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太夫人虽从没明说过要在平氏去后为儿子聘了彭氏做续弦,但显阳侯府但凡有点眼色的人,又有谁瞧不出来?祈夫人主仆自然不例外。
说得祁夫人面色越发的不豫,片刻方又叹道:“二弟妹也真是可怜,原本凭她的品貌,不拘嫁到什么人家,日子都不至于过到今日这般年轻轻便没了性命的地步,偏她嫁进了顾家。也是怪我,当年公公想求娶我一位娘家妹子为媳时,若我一口推了,而不是存了自己人做妯娌怎么着也比旁的不知根底的人强的私心,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这如何怪得夫人。”贴身妈妈忙道:“老侯爷之所以这般做,还不是希望侯府能一直太太平平,两个儿子能一直相亲相爱,夫人那点私心也是人之常情,怪只怪太夫人太会伪装,让老侯爷至死都没能看清她的真面目,连老侯爷那般饱经世故的人都没能看清她的真面目,何况夫人呢?”
顿了顿,又道:“夫人您也别太伤心太自责了,您可没有对不住二夫人的地方,反倒是二夫人,对您一日比一日疏远,连太夫人暗中使绊子想坑您时,她事先知道了也不说透个音与您,半点不念昔日的情分,也就不怪会生出四小姐这样无情无义的女儿了。”
祁夫人想起过去平氏在自己与彭太夫人斗法时,态度一直都暧昧不明,也就不怪自己贴身的妈妈不忿了,只是死者为大,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因说道:“她也不容易,总是自己的亲婆婆,难道让她为了我悖逆自己的婆婆不成,况她还素来不得夫君喜爱,就更没有那个底气了,她不帮着太夫人与我打擂台已是好的了。罢了,不说这些了,时辰不早了,早些歇了罢,明儿平家的人来,事情还多着呢!”
这边主仆两个收拾一番,也就各自睡下了,并不等顾准回来,府里才逢新丧,顾准身为侯爷,虽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要操心的事也着实不少,已经一连几夜都歇在外院了。
顾蕴躺在床上,却是一直到三更天了,仍大睁着眼睛。
明日便是母亲的头七了,自己回来了这么几日,却连母亲的灵堂都没去过一次,实在是太不孝了。
可她没有办法,她如今人小力薄,又没个可以帮衬的人,若不装得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根本不能取信于彭太夫人与彭氏,自然也就无从实施自己的计划,让彭氏姑侄血债血偿。
幸得明日舅舅们就来了,也幸得京城的风俗,大敛都在头七之后,不然她又得重蹈一次前世的遗憾,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了。
耳边传来彭氏均匀的呼吸声,顾蕴不由攥紧了拳头,贱人,明日过后,你这辈子都休想再安睡哪怕一觉!
翌日,顾蕴才刚由丫鬟服侍着穿好衣裳,抱到彭太夫人屋里,就有外院的婆子进来禀告:“亲家老太太与两位舅爷舅太太到了,情绪都有些激动,侯爷请太夫人即刻过去延年堂,还说务必要将四小姐带上。”
原以为最多平氏的兄嫂会进京,那便是彭太夫人的晚辈,断没有让她一个做长辈的去与他们周旋交涉的道理,所以彭太夫人只穿了身家常衣裳。
不想平老太太竟也到了,那彭太夫人不亲自去前面陪亲家就说不过去了,尤其人家将女儿嫁给她儿子,却年轻轻就死了,不管是怎么死的,都是他们理亏。
彭太夫人只得由齐嬷嬷等人服侍着急急换了身素淡衣裳并银制头面,又命人给顾蕴换了粗布孝衣,要赶去延年堂。
临要走了,顾蕴却抱着彭氏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我不要跟姑姑分开,我不要跟姑姑分开!”不将彭氏也一并弄去延年堂,待会儿她的好戏要怎么唱下去?
顾蕴说着,“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瞧在别人眼里是她一刻也舍不得与彭氏分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是因为听得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都来了,悲伤得想流泪,高兴得想流泪。
彭氏见状,因迟疑着向彭太夫人道:“要不,就让我抱了蕴姐儿同姑母一块儿去罢?看她哭成这样,我实在心疼。”
做戏做得久了,差点儿连她自己都以为是真的疼爱顾蕴了。
“胡闹!你抱了她去前面,别人若是问起你的身份,我要怎么说?”彭太夫人沉下脸来,她是要让平家人见彭氏,并尽快将这门亲事定下来,却绝不是现在。
“哇,我就要姑姑抱我,就要姑姑抱我嘛……”顾蕴就哭得更大声了,“不然我就不去见那什么老太太舅太太的,反正姑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适逢顾准又打发人来催请,彭太夫人被顾蕴哭得头昏脑涨的,想着提前让平家人见到彭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她完全可以都推到顾蕴身上,指不定会让事情更加的顺利也未可知,——到底还是不耐烦的松了口:“好了,吵得我头晕,让你姑姑抱你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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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生疏
延年堂是显阳侯府的正厅,与大邺所有的侯府建制一样,也是五进七间,平氏的灵堂便设在第四进院子的厅堂里,两旁的花厅则用来做接待吊唁宾客的地方。
顾蕴与彭太夫人一行人还没走进延年堂,已能听见僧道们念经诵咒之声不绝于耳。
远远的就见祁夫人身边最得用的金妈妈迎了上来,给彭太夫人行过礼后,恭声道:“大夫人脱不开身,不能亲自前来迎接太夫人,只能由奴婢来代迎,还请太夫人恕罪。”
说着,见彭氏竟抱着顾蕴一起来了,眼里不由飞快的闪过一抹不屑,她活了几十年,还从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原配才尸骨未寒呢,就等不及登堂入室了,果真是嫁不出去了吗?
只金妈妈再不屑也只能藏在心底,行动上还得恭敬的引彭太夫人等人去平老太太母子暂时落脚的地方——第五进院子的小花厅。
一时到得小花厅,还未进门,就听得里面有阵阵压抑的悲痛哭声传来:“可怜我的婷娘今年才二十二岁,如今却说去就去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叫我如何能不悲痛欲绝……上天为什么要索我婷娘的命去,要索就索我老婆子的命啊,早知老婆子垂暮之年,还要承受如此锥心之痛,当日老婆子情愿与老头子一道去了……”
伴随着祁夫人哽咽的劝解声:“我知道婶婶伤心,我们又何尝不伤心?可人死不能复生,您千万要保重身体才好,不然二弟妹泉下有知,也不能安心啊!况还有蕴姐儿呢,她才那么小,正是需要就您老人家看顾的时候,您若倒下了,可让她小人儿家家的怎么着呢?”
平老太太却仍情绪激动:“‘人死不能复生’,你说得倒是轻巧,合着死的不是你女儿是不是?我女儿好好儿的嫁到你们家,谁知不过短短六年,就已是天人永隔,你们到底是怎么照顾她的!你们太夫人呢,怎么还不来,当年她来我家插簪时,可是亲口对我承诺了,一定拿我女儿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的,我倒要问问她,她就是这样对待自己亲生女儿的?”
另一个女声随即接道:“我婆婆实在是伤心得狠了,还请亲家大夫人别放在心上,只我婆婆说得也不无道理,我家小姑在娘家十几年向来都好好儿的,一年四季连个喷嚏都难打,怎么不过才嫁进你们顾家六年,就一身都是病痛,如今更是一命呜呼了呢?还请亲家大夫人务必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前世平氏过世,平老太太因伤心过度病倒在床,并未进京,之后更是不到一年便也撒手人寰了,所以顾蕴至今都未见过自己的外祖母。
但她与自己的大舅母,也就是方才说话之人却是打过交道的,自然一言就能听出对方的声音,也知道对方是个精明沉稳之人,当下对自己的计划又多了几分信心。
余光瞥见彭太夫人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恼怒,然后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一双眼睛霎时又红又肿,顾蕴不由攥紧了拳头,我母亲不需要你虚情假意的眼泪!
彭太夫人已当先走进花厅里,径自行至平老太太面前深深福了下去,哭道:“都是我的错,亲家太太将好好儿一个女儿嫁给我们家,我做婆婆的却没能照顾好她,让她年轻轻的便因病不治而去,让亲家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亲家太太要打要骂,我都绝无怨言,只求亲家太太务必保住身体,否则我就越发无地自容了!”
老显阳侯虽已故去了,彭太夫人身上却仍有一品的诰命,如今她将姿态放得这么低,且脸色苍白,双目红肿,一副伤心过度的样子,坐在下首第一张太师椅上的平老太太难免受到几分触动,说话的语气霎时缓和了几分:“当不起亲家太夫人如此大礼,生老病死,原是天定,也是我女儿福薄,嫁到这样好的人家,婆婆和善,妯娌更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蜜罐子也不过如此了,谁知道她会年轻轻的就因病去了呢?”
一边说,一边已扶了彭太夫人起来。
彭太夫人就势站起来后,才拿了帕子拭泪,哽声道:“不是婷娘福薄,是我福薄,更是我家冲儿福薄,以后我要再找婷娘这么好的儿媳,冲儿要找婷娘这么好的媳妇儿,却是再不能够了!”
这话说得平老太太悲从中来,忍不住又呜咽起来,彭太夫人见状,也哭了起来,还是祁夫人与平大太太平二太太再三解劝,方渐渐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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