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是亚柏先生第二次和第三次出去办事:第二次还好,我没有再发现他的黑袍上出现新的血迹;而第三次他回来时,我被整件黑袍上一下子多出的六七道血迹吓了一跳,一种莫名的战栗感,瞬间涌上心头,让我一时说不出任何话。还好朵绮马上跳了出来,担心的问他怎么样,亚柏先生只是点点头,微笑着说一切顺利。我不好再问具体的细节,但是受了这么多的伤,还能是“一切顺利”?
往后对我来说简直是一段令我一生都不能忘却的恐怖记忆:除了短暂的休息,我们就是在不停的策马赶路。由于在马背上的时间过长,我的腰部和腿部已经开始酸痛和麻木,若不是我以前就学会了骑马,简直不能想象现在会怎样……其间亚柏先生离开了几次,每次回来黑袍上都大大小小的带着几道新的血痕……尤其是第三天,也就是昨天晚上,我一直逃避的真正的噩梦出现了……
亚柏先生在刚刚出去一次回来后,马上又从相反方向离开。在他闪过我身边时,我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那黑袍上还未干涸的血渍。而后不久,我就听到远处传来了枪响……如同击穿我心脏般的震荡感,使我没法让过度疲劳的双腿保持平衡。瞬间,我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呆呆的望着亚柏先生离去的方向,那异常刺耳的阵阵枪声不时传来……
尽管朵绮当时一再安慰着我,告诉我这没关系,我们不会有危险,亚柏先生马上就会回来……可我就是无法忍受这一声声仿佛在撕裂我身体的枪响……宣读死亡悼词的白衣教士,飞洒鲜血的火刑场,瞄准父亲和母亲的黑色枪口,父亲和母亲中枪后倒下的瞬间——这些我极力想淡忘的一幕幕狰狞梦境,重新在我的脑海中撞击轰鸣……
颤抖着,我闭上眼睛把头深埋在双膝间,同时用手捂上双耳,试图来阻挡任何声音传入我的耳膜……可这又是徒劳的,我仍然能够听到隐隐传来的尖锐枪声,另外还零星夹杂着怒喝声,尖叫声,爆炸声,兵刃的交击声……深深地无力感将我层层包围,我不止一次的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改变这一切,却只能在一旁无助的看着未来残忍的成为现实……泪,一滴滴的划过脸颊,落下……
当晚,浑浑噩噩的我,甚至都不知道战斗是何时停止的。我只是隐隐约约的记得当我再次抬起头来时,面对的是一张带有温和笑容的苍白面庞,那乌黑剔透的眼眸散发出的柔和目光,使我仿佛在一瞬间找到了在这无边痛苦海洋中的依靠……坚毅,沉稳,不折不挠——这些我现在最需要的品质,竟然都在亚柏先生身上完美的体现出来……我眼前的这位黑发青年,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风雨?到底是通过了怎样的命运历练,才造就了他这种饱经风霜的干练、和更加之在外的一份洒脱?
在我放低视线,迷茫的望着黑色的长袍上那早已数不清的晦暗血色时,轻柔的琴声在旁边悄然响起来……
“……
清晨朦胧的钟声传来,
窗台上早已洒满阳光,
抚mo片片金色的光辉,
柔和的暖意将我包围,
……
呼吸着那清爽的空气,
脱离睡眠带来的迷茫,
翻开手边棕色的书本,
记下了新一天的初始,
……
带着愉悦,我们嬉戏,
带着向往,我们工作,
带着激情,我们跳舞,
带着希望,我们歌唱,
……”
这是一首《晨间的希望》……朵绮那充满自然气息的柔美歌声,给我那已麻木的心灵带来一丝清新,使我走出了混沌心绪的包围,脱离了不断折磨着我的恐惧。我感觉到缠绕着我的是一个个轻快飞舞的音符,它们将不安隔离在我体外,使我不受恶意的侵扰……伴随着悠扬的歌声和轻柔的琴声,小妖精手上那金色七弦琴发出的淡淡光辉在我心中竟产生点点神圣的意境……是救赎吗?可以使我摆脱命运强加给我的不幸吗?带着疑问,当晚我沉沉的睡去……可梦中,命运之神再一次告诉我一个残酷的答案……
……
惊醒后,回想起梦中那双可怕的银色眼眸,这似乎在提示着什么,但我却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含义不清的梦我以前也做过许多,不过当时也都不能完全了解其中的启示,而是直到实质的事件发生后我才恍然大悟……是用这种方式暗示和亚柏先生有关的一类事情,还是和亚柏先生本身有关?难道亚柏先生要……
我不敢再往这个方向想下去……自从刚进入森林的那个晚上,变为银发银眼的亚柏先生和摩亚族的艾德利战斗后开始,我就对亚柏先生从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缕莫名的生疏、甚至惧怕感。有几次,当晚上背对我坐在火堆旁的亚柏先生偶然转过头要和我说话的时候,我的心竟会猛然跳一下,以为自己将面对一双银色的眼瞳……我也曾多次告诫自己,即使那双眼瞳再可怕那也不会针对着我,我不应该有任何顾虑,可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看来在潜意识中,我其实不想也不敢再次见到那充满了疯狂气息的银色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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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原75章)不涸的血渍(下)
无论如何,亚柏先生作为我的恩人,我都不该对他产生这种有所抵触的念头,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不能原谅,那时他的骇异变化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维护我……可现在我不但出现了不稳定的情绪,而且还作了一个处处透着阴森和不祥的噩梦……这是讽刺吗?是命运给我的无情嘲笑吗?嘲笑我的无力和彷徨……
我不止一次诅咒自己的这种奇异能力,为什么我就一定要知道未来发生什么?而且还是改变不了的未来……洞悉一切很少给我带来看到满意结果后的惊喜和愉悦,更多的是屡次亲眼目睹失去重要东西后的无助和痛楚。命运之神为什么要赐予一个普通人这种他本不该拥有的能力?在我的眼中这种能力毫无价值,无论是给别人还是给自己,带来的都只能是无尽的困惑和迷茫……
看着亚柏先生用略微颤抖的手握紧冰冷的弓箭,看着他脚步已不稳却仍然义无反顾的跳上旁边的大树,看着他跃动中微微飘散的黑袍上层层交叠的未涸血迹,看着他战斗归来时捂着嘴咳嗽后手心上留下的大片殷红……我的眼前模糊起来,泪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静静的溢出……可这样又有什么用?我除了在一旁悄悄落泪,就再也做不到什么——就像我无力改变梦中那受到诅咒的未来般……终究,我还是只能当一个默默的旁观者,什么也做不了……
……
“亚柏,你回来了?”朵绮清脆的嗓音将我从辛酸沉痛的思考中带回现实。
我抬头望着身着黑袍的亚柏先生,他还是带着那沉着的淡淡微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这使我的心中涌现出一阵莫名的感动……我已不再去找寻那黑袍上新添的血迹,他的安全归来就足以使我从焦虑中安静下来……这一段危险的路途也已经快走到尽头,亚柏先生曾说过离开这个森林,我们就会安全许多,他也将脱下这件让我感到触目惊心的黑袍……但是每一个旧的结束都连接着一个新的开始,之后会怎样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不要让我的梦境中再出现未来的预言”,这是我现在唯一的请求……
跨上马,我们开始奔驰……在这森林间的最后一段路途中,身后只留下了飞扬的尘土和夹在其中不易察觉的点点泪珠……
双元历192年7月5日下午,我们离开了德拉克省勒布拉索森林地区,离开了目前我的人生道路上最崎岖不平的一段。我很清楚这对以后的我,肯定会产生难以预知的影响,不过我并不在意……失去父母的我还能再失去什么……
在太阳即将西落前,我们来到了森区西边不远的哈莱姆小城。顺利进入城镇后,虽然夜幕的降临使街上的行人少了不少,但是那种城镇特有的喧嚣气氛,却使我有种重新获得新生的感触。看来这一段的路途会很平坦,各种各样的危机和险遇都将远远离开,而我也好抓紧这不知何时就会消失的平静……但愿目前这种情况会一直保持至到达帝国。
由于已经过了用餐正点,匆匆在旅店里租下房间放好行李后,我们就叫了些饭菜,围坐在餐厅的桌子旁享受正式餐点带来的快乐。
自从进入森林以来,我们就一直吃着随身携带的魔法压缩食品。虽然亚柏先生亲手制作的这些食品,从营养学上讲几乎是面面俱到,但也正如朵绮所埋怨的那样,从味道上和正式的饮食还是无法比较。当然,这一路上最美味的也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的,还是那几道由亚柏先生亲手做的菜肴。可现在亚柏先生的受伤不轻,估计后面的路上不会再有机会吃到,真是遗憾啊……呵呵,我竟也开始追求全心幸福,直到有些贪得无厌的地步了呢~
饭桌上朵绮一边以她那特有的清脆大嗓门夸夸其谈,一边找机会从亚柏先生那里抢夺酒瓶。她把这几天被压抑的高昂兴致,一下子全部宣泄出来。反观亚柏先生,他的话倒是比刚出发时少了许多,只是偶尔对小妖精的发言加以“恶意”的讽刺。可能是由于伤痛的原因,大部分时间他都是闭着眼睛,保持略带点点温和笑意的面容,就像第一次我在中央广场大喷泉见到他时一样,但这并不妨碍他和我们一起享受着这给人带来愉快的晚餐。而我则边打趣的看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的拌嘴,边强忍着不被他们的辛辣话语逗得大声笑出来。偶尔我发表两句自己的意见,却引来小妖精更多叽叽喳喳的争辩……一时间我们三个都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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