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退退退……
她终于退至洞口,泪,恍如江河缺堤,洒满她的面颊衣襟,她白地转身离去……
她终于逃了!
狂虎静立如故,但杨行密瞥见他双目泛起一片泪光,这片泪光并没有淌下来,仅在眼眶内自生自灭,无奈随风而干……
想不到结局竟然会是这样的!竟然会是这样的!
洞内一片悄寂,悄寂得近乎死,一个痴情女子的心死!
还是杨天霸首先打破悄寂,他倏地喟然叹道:
“所谓至死不渝,鹣鲽情浓,到头来敌不过丑脸狰狞,也都不过如此……”
他向来高亢疯狂的情绪此刻竟是出奇平静,仿佛完全变为另一个人!
不错,到了最后,海枯石烂。永不磨灭的并不是“情”而是脸,一张丑脸!
狂虎回望这个生人勿近的杨天霸,发觉他的语气不无唏嘘之意,他的背后,可也有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痴心往事!
他没有细想下去,只觉血气一涌,连忙坐下调息。
适才他本在紧张关头,却妄自现身,还说了这么多话。沿幸仍能把持,一会已然平复,徐徐道:
“我……还要……六个时辰……方才……行功……完毕,此刻不……能走动,无……法……离去,你们……还是……走吧……”
杨行密走到狂虎跟前,并没有张口说半句话,他以行动来代替说话。
他坐在地上。
失望,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当一个人对某人或某事怀有抱负和希望时,倘若得不满意的结果,便会感到无限失落,甚至悲哀……故此,打击对手的其中一个方法,便是叫对手失望。
王潮,又会否叫狂虎彻底失望?
雪岭孤寂。
雪岭的夜,似乎较其他的夜更快降临,转眼间过了五个时辰。
夜幕已深。
王潮他果然没有辜负温婉的“慧眼”,他将要彻底的让狂虎失望!
在这寥寥五个时辰当中,他尽快赶去山腰通风报信,且更已领着马殷刘谦及过百精英上山,他把这五个时辰的作用发挥至最高境界!
只因为心头一股不可告人的恨!
狂虎在刘谦身上所留的爪伤已愈,马殷的右手虽给扭断,经驳骨后渐无大碍,更何况,他未必须用右手才能舞剑,他左手所使的风花剑法,比右手毫不逊色。
如今万事俱备,独欠狂虎,他问王潮∶
“王兄弟,还有多远?”
王潮道∶
“不远了!再绕过这个山头便是。”
说着向身后过百精英望去,但见众人神色剽悍,心忖狂虎即使伤愈,甚至加上那个长发小孩及那名疯汉,也势必劫数难逃!
他满意极了,他早已把那撒满一地的白灰忘掉!
唯一令他不满面的是,温婉始终不愿站到他的身边。
他身旁的刘谦心中对王潮厌恶已极,若非其兄马殷如此执意要倚仗王潮,他绝不会与之并肩同行,有丢身份。
就在此时,前方不远正有一条人影摇摇晃晃的步近,柔若无骨,竟是……温婉!
温婉一见王潮,芳容乍惊乍喜,挥手大叫∶
“王潮哥!”一边向他奔去。
这一着大出王潮意料之外,温婉甫走近便投进他的怀中,饮泣道∶
“潮,我终于看清楚他的脸了,他……确是丑得很,我当场给他吓昏,晕了大半天才醒过来,潮,我这次是死心塌地的跟你了……”
王潮温香满怀,好不心旌摇荡,正当他飘然之际,温婉突如其来的从怀中取出一柄护身匕首,狠狠向王潮刺去,王潮身手平庸,怎及闪避?眼看要被她刺中咽喉……
电光火石间,一只冷静的手紧扣温婉手碗,透劲一扭,匕首随劲堕地!
出手的是马殷,他甩开温婉的手,冷峻的道∶
“我不管你俩因怨如何,但王兄弟绝不能死!”
温婉恨恨道∶
“我就是要他死,只要他死了,你们便再难找出狂虎!”
她声声娇叱,大义凛然,很难想像一个如此柔弱弱的女子,居然也有英烈的时候。
原来温婉并没有给狂虎吓倒,她只是恨王潮为何如此没有人性,把与他同甘共苦的义兄烧至不似人形,她赶来,只因要他以命偿还!
王潮大难不死,吁了口气,一闻她的痛骂,不禁勃然大怒,道∶
“呸!贱人,你找死?”说着向温婉拳打脚踢,把对狂虎的妒恨,全都发泄在她身上,拳拳到肉,不消片刻,温婉已给其打至狂喷鲜血,五脏恍要爆裂,飘飞开去。
王潮还想穷追猛打,刘谦终于看不过眼,一手挡着他的拳头,道∶
“男儿汉如此欺负弱质女流,不羞耻吗?”
王潮见刘谦出手相护,二人早有心病,更是怒不可遏,睁目叱喝∶
“呸,这是我俩私事,与你何干?”
马殷见二人如此下去不是办法,立上前劝止道∶
“王兄弟,此刻务以大事为重,若在此耽误下去而给狂虎走脱,反而不妙!”王潮亦觉言之有理,如言收手,揪起温婉,瞪着她道∶
“贱人,本少爷今日就要你看看他有何惨淡收场!”
温婉还想以眼还眼,可惜,她已还眼的气力也没有……
洞内,经过五个多时辰的调息,狂虎已近功成,顶上正冒出枭枭白烟,显见正如火如荼!
在旁的杨行密瞧见如此情况,不由得喜形于色,道∶
“叔叔,你伤势进展如何?”
狂虎徐徐道∶
“我……已……尽力,可惜……功力只回复……九成……左右……”
然而,九成功力总较动弹不得为佳,杨行密其实曾心生要把老父穴道解开的念头,希望借杨天霸之力为狂虎解厄,但又怕其一旦行动自如,必会残杀众生,甚至狂性大发时,就连狂虎也一并干掉,故这念头仅是一闪即逝,不敢多想!
就在狂虎聚精会神之际,一条人影突如败絮般给抛了进来,三人一惊,定神细看,赫然是黯然离去的温婉!
狂虎瞧见她遍体鳞伤,口角溢血,气息败坏,似已猜知发生何事,连忙上前扶着她,问∶
“你……去杀……泠……玉?”
温婉虚弱地点了点头,口角的血仍在不断淌出。她的心,可也在同时淌血。
狂虎一反上回对她的冷漠,满脸哀怜,慨然道∶
“婉,你……这……样……做又……何苦?”
温婉强颜挤出一丝笑意,道∶
“我……我只……是干自己……应做之事,虎,我……多么希望……可以与你……在此山洞……
厮守终生,可惜,他们……已经……来……“她没有把话说完,已痛极昏倒过去。
狂虎缓缓把她放到地上,面容凄戚,杨行密也是一片恻然,只有杨天霸,脸上却毫无表情,他冷冷睨着这个女子,不知是否在后悔自己曾为她所下的断言?
正当三人惘然之际,洞外忽传来哈哈的大笑声,是王潮的声音∶
“大哥,你快些出来啊!这里有许多大侠们想见识见识你的面孔呢!”
王潮语调极为意气风发,狂虎心知他有意相激,遂沉气不发。
隔了良久,又听王潮在嚷∶
“大哥,你怎么还不出来啊?你再不出来,我便命人将火把抛进洞中,届时只怕会连累你的温婉姑娘,和你那两名朋友!”
此着正是王潮的杀着!他曾目睹杨天霸屠杀老李一家子之厉害,也曾领教杨行密的武功,况且洞内阴暗,敌暗我明,故宁愿与马殷刘谦等人于洞外引狂虎出来,总较深入洞口为佳!
为怕王潮真的会如言纵火,狂虎再难迟疑,纵使仅得九成功力,也誓要出去不可!他转脸对杨行密道∶
“孩子,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说着贸然掉头离去,杨行密却拉着他残破的衣角,道∶
“叔叔,我和你一起去!”
狂虎回首凝视这孩子的那双眼睛,心中不无感动,于是一手握着他的小手,放到自己糜烂的丑脸上,温言道∶
“孩……子,你……很……懂事,那……你……便和我……一起……去……吧……”
“吧”字刚脱口而出,狂虎陡地一指戳向杨行密腰际,杨行密不虞有此一着,但觉浑身一麻,当场动弹不得,不禁叫道∶
“叔叔,你干什么?快解开我的穴道啊!”
狂虎道∶
“他们……仅为……我而……来,你们……不用……陪我……一起送……死……”
此时,一直出奇沉默的杨天霸突然道∶
“好!我杨天霸敬重你是条好汉,但你若让我出手宰掉你那头畜生义弟,我更多敬你一分!”
狂虎此怎会不明他想出手相助之意?但想及杨行密几经艰苦才把其父制服,只为阻止他再度杀戮,倘若因自己安危自解其穴道,恐怕再难把他轻易制服,届时若他再发疯起来,只会贻误苍生,心中实在不忍,摇了摇头道∶
“不……用了,但愿……待……温婉……醒来……后,你们……能代我……好好照顾她,我……
我辜负了……她……“
他说罢回望昏躺地上的温婉,凄然一笑,也许,这已是他最后一次如此望她……
接着,他黯然转身向洞口走去,杨行密慌忙呐喊∶
“叔叔,不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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