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叶,贵如尊爵。
聚集记忆的时间之我爱他
食堂只剩零星菜式,并要关门打扫卫生了,打菜窗口的大婶异常干脆,“就剩这么点儿,选嘛选?”直接把剩菜划拉划拉全给简明和凌励,再扔两盒饭,“算了,饭不要钱。”打发掉最后两位食客,幸福收工!
谢天谢地,他们总算还能在自动贩卖机上弄两杯热咖啡,移步小花园长椅,准备对付一顿算了。本来简明怕咖啡有糖,不敢喝,凌励准她,“可以少喝两口,刚才血糖太低,稍微补充一下吧。”简明很听话的真只喝两口,就饭吃菜。
想到第一次跟简明吃饭,却如此简陋,凌励十足不忍。可这会儿功夫,医生食堂大概也收工了,提议,“简明,要不咱们出去附近找个馆子米西一顿吧?”
简明不同意,“那这几盒饭菜咋办?太浪费了。”她以为凌励嫌弃饭菜难吃,允诺,“下次吧,下次我请你到附近馆子里吃,这顿先将就将就。”
凌励欲辩解非因他不惯,实乃不忍,又担心过分关心会吓倒简明,连朋友都没得做可糟糕透了,反正简明答应请吃饭,那就代表有机会在一起聊聊心事啊什么的,索性装娇贵,“好啊,一言为定。”
即使是装出来的娇贵,都得付出代价,简明半真半假糗他,“平时锦衣玉食惯了吧?”
凌励真是冤,他们医生食堂和病人食堂不过楼上楼下一层之隔好吗?用的可都是一个大厨。
不待凌励喊冤,简明已变本加厉,“我这几天没在食堂看到过你,是不是都出去吃午饭的?”敢情这姑娘以为医生病人都在一个食堂用饭啊?凌励真败给她,正想提醒,简明手机响,她忙不迭接电话,“爸……”
简明父亲说话声音很大,她手机的音量也不弱,不得不把手机拿着离耳朵远一点才行。有几句对白,凌励隐约听到,“你一个人过日子还把自己弄成这样……这病咱生得起不……以后不得了啊……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办……”疾风骤雨的责备,让简明一张脸逐渐阴云密布,她勉强应对,“爸,我知道,我会的……”简明父亲并不因此缓和,“你知道你知道,总说你知道,这么大的人了,没一件事儿见你办明白过,你算是废了……”简明被训的抬不起头,只含含糊糊,“嗯,嗯……”
电话收线,简明冲凌励强笑,硬充个淡定,“我爸,火爆脾气。好了,我们快吃吧,饭都冷了。”
饭是冷的,但想必泪是热的。简明的面孔有一半被长发遮住,从凌励这个方向,是看不到她的眼睛,可他能看到,泪,沉甸甸,货真价实,一滴滴往饭盒里掉。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凌励受不了这个。
蹲到简明跟前,把饭盒从她手里拿下来,送上纸巾,凌励的声音里夹着叹息,“对不起,我刚刚应该回避一下,我不在,或者你不会这么难堪。现在,你要是想一个人静静,我可以走开。”简明抓着纸巾,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巴巴瞪着凌励。凌励立马反悔,“不不不,其实我不放心你一人儿在这儿静静,所以,别让我走吧。”他郑重其事,“简明,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我不仅仅是你的医生,我还是你的朋友,可以聊聊心事和困难的朋友,我愿意帮你,并因此而深感荣幸。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他又抽张纸巾给简明,加重语气,“我是这么想的,希望你也这么想。”
简明是想冷静下来的,尽力放松心情,“谢谢。”很遗憾,人情绪崩溃的时候就是无法控制,她那句谢谢的效果是声泪俱下,然后,泪就更多的掉下来,“对不起,凌医生,吓倒你,我一向很没用,等等就会好的。”
凌励被简明哭的手忙脚乱,“别哭了。”他安慰,“你爸多数也是着急,你知道中国人不擅于表达感情,尤其我们的长辈,他不是有意发你脾气。”
简明摇头,“不是,不是。”她哽噎着,“早上我给我妈电话,她问我,今年春节还给我准备芸豆馅的粘豆包不,我说不用了。因为我爱吃豆包,今年突然说不要,她觉得奇怪,就打电话到店里去查我,店员也忘了帮我瞒着,告诉他们我住院了。”
凌励劝,“还不是心疼自家闺女,就算态度凶点儿,也能理解,快别哭了。”探头,凑近简明,纸巾递到简明鼻子底下,“来,擦擦脸。你再哭赶上孟姜女了,这片花园都得倒。”
简明是很容易被招哭,但她笑点低,也很容易被逗笑,听着凌励的话,噗嗤笑出来。偏那股子伤心又遏制不住,眼泪还跟着往下掉,几种情绪在胸口横冲直撞,难受劲儿可别提了,气得她捶凌励,“你怎么这么讨厌啊,都说不是的,怪我没用……”寻思起往事,悲从中来,哭的更狠了,边哭边跟凌励絮叨,“女人,嫁和没嫁,是不一样的……”
每个女孩儿,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都是爹妈眼里的公主,所谓公主,理所当然应该要王子来配才行。简明上大学离家前,高堂在上,几番教诲,耳提面命,大学期间不是不能结交男朋友,可不能乱交男朋友,将简明未来的择婿方向从家世到人品再至社会关系,下了硬性规定,非上上之选不要。青春韶华年纪的简明,是个漂亮宝贝,身家清白,个性乖巧,这等成色,自然必须是个上上之选才堪匹配对不?可所有的告诫对简明来说都象耳旁风,人领回家的良人,活脱脱一介布衣,穷酸书生。
彼时罗世哲研究生毕业,刚考进一家银行单位的菜鸟新丁,前途茫茫不可知。对简家二老来说,女儿不年不节,突然回家,还带着个男人,张口就说要结婚,吓人不?重点是罗世哲除了模样清俊些之外,其余实在差强人意,家在南方乡下,上有兄长下有胞妹,父亲过世早,母亲一手带大罗世哲兄妹三人。
论生活条件,罗世哲没法与简明比。简明家虽然只是居于北方小城市,但父母都供职于国企单位。简明父亲大小还是个领导,虽非富贵,家底还算殷实,是以,简明带罗世哲回家,上演的近乎是个堪比《五女拜寿》的戏码。当然,简明父母好歹也算是个文明人,还不会做的太过分,表面对罗世哲维持着以礼待之,但对罗世哲带去的礼物就冷眼相对。简老先生这辈子别无他好,就是爱个酒,罗世哲连瓶酒都不拎,只给简明爸妈一人买双鞋回来,寒碜不寒碜?就这还想拐走他一水灵灵花朵样的闺女?没可能。
事实上并非罗世哲不知礼数,实在是不懂怎么选酒,万一买到假的,不是弄巧成拙?与选酒相比,选鞋显得力所能及许多。就这两双鞋,花掉罗世哲半个月薪水,刚参加工作的人,囊中羞涩,有心无力,当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简妈妈背地里则劝简明,“他家比咱家条件还不如呢,闺女你图个啥?”
对于家人的劝告,简明俩字挡了,真爱!说,“我喜欢世哲,在乎的就是他这个人,其余我不管。”
简妈妈气得,“就罗世哲这么个玩意儿,没背景没人脉,起点低,混一辈子也就是个小职员,有什么意思?这些你怎么能不管呢?爸妈就你一个女儿,老了不还得靠你吗?”简妈妈这话说的已经够明白了,奈何简明就是一脑袋风花雪月的无知少女,她对爱情臣服,对生活对这个社会则是两眼一抹黑,听完母上一席话,还笑,“老了以后?妈,你和我爸怎么可能会老呢?”撒娇撒痴,“你们永远不会老,长命百岁。”年轻人,对衰老这个词汇是没什么概念的。
简明父母说破嘴皮子也劝不回简明,只能来硬的了,“我们不许!你跟他就别回这家了。”
简明执迷不悟,也来硬的,“我怀孕了,世哲的孩子,我们一定要结婚。”那年简明才大三,怎么“一定结婚生孩子”?简明父母这表面的开明哪里还能继续?找罗世哲下手,“校园恋爱就是青春迷梦,梦醒了该干吗干吗呗,你这也都工作了,简明大学还没毕业呢,你好歹替她的将来想想……”
罗世哲面沉如水,“伯父伯母,我考虑。”
早上还说考虑的人,晚上拎回来两瓶昂贵的茅台,“伯父,找人验过,是真的。”茅台对爱酒如命的简老爹来说,确实投其所好,老头那拉得如长白山样的脸,总算回暖几成。
对于罗世哲买酒的行为,简妈不如简爸来得感动,撇嘴评价,“这小子,鬼着呢,心里做事儿,啥都明白。”
而简爸脸上因着两瓶茅台回的那几成暖,也就维持几个钟头时间。晚饭后,罗世哲拿好行李,“简明,我们差不多上车了,走吧。”
简明爸妈唬得脸色大变,“去哪儿?”
罗世哲说,“既然要跟简明结婚,总得带她回去见见我家里人,我车票买好了,再等会儿怕赶不上车。”看着简明,“还不走?”
简明知道罗世哲个性要强,胸有沟壑,心思敏锐缜密,与之恋爱以来,她极少逆他的意。也觉得,此时不走,再与父母纠缠多数也没啥结果,当机立断,抬脚就跟罗世哲走。
这边厢简明爸妈揪着简明不放,那边罗世哲叫好的的士已停在门口。罗世哲格开简明父母的手,“妈,简明怀孕了,你用这么大劲儿会伤到她。”简明老父气得双眼通红,“什么孩子?给我打掉去。”罗世哲淡淡道,“那孩子姓罗。”一句话堵得简明爸妈暂时没言语,愣神的空儿,罗世哲把简明塞进车里,带着简明一车绝尘,直奔车站。等简明父母赶去车站,找到他们时候,他们的火车已经开了。
罗世哲买完茅台和车票,手里的银两所剩无几,回家探亲,一路上用的还都是简明的那一点点存款,自然也不可能再给自己妈带什么登样的礼物,一切从简。寻思自己妈,不用客套。事实上罗世哲的妈倒真不计较这个,老太太介意的是另一方面,“什么,退学?生孩子?太早了吧?以后她没工作,不什么都得靠你?儿子,辛苦啊。”
简明爸妈嫌弃罗世哲家一穷二白,罗世哲的妈还嫌简明家世普通呢,不就一小城市的小领导?牛逼啥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