十来米,站在河堤上两眼发直,脸色也难看的一塌糊涂,就像见了鬼一样,我连叫了他几声才从发呆中醒来,赶着几步来到我身边,急急开口:“阳东,老潘这家伙太顽固哩,我叫他不要碰这沉船他偏听不进去哩,真要是出事就哈不该了。你一定要帮我盯紧点哩!”
“你老人家吩咐了,我照做是没问题,”我挠挠头:“不过,刘馆长,你一开始就发现这个沉船有问题,恐怕不会是单单凭着形状判断的吧?要不然,你也不会在没有进入沉船之前就坚持要找个扛匠,甚至不惜和老同学吵得翻脸?”
我既然提出来了,刘馆长也知道掩盖不下去了,这才想了想把发现沉船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了我——坑里的水还没有抽干净,潘教授暂时就在坑边看看不下去,我倒是一点忙都帮不上,所以就和刘馆长坐在河堤聊了起来…
从古到今,黄河山洪泛滥、积淤、决堤的次数多不胜数,继而影响到沿岸千万人的生活,历代明君都趁着枯水季节大力治水,清理淤泥修补河堤,为来年的洪水汛期作准备,到了现在,各县各市更是加大了治理黄河的力度。就连三岔镇这样的小地方,县上也拨下了粮食作为治理黄河的费用,所以镇上就趁着枯水期安排了村民挖掘河沙,按照工分计算分拨给村民。
开始没多久,村民就在那河堤下面发现了个巨大的水坑,像是被河水冲刷掏空了一样,当时村长就准备先把这窟窿堵上,所以安排人把那坑里的水全部舀了出来,没想到这一舀就发现了坑中的沉船。
刘馆长接到县上的电话去看的时候还算是正常,于是就把这事儿汇报到了县上,得知省上准备派人前来考察,但是汇报之后他再去看那船的时候,却发现有点儿不对劲。
因为省上的考古队还没到,县上就安排由刘馆长来负责先把沉船挖出来,于是他安排村民帮助挖掘。按照规矩,先是把周围的坑尽量挖大防止崩塌,然后再从坑底把船整个儿掏出来。
才挖第二天,就有村民发生奇怪的事儿。
那天正在挖掘,忽然有个村民倒在了地上,手捂脖子双脚乱蹬,嘴里发出嚯嚯的声音,乡亲们围过去一看,这家伙整张脸都已经憋得青,就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一样。镇长正想把他送到镇上的赤脚医生那里,谁知道这家伙又一下子跳了起来,嘴里竟然哼哼唧唧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说完噗通一下晕了。
刘馆长清楚的看见,村民脖子上平白无故多了一条紫红色的淤痕,就像是被人掐的一般。
送回家之后,这村民就一直疯疯癫癫,时不时说点什么奇奇怪怪的鬼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这状况并没有太久,等到第四天船尾整个露出来之后,这村民竟然突然就痊愈了。
也只因为这样,村民的挖掘才一直持续了下去。
第十三章 黄河鬼话
客车经过八个小时的颠簸,终于把我们送到了河屯县,经过一道破破烂烂的牌楼过后,客车开进了一条铺着碎石的街道。两边的房屋大多是灰砖修建的平房或者两层小楼,甚至有许多还是水泥加石块修建而成的,电线从半空中很凌乱的拉了出去,看起来并没有均匀分布整个县城。
那老五告诉我们,这河屯县和很多黄河旁边的地方一样,历史悠久交通不便,整个县城也只有几万人而已,大部分还保留着清末的建筑风格,就连电灯电话也是最近两三年才通上的,不过大多数人家还是靠着煤油灯过日子,照明问题都没有全部解决。
路上我问起老五知道这三岔镇发现沉船的事儿不,他先是说知道,但是接着又告诉我们县上早已经派人看守了,而且省里派来了考古队发掘,所以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然后他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说是等事儿办完之后来拜访一下。
我心说拜访是假,估计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倒卖才是真的,不过我也有求于他自然就不推辞,和他们相互留了地址笑着答应了下来。
河屯县不是客车的最终目的地,到了县城之后司机就开始招呼我们到站的人下车,我和铁勇跟他们打个招呼之后就下了车,然后拎着包踩到了那青石板路上,挥挥手,看着那客车喷出一股青烟之后摇摇晃晃的甩屁股开走。
三岔镇是河屯县最远的地方之一,那里的交通比起县城来说更加不便,每天只有早上中午各自有一辆班车,现在是肯定没有了,所以我和铁勇就按照出发前想好的,准备找到县知青办招待所住上一夜,等到明天再走。
这里县城的人大多数都是周围搬来的,穿着和解放前的区别并不大,平时县城来往的陌生人也并不多,很多路人都对我们投来了奇怪的目光,甚至有几个小孩看猴戏似的跟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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