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NP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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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NP版)-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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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把短刃都扎进去了,连柄都没有露在外面。 
      这个人活不了了。 
      那个人还试图走过来,想给平舟补一刀。他们的距离并不远,平舟也没办法移动身体,那一刀挟著风声劈下来,平舟闭上了眼。 
      “铮”的一声响後,是沈重的肉体倒地的声音。 
      平舟没有睁眼。 
      倒下的当然不会是那个红衣的少年。 
      不过这拦过来一剑真的恰到好处。明明刀势那样凶猛,可是刀剑相击的时候却没有那种刺耳的厉响。平舟自己是用剑的好手,他知道那少年只是挑开了刀刃,然後兜回来刺了一剑。 

      但是剑很快,破空之时却没有声音。 
      平舟睁开眼的时候,那个少年正替他拉拢衣服。 
      “你真是挺奇怪。”飞天说:“明明是个厉害人物,却奄奄一息躺在这里。打个商量,我救你不死,你以後听我的话怎麽样?” 
      平舟看著他,并不说话。他的伤口在刚才那一击的时候裂开了,血又迅速的流出身体。 
      飞天捏个响指,远远的天马跑了过来。 
      “你可以不答应。”飞天看看天色:“我一样也是要救你,不过能不能救得活可没准儿。当然,你以後也不一定要听我的话。” 
      飞天给他重新扎伤口,然後把他放到马背上。平舟注意到控缰的手,指甲缝里还有凝固的血,不知道是谁的。 
      但是指甲有亮亮的光泽,这个少年生气虎虎,象一只精力过剩的小兽。 
      那是他们第一次的见面。 
      平舟以爲这是个世故的少年,手段狠辣刀头舔血。 
      可是见了奔雷之後才知道不是这麽一回事。 
      那个少年会撒娇说在大风里迷了路,会狼吞虎咽的吃东西,和穿著东战军装的其他少年打成一片,还会时时记得给他上药。 
      东战的军医卖力的替他治伤。飞天拿著一柄小刀在手里抛上抛下:“你的剑呢?剑客怎麽能把剑都丢了?” 
      他一直不说话。 
      飞天吃吃笑:“不过你长得不错,和帝都双璧站一起也不差,怪不得别人想占你便宜。” 
      这话说得很随意,但是没有一点侮辱或是下流的意味。 
      他有明亮的眼睛,说话的时候常常大笑出声。 
      在幽冥涧里初见的那种陌生和恶意的僞装,在他所熟悉的环境中褪得一干二净。 
      “对了,”飞天说:“明天我们要拔营,你要不要跟我们走?” 
      平舟还是没说话。 
      薄薄的小刀在飞天灵活的手指问翻转交叠著:“我给你留下伤药和盘缠,你自己小心吧。” 
      但是第二天他们没能走,又遇到了战事。 
      军医很晚才来给他换药,平舟说,想去看看那个少年。 
      飞天一身是血,正在往下褪衣服。 
      染满了鲜血的轻甲扔在脚底下,他因爲忍痛咬著唇。不知道什麽时候受的伤,衣服和伤口黏连一起,飞天痛得扯,越扯越痛。 
      飞天的身上有许多细细碎碎的小伤口,泛白的沈紫的鲜红的,软的硬的痂痕或是嫩肉。 
      飞天呲著牙笑,因爲痛所以笑容很古怪:“你不养伤跑来干什麽?” 
      平舟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知道孪城有地下暗道。” 
      飞天愣住了,本能地问:“你怎麽知道?” 
      平舟冷静地说:“我是孪城三剑之一的无忧剑。” 
      飞天怔著没说话,平舟的声音象是在说著别人的事情一样客观平静:“在幽冥涧我杀的那个人是断肠剑,他是我师兄,也是城主的独生子。” 
      平舟说了许多,最後飞天扑上来捂著他的嘴把他按在了营帐里的地毡上。 
      “我没去过幽冥涧那地方,你也没去过。”飞天的眼睛很亮,脸背著光,可是眼睛真的是晶光四射:“谁也没去过,那里也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他松了松手,平舟躺在那里看著他,飞天身上那些本来已经凝结的大小伤口又一起流血,蜿蜒的红蛇在他的身体上慢慢爬下。 
      “谁也没去过。”飞天又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往後坐倒在地上,因爲疼痛而扭紧眉头。 
      还是个天真的少年。 
      并不是你说没有,那些事就真的没有发生过。 
      但是那个少年的认真表情,象是,真的可以抹去一切,那些不堪回想的记忆。 
      没有人知道无忧剑平舟爲什麽变成了帝都的一份子,和身份最高贵的一批人在一起,地位高得让人仰望。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过什麽事。 
      飞天真的说到做到,他从来不提幽冥涧三个字,也从来不和他说起过去。 
      他只会说:“平舟,你看这个字怎麽写?”又或:“平舟,你这招儿不大对头儿,最好再问问奔雷应该怎麽用力。” 
      再没人知道幽冥涧里曾经发生过什麽事。 
      但平舟却知道,自己,还有飞天,因这三个字而相识,然後,在一起。 
      所以,等飞天成了飞天殿下,他离开了帝都,抛下闲职,去做飞天殿的杂役。 
      这没有任何理由,他不需要什麽理由,顺理成章的可以这样做。 
      因爲他告诉旁人,飞天救过他性命。 
      因爲他没有告诉过旁人,飞天在他的心中,是个红衣黑发,漫天芦花中的少年。 

      飞天没有再回去,他在雨停之前睡著了。 
      平舟看到他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青影。 
      昨夜他可能根本就没有睡过。 
      平舟知道他被人从辉月那里送出来,也知道行云去找他。 
      早上他与行云还打了个照面,那个眼神只看一眼就明白了。行云想起来了,否则不会有那样的眼神。 
      有些伤痛,有些怆惶,更多是迷茫。 
      对于当年的帝都双璧,平舟说不上来心里是怎麽想的。 
      外面雨已经停了,水洗过的绿叶象是要滴下一股子清香来。 
      然後下人来报,行云殿下来了。 
      行云穿著一件白衣,身姿挺拔,张口说:“飞天在这里是不是?” 
      微风吹著廊下两个人的衣裳。平舟行云,天城并肩的两位殿下,在这有些阴影的廊下,无语对望。 
      平舟在想行云重新睁开眼睛之後的每一个点滴。 
      象个稚子,什麽也不懂不知道,辉月那时候刚刚登任天帝,还是顾著照料他。 
      象块无瑕美玉,但是飞扬耀眼。 
      孔雀公子,名不虚传。 
      “行云。”飞天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醒了,倚著门站著。 
      宽袍广袖,他看来比以前瘦削得多。 
      平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绕过庭院。 
      行云身上带著雨後阳光的气息,大雨的凌晨,那种寒冷的迷茫阴郁象是随著雨停也一起消失了。 
      行云那样沈著的看著他,从头到脚无一遗漏。飞天觉得行云有些不同,但究竟是哪里,又说不上来。 
      晨间雨中的那一幕在午後亮丽的阳光中,象是蒸发了一样。觉得那样遥远而且不真实。 
      “龙族那儿,住得惯麽?” 
      飞天点点头:“很好。” 
      行云离他有一步多远,跨出这一步,双手就搂住了他的腰,头伏在他肩上:“飞天,你没怎麽变,还是老样子。” 
      飞天慢慢擡起手环抱住他。 
      行云也象记忆中那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 
      与许久之前的他,并无二致。 
      “你一直都对人太好。是最好的夥伴,兄弟,知己,对手,也是最好的——情人。”行云轻声笑起来:“我去把这些年的事情都问了个清楚。” 
      飞天没有说话,行云的声音很稳,但是身子轻轻抖颤。 
      “飞天,好久不见。” 
      他擡起头来,双手托著飞天的脸颊,轻轻在唇角啄吻,然後热烈而缠绵的吻住了飞天的唇。 
      两个人在廊下紧紧相拥。 
      舌尖上尝到了咸涩的味道,不知道是谁流下了眼泪。 
      “飞天,飞天。”行云放开了手,抹一把脸,缓缓绽放微笑:“还记得从前,我画了辉月的肖像,你替我转给他的事情麽?” 
      飞天轻轻点了点头。 
      很久很久之前的小事了。 
      “给你看这个。”他拿出一轴画卷,慢慢的拉开。 
      展开在眼前的一副淡墨的画。 
      黑白灰,浓浓浅浅的涂抹,有一抹嫣红,鲜明得让人触目惊心。 
      红衣黑发,短笛如玉。 
      明月千里,余香满身。 
      恍如隔世一般。 
      从不知道,那时的飞天,在人的眼中,是这般模样。 
      令所有人的,驻足侧耳,定定凝望的一抹鲜红色。 
      在暗沈的殿堂中,飘然欲飞的一点红衣。 
      我的手点在画上,指尖有些不稳。 
      “你收著吧。”他笑的从容:“其实你早该看到这张画才是。” 
      他退了一步,潇洒地挥了挥手:“再见,飞天。” 
      他站在了雨後的阳光中,那样笑著说,再见,飞天。 
      然後,头也不回的走了。脚步轻快,象是一无负累,也象是怕惊扰了往事。 
      那样翩然而洒脱的行云,走出了飞天的视线。 
      看那阳光下耀眼的白衣,渐行渐远,终于不见。 
      风吹过林梢,绿叶沙沙作响。 
      飞天轻声的说了一声,再见,行云。 
      再见,行云。 
      遥遥听到吹笛的声音,平舟看到了飞天摊平了放在案上的画卷。 
      “原来是他的手笔。” 
      这个他是谁,心里都是明白的。 
      红衣黑发,横笛遥立的少年。 
      飞天蜷著膝盖坐在廊下,下巴垫在手背上,看上去背影显得萧瑟而脆弱。 
      平舟不知道该怎麽样和他说话。这样的飞天象是在身体周围包了一层屏障,要隔绝外界也是要保护自己的那样缩著身体。 
      平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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