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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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仙境庄园
第二章 三个吻
第三章 最后一支华尔兹
第四章 贝拉
第五章 酸奶与樱桃
第六章 初锋
第七章 迷失雪林
第八章 父与子
第九章 倾厦(上)
第十章 倾厦(下)
第十一章 安多米达
第十二章 纯白
第十三章 烙印
第十四章 面具
第十五章 嫁与铃兰
第十六章 纳西莎
第十七章 第五家族
第十八章 又一个冬天
第一章 仙境庄园
1972年6月,霍格沃茨特快回航。
在没学会吸烟之前,卢修斯总是把整根荷兰雪茄点燃,看它慢慢燃烧。当烟灰蔓延到红色腰花,他开始对着包厢墙镜梳理一头铂金长发,最后将牛角梳子含在嘴里,在发稍系上黑绸缎蝴蝶结。
最后一次穿学院袍离开霍格沃茨对卢修斯来讲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很少有男孩子在十八岁年纪就像他一样注意修饰边幅。而他对修道袍似的学院服的厌恶并非只缘于它千篇一律的款式本身,而是这种宽袍大袖对人性差异的抹杀与遮掩。
“人性的差异取决于血统和出身。”
这是他在父亲的大议事厅里发表的惊人一语,当时魔法世界的达官显贵聚在一起探讨关于本族未来发展的远景规划,当老马尔福讲到我们需要净化巫师种族以维持发展的时候,他的小儿子利落地为他补充论据,嗓音甘澈如泉水。
说这话的时候卢修斯正伏在地板上看他的古金色活点地图,家养小精灵把他从长桌子底下拖出来,小男孩面色冷淡,不发一语,银蓝色眼睛从容地仰视众人,光亮如同风炉里刚铸炼出的家族徽章。
这句令众人唏嘘不已的话出自八岁孩子之口,后来被写入他们的宣言,卢修斯的第一次公众发言令他的政客潜质彰显无疑。
而这一切就如同远古神话,冥冥中镶嵌在某人传奇一生的源头,等待被印证。这并不是传奇,像他们这些一出生就注定不凡的人,仿佛活得平庸才是值得惊奇的事。
包厢拉门猛地拉开,金发少女探头进来,四下张望,“卢修斯,贝拉特里克斯有没有到你这儿来,我找不到她。”
卢修斯不语,只是用眼睛示意她看看空荡荡的房间。
女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转身离开。
她需要自己的空间,他想。
他忘记了从何时开始,自己与布莱克家的姐妹扯到一起。是二年级暑假到仙境庄园探望病中的贝拉特里克斯,或者五年级在开学的路上护送纳西莎,也许根本就是四岁的时候第一次去阿尔法德?布莱克的家中作客。布莱克家是寥若晨星的纯血大家族之一,高贵纯洁如同马尔福;这样的家庭太稀有,以至生长在此的小贵族们长到八九岁就已经大概确知了将来的结婚对象。
卢修斯的人生轨迹是在他的摇篮里被确定的,老马尔福在婴儿室来回踱步,如同每次演说时一样情绪高亢地挥舞着手杖,对摇篮边的妻子说,“这个孩子,卢修斯?马尔福,要成为斯莱特林最优秀的学生,社交界最优雅的公子,他将是魔法部的首席议员,他要娶布莱克家的女孩。”
“联姻是谋求家族稳固发展的捷径,而我们已经疲于此道了,联姻让我们彼此血脉相似,当黑森家族的女人将血友病带入各个家族里,我们已经领教到生命规则的不可违抗了,而这与我们的纯血婚姻原则相矛盾,也许我们将来都要与血统驳杂的巫师联姻,我们不再是我们,这是将要面临的一个选择,是放弃尊严地生存,还是纯洁地踏上毁灭之路。但是我的孩子,你不用面临如此窘境,惟有布莱克家与马尔福有着窘异的纯洁的血统,你会娶阿尔法德的女儿,这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是的,父亲。”十四岁的卢修斯站在父亲的书桌前,无上谦恭。许多年之后,最令他叹服的人仍旧是父亲。当他们不得不向堕落的世道俯首称臣,却依旧把骄傲之剑持在手中,以此当作坚守冥顽不灵阵地的武器和沦陷后自我了断的工具,这就是末世的贵族。
卢修斯要在各个方面都做到一个贵族,包括婚姻。他只是做他该做的。
车厢尽头传来金发姑娘的叫喊,卢修斯拉开车门向外走去。
车尾的门被拉开,门口围着一群学生,卢修斯拨开人群,一个身穿夹克与牛仔裤的年轻男人睁大惊恐的眼睛望着他们,半个身子已经伸出车外,球鞋踏在列车的地板边缘。
毫无疑问他是个麻瓜。
卢修斯马上弄清楚了金发姑娘安多米达刚才的尖叫并非因为这个异族入侵者,而是她的姐姐贝拉特里克斯表情异常严峻地盯着那个麻瓜,紧握魔杖。
“贝拉特里克斯,到我这儿来,”安多米达不安地向她挥手。
“不,不行,居然有个麻瓜在这儿,你们竟然允许他在这儿!” 贝拉特里克斯瞪着大眼睛浑身颤抖,冲安多米达尖声叫嚷。
“他没有恶意,贝拉特里克斯,别伤害他——至少保重你自己!”安多米达向卢修斯投去求助的眼色,他却无动于衷。
“所有麻瓜都是邪恶的贱种!”贝拉特里克斯的身体如一根竖琴弦颤动,嘴唇失血,面色蜡黄。
安多米达试图冲上去拥住她,已经来不及了。
“麻瓜驱逐!”贝拉特里克斯仇恨地挥起魔杖,麻瓜年轻人的身体腾空而起,他发出恐惧的吼叫向后仰去,朝下坠落,很快消失在车门外湛蓝的天色里。
他们的车正在经过峡谷,麻瓜被贝拉特里克斯魔杖的冲力抛出铁索吊桥。
所有人都呆在原地,安静地听车轮与铁轨接缝处有节奏的撞击。几秒钟后贝拉特里克斯发出一声尖叫,晕在地板上。
“她杀人了!” 拉文克劳女生惊声向车头奔去,被挡在前路的卢修斯一把捉住拖了回来。他把她丢回一群木讷的围观者中间,从长袍里抽出魔杖。
“闭上眼睛。”他丢给安多米达一句。
“一忘皆空!”
安多米达感到目前红光一闪,还没有来得及把眼睛睁开,卢修斯已经把贝拉特里克斯从她身边抱起。
安多米达愣住一下,她的生命就在那一刻定格。后来她总想起卢修斯的这句“一忘皆空”,仿佛这个咒语和自己有某种冥冥中的关联,却又飘忽如云烟般把握不住。
可当时来不及想这些,她赶快起身跟上,趁众人还没有清醒,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这节车厢。
他们把贝拉特里克斯抱回自己的包厢,放到床上,为她裹上厚厚的毯子。她的额头贴着黏连汗水的卷发,身体不住地发抖,口中不断嗫嚅着,妈妈……
“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安多米达温柔地俯下抚摩她的前额,卢修斯的眼光在这对姐妹身上驻留片刻,转身而去。
“你刚才为什么不帮我?”列车进站前十分钟,安多米达来势汹汹地拉开卢修斯的包厢门,卢修斯没有回答,继续低头系好短呢子披肩,把白银烟盒收入袋中。
“你看着那麻瓜死掉,你明知道她会下手的。” 安多米达使劲表露着自己厌恶的目光。“你完全来得及避免这一切发生的。”
卢修斯晾了她好一会儿,才用那种惯常语气说道,“而你又在干什么呢?事到临头只会问怎么办,布莱克家的女孩三岁起就开始接受魔法训练了,你每次却像一个傻瓜一样,只会在事情过后标榜自己不合时宜的怜悯之心,把别人数落成不近人情的傻瓜。”
“你不是傻瓜,卢修斯,你是个高傲矫情伪善的恶棍。” 安多米达使劲做着鄙薄的神情,仿佛卢修斯刚才的话比十月泛滥的苹果还要廉价。
“而你,”卢修斯踱到她面前,挺拔的身体比安多米达高过一个头,居高临下的君主般不屑,“只是一个笨蛋。”
他在她身后把车厢门关上,他想要离开这个烦人精去看看贝拉特里克斯,他能够想象她在经历这样一件事情之后的状况,而安多米达已经离开她们的车厢了,也许她已经睡下。
另一节车厢里,贝拉特里克斯已经起身,箱子摊在地上,她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摞在里面,然后在那上面反复摩挲。
他等了半晌,确认她并没有收拾行李。现在对她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她只顾机械地把每一样行李都拿出来,整理一遍,放回去,打包,再拆开……
他静静看着,没有动。其实一句魔咒就能唤醒她,但是当他举着魔杖走到她面前,他念不出口。
“对不起,贝拉;非常对不起。”他默默沉吟,银蓝色的两汪湖水泛起微澜。
仙境庄园坐落在距离伦敦50英里的乡间,一直以来都是绝妙的无人去处,卢修斯、贝拉特里克斯和安多米达坐在奔向庄园的古色马车里,彼此无话。
拉车的白马在奔跑之后生出翅膀,洁白的羽翼将他们托上天空。苍茫平原在脚下一览无余,绿色的田与黄色的沟壑,渐渐的那些尖顶红房子出现在天际。车厢玻璃被黄昏的金色夕阳照亮,阳光透过云层射在两个女孩脸上。
贝拉特里克斯一直低垂眼睑俯视碧绿大地,忽然开口,“回家……”
“是的,贝拉;我们回家了。”安多米达拍拍她的手背。她瞥一眼坐在对面的卢修斯,露出妥协的眼色,他没有在意,他的脸陷在阴影里若有所思。
“仙境”的气氛不同往常,门前栽种了新鲜的花草,长石路被洗刷得一尘不染,庄园的每块玻璃都被擦拭得像钻石一样透亮。他们下车后,全体家养小精灵排成两排鞠躬奉迎,花丛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爽利刺耳的笑,安多米达首先做出一个糟糕的表情,“哦,不,她也在。”
小姐们被卢修斯搀扶着下车,家长们马上迎过来,“欢迎我们的高才生”,埃拉朵拉姑妈容光焕发,一身夸张的紫色天鹅绒晚装和别人的平常打扮很不协调。她第一个冲上来吻了两个毕业生的面颊,不知所云地说,“纳西莎,你又长高了,阿布拉克萨斯,啊,”她拉着贝拉的手望着卢修斯,“我再也找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了,每年的见面已经让我词穷句尽了,完美的小王子。”
卢修斯躬身吻在埃拉朵拉手上,“谢谢,夫人。”
埃拉朵拉姑妈的目光一转向安多米达,如同一个鲜花满怀的人在花园里看到一枝不讨她喜欢的蓓蕾,“安多米达,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