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明爸妈嫌弃罗世哲家一穷二白,罗世哲的妈还嫌简明家世普通呢,不就一小城市的小领导?牛逼啥啊。她儿子罗世哲考到的可是大都市的大银行大机关,兼之儿子摸样一等一的好,才华出众,人中龙凤,假以时日,定非池中物。在老太太看,罗世哲肯娶简明,那是简明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好吗?所以,对这桩婚事,罗老太太是不满意的。她儿子明明可以找个家世财势都优于简明很多的姑娘,何以非在这棵傻不愣登的树上吊死?娶妻娶财啊,讨房好媳妇儿,罗世哲等于少奋斗二十年,一劳永逸,全家借光,鸡犬升天。所以,在罗老太太眼里,简明算个屁?不,连屁都算不上。
把罗世哲这样的年轻人扔大都市里,到底能有多显眼,罗家人并不真正清楚。但罗世哲一家人很清楚,在他们家乡,人人提起罗家都敬畏三分。罗世哲父亲生前是老乡长,母亲则是他们那一片十里八村之内,唯一一个女村干部。他们家在当地权充一“小高干”,备受尊崇,这也养成罗家子女骨子里隐约的优越感。罗世哲个性骄傲目无余子,并非凭空而来,那是有原因有基础的。
基本上,象罗老太这样的女性,自诩厉害能干,女强人的典范,和简明气场属先天不和。老太太这辈子烦的就是简明这样的女生,不硬朗,不强悍,天真,无知,不谙世事,没工作能力,独立生活能力也薄弱。尤其,得知简明不会剖鱼不会杀鸡还不会买菜烧饭,出街购物连讨价还价都不利落,算看透这姑娘就一油瓶子倒了不知道扶,买盐都不咸的主儿之后,罗老太确定她是个绣花枕头,外表光鲜,内里草包,顶没用的。更那堪简明连被子都不会缝,针线活耶,喊罗世哲,娇滴滴嗲兮兮,“世哲,帮我,我把手给扎了……”就这样,生了孩子谁照顾?他儿子累死累活,每天下班回家,还得伺候这小妖精?
于是,罗老太这假开明没装几天,跟儿子商量,“你年纪轻轻,身体健康,还怕找不到女人给你生孩子吗?放简明回去上学,你的未来有的是机会。”
罗世哲不同意,“别无选择,我就要简明。”本来以为会得到自己妈的支持,料不到自己亲妈也这样,罗世哲因此不乐,一张脸阴的象随时刮起暴风雪。
罗老太太不想惹儿子不开心,暂且收兵,毕竟,她也老了,以后靠的不还是儿子。可一肚子憋气无处宣泄,只能记恨简明了。
偏那会儿的简明,不会审时度势,也不懂擦言观色。离罗家那天早上吃早餐,罗老太太端上稀粥,用家乡话问简明,吃得惯不?简明没听懂,误会了,以为未来婆婆是问她烫不烫?挺可爱的笑笑,摇头。罗老太太这辈子真没见过如此不识数的人,万般无奈又万般怀恨,拉着脸下厨再给简明单煮两只蛋端上来。
简明不明其意,问为何又有两只蛋?罗世哲的妹妹罗世华帮忙解释,刚才她妈是问简明烫不烫,不是问她是不是吃得惯。简明这缺心眼的,听完小姑子的解释没觉得丢脸,还咯咯咯笑得前仰后合,“这也岔太远了。”边笑边把蛋给了世华吃,她没觉得自己怀孕应该增加营养,反而认为世华正长身体的时候,该多吃点。对于这个误会,罗世哲不以为意,拍拍简明脑壳,“傻瓜。”就这么算了。而这动作在罗老太太眼里,无异于一句老话,“儿大不中用,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罗世哲说结婚就结婚,丝毫没耽误,接下来就和简明登记,他向来行动力出色,把简明的人事关系以最快的速度迁到他工作的这个北方大城市。终归,年轻是冲动的,不懂深思熟虑,简明若当时能想通透,这样追随罗世哲,等同于放弃现有的人际关系,她将会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举目无亲孤军奋战,有困难时候必得一人苦捱打落牙齿和血吞,不知是否还有勇气做如此决定。可在彼时的简明,她对爱情的信仰大于一切,她爱罗世哲,爱到不给自己任何退路,义无反顾同罗世哲办婚礼,不办也不行了,肚子业已显怀。
当时他们刚跟单位租了房子结婚用,再置办生活必需品,又得存钱应对即将呱呱坠地的婴儿,手头紧的厉害,婚礼办的甚是简单。但再简单也得有家长出席婚礼才成,简明电话邀请自己父母来,简家二老拒绝,“我们不会承认这个婚礼的。”而罗世哲邀请自家亲妈出席,老太太拒绝,一样的话,“世哲,你的婚事妈从来没答应过。”罗世哲没想到妈妈反应这么大,在电话里劝好几次,勉勉强强,罗老太太让大儿子走一趟。罗世哲大哥在他们家乡当地的区税务局工作,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待弟弟和弟妇很是亲厚。即使他们也是刚有孩子,手头没多宽裕,仍愿意借钱给弟弟付集资房的首付款。简明念这份情谊,当时发誓,今后会对大伯和小姑子好。
婚后没多久,简明生孩子,这可是真生,不是闹着玩儿的,简明妈再不能不来。一进简明家的两居室小屋就皱眉头。罗世哲忙解释,集资建的房子很快就好了,一百六十平,三室两厅,格局合理,位置于市黄金地段,出入方便,有中央空调,二十四小时热水,首付他们付过,将来装修的钱也会慢慢解决……简明妈脸上这才好看点。
简明顺利生产,男孩儿,简明妈寻思怎么着孩子奶奶也该来看看了吧?谁知罗老太太不露面,云,有亲家母照顾她很放心,再说世哲大哥的孩子也小,需要人照顾等等,借口不来。简明妈为这事心存芥蒂,大孙子是孙子,这小孙子就不是孙子?不带这么偏心的。简明妈本来也是个惯爱咬尖好胜心强的人,再说这些年,简明爸手里有点小权,平时她也被人奉承惯了,女儿本来就是下嫁,婆婆还这样,几样不满加到一处,爆发起来是可怕的。
简明妈的爆发方式,以对任何琐碎的事物挑出理儿来说道的手段强硬存在着。
比如,罗家老太你人不来算了,倒是寄点钱物来什么的,是个心意不?
比如,罗老太不寄钱物你常打电话来问候一声算是个心意不?
比如,罗老太你没时间,你罗世哲大哥出面来看看算是个心意不……等等之类。
简明是个简单的人,不爱计较,心里从不装这些事。开始,还附和娘家妈两句,后来架不住简妈妈天天唠叨,也会烦。她烦,简妈就更气,一天到晚摔摔打打,那“说道”便以洪水之势汹涌而至……
什么罗世哲一天到晚脸上也没个笑摸样了;什么简明太傻不知道存私房钱了;什么下楼连垃圾袋都不晓得拎下去罗世哲根本不晓得心疼人了;有一次因为罗世哲出门去接个电话,简妈妈也能找出问题,提醒简明,罗世哲可能外面有人了,要不为啥平时都在屋接电话,这回偏出去接电话呢?
简明要是顺着亲妈话讲,万事平安,但凡质疑一句,简妈妈就眼泪汪汪,“我这图啥啊,钱搭着,人也搭着,还不捞好……”这种日子一天两天尚可对付,时间长了,简明也郁闷。
那段时间因为简妈妈怕女儿会胖,简明月子里给女儿的饮食多以低热量食物为主,简明奶水不足,孩子要喂奶粉,晚上再多起来几趟,人看上去异常憔悴,眼窝黑的,嘴唇青紫,严重睡眠不足,人显得恍恍惚惚。有次罗世哲下班匆匆赶回家,见简明衣着单薄,抱着冬冬在屋里晃,哄孩子睡觉。他摸着老婆手指冰凉,赶紧给找件衣服披上,简明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虑大意,讪讪的,“哎哟,我做饭呢,没顾上。”罗世哲实在看不下去,怕简明再染上个产后忧郁症啥的,故技重施,买张车票,“妈离家这么久,爸没人照顾我们也过意不去。”又送上几瓶好酒几条好烟给装进箱包,意思再明显不过,丈母娘可以回家了。
简妈妈回家后,罗世哲寻思自己妈能来了吧?罗妈妈不来,“你丈母娘就一个女儿,都不肯照顾?世哲你还跟她过什么?”
罗世哲默然,这儿子都生出来了,不过还想怎么着?他本以为送走简明的妈自己妈会愿意帮自己一把,料不到全盘算错。
那段时间正是罗世哲最辛苦最忙的阶段,拼事业,常常要出差,简明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怎么可能放心?可老丈母娘已经被送走了,该怎么办?寻思请保姆吧,他们也没那笔钱。一筹莫展。
罗世哲的难处,简明体谅,厚颜给自己妈电话,请她再来帮忙。简明妈在电话里发脾气,“罗世哲他妈呢?我就不明白了,都是孙子,咋就这么偏心?她眼里有你吗?有我们吗?这孙子都有了,就不能出来见个面?能过就过,不过拉倒,孩子给他……”简明回不上话。她回不上话,简妈妈更来气,从邮局汇两万块钱来,找个合乎情面的借口,“我离开太久你爸也不行,这点钱你们找个保姆吧。”
简明把两万块钱拿回来,罗世哲脸铁青,整晚上,一言不发,也没怎么睡。
早上起来上班前,深深叹口气,抱着简明,“我就问一句话,你一个人,真的不行吗?”
简明也折腾够了,更不想世哲为难,牙一咬心一横,“我一个人,行。”
那天世哲狠狠吻过老婆,拎着公文包去上班。
聚集时间的记忆之我们都别哭
为这一问一答,简明世哲小两口付出了什么代价,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苦不堪言!
罗世哲为了尽早打开社交圈子建立人脉关系网,经常陪人应酬到很晚,烟酒不沾的人,学会喝酒抽烟,也不知在哪熏一晚上回来,回家冲进厕所默默狂吐。简明想照应照应,罗世哲不用,撵她进屋睡觉。有时喝醉回家,不吵简明,在沙发上窝着休息。简明半夜起来给孩子热奶,见从厨房到客厅到处摆着水杯,敢情罗世哲想给自己冲杯茶醒酒,奈何喝大了,犯糊涂,跟熊瞎子掰苞米似的,沏完一杯忘一杯。
也不知怎么总有参加不完的交流会学习班,常常出差。就算不出差,晚上回家,也有大堆的材料要写要整理,熬着夜赶,嘴里牢骚,“机关机关,就是机关算尽之地。”罗世哲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