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响秦溢文家门的时候。秦太太讪讪的笑着,连忙邀请胡从良进门。倒了一杯茶给他。
得知秦太太正要出门买菜。而沈卓航还在睡时。只怕她左右为难,胡从良便主动提议自己在这等沈卓航醒。要秦太太不必费心陪他。
秦太太安心离去。
待沈卓航醒来之时。又过了大约半小时。
见得胡从良安静的坐在一旁喝茶看报。沈卓航微微脸一红。梳洗精神后。胡从良已然是收起了报纸,带着明媚的笑容同她说着,“我今日就带你去吃最正宗的上海早餐。”
沈卓航自是高兴应承。
早饭,他们吃了豆浆粢饭油条。尤为可口,沈卓航将满满一碗豆浆喝的一滴不剩。颇为满足。
胡从良见状只是看着她淡淡的笑。
待她吃饱后,试探的问着:“海莉。你这次来的匆忙。是否与家里人闹了矛盾?”
昨日他就看出些端倪。只是一时高兴没太注意。待沉下心思来细细一下。便觉得沈卓航这次来上海找他多少有些突然。
果然,沈卓航原本带着笑脸一下子愁云密布。叹了口气后,将家里逼婚之类的尽数说给了胡从良听。自然隐去了大半是因为胡从良才逃婚这一因由。只说自己不愿嫁于一个从未蒙面不知品性的陌生人。
胡从良听后感慨不已,这沈卓航的确是新式女子,对这些门当户对明媒正娶十分厌恶。如此洒脱,真是叫他佩服不已。
随即问道:“那你将来有何打算?”
沈卓航无所谓的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幸好这里有阿良你可以让我投靠。否则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胡从良循循善诱道:“但你就这么逃跑了,家里人总是该担心的。捎个信回去也好。要在上海谋生,十分不容易的。”
尤其是上海的物价,一日一个变,比六月里的天气变得还厉害。要是沈卓航没有十足的打算,怎么能在这样的状况下生存下去。心中想着,即便如他,有一份高尚的工作,可还是还不上家里为了他出国留学欠的债。现实与梦想又怎能划等。
沈卓航看出了胡从良的忧虑。随即笑道:“这点阿良你不必担心。我也不笨,能逃出来自然是身上带足了钱的。在上海甩手生活个一两年是断然不成问题的。现下,我只想好好的玩乐一番。家里不让步,我也是绝不会妥协的。”
胡从良讪讪点头。大家小姐果然不必担忧柴米生活。他也好像这样,只是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如此过活。想必沈卓航所说的带足了的钱亦是他一辈子教书都赚不到的。
而沈卓航自然是不会去想金钱方面的事情。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逃出旅馆的时候没带一身衣服,一日两日可以邋遢一下,可时间久了总要换洗的。更何况自己初来乍到,还没有一个自己的窝。这让她十分忧心。
随即拉起胡从良的手,撒娇说道:“阿良,今日可否不去上班。陪我去做两身衣服。再陪我就近去看看房子。我想着既然要在这儿常住,总是打扰秦先生秦太太多少有些不妥。”
这一拉。沈卓航可是花了十二万分的勇气的。她这是第一次主动拉男子的手。也是第一次对着家人以外的男子撒娇。心头跳的极快,面颊不禁绯红。但她全然不顾,她此刻只想拉着阿良。
而胡从良显然没有料到沈卓航这般动作,却只是手微微一颤,并没有抽开。
笑着点头道:“那是自然。溢文与秦太太也刚新婚不久。的确不太合适。那我们就在学堂附近给你租个公寓。离得近些,我也好放心。我已让溢文替我告假,今天本就准备陪你。”
“恩!”沈卓航心满意足的点头。手心已是因紧张沁出了细密的汗。
胡从良付账后,便是带着沈卓航去寻裁缝铺。沈卓航因记得胡从良夸自己穿旗袍漂亮,便要求一定要去全上海做裁缝最好的铺子,顺便宣布她以后只穿旗袍。
一路上,她跟在胡从良的身边,心中犹如小鹿一般乱撞。一边责怪自己唐突,而另一边又觉得甜蜜。既然胡从良没有拒绝自己的牵手,多少说明了些什么。心中的小九九,叫她独自雀跃不已。
而对于胡从良手插口袋只顾自己走又多少有些不满。她倒是期望胡从良能主动牵她的手,即便不能也不要手插口袋啊。她做主动也是无所谓的嘛。
到头来却是落得个失望,一直到了裁缝铺,胡从良也只是手插口袋。而胡从良也是怕热的呀,尤其是今日阳光明媚,只是他真的怕沈卓航再一次牵他的手。面上装着波澜不惊,可心里多少有些变动的。知道沈卓航敢作敢为,他生怕处理不好,索性双手插袋,不敢再给沈卓航机会。思虑也算周全。
在裁缝铺子中沈卓航如一般女子那般,见着漂亮的布匹就兴奋不已。时不时的回头问着胡从良哪个比较好看,比较适合自己。胡从良自然温文尔雅的回答沈卓航的每一个问题。
裁缝铺伙计看在眼里,讨好的说着:“太太穿哪件都漂亮。先生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位漂亮的太太。太太这身段,穿旗袍那是最好的了。皮肤白,底子又好。自然是什么颜色都衬的好看。”
误会是必然的。两人看上去那么要好的样子。
胡从良刚要解释。
却只见沈卓航红着脸低头,怯怯说道:“我还不是他太太呢。”
但这小裁缝自然是一语击中了沈卓航内心,她轻瞥了一眼一旁的胡从良,随即说道:“我方才看的几块布,你都给我各做一身吧。”
小裁缝眼看马屁到位,自然是高兴应承:“好咧!”
随即便是拿着皮尺为沈卓航度身。
临走还不忘恭维道:“小姐以后可要带着先生常来啊。我们这儿的布匹可都是上等的料子。剪裁款式也是全上海一流的。喜袍我们也是能量身订做的!”
做生意的果然是察颜观色,口才了得。沈卓航因这番话临走又是给了这小师傅五块钱大洋做小费。心里开心的不得了。连旁人都看得出他们如此登对,她怎能不高兴。
胆子愈发大起来。却是胡从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却始终没有给沈卓航牵手的机会。甚至有些闪避她炙热的眼神。这叫沈卓航十分委屈。
午后。他们去了学堂附近的弄堂里。公共租界内的建筑也早变得欧化。要不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为多,沈卓航一度以为自己仍身处英国。所以,自然对这租界内的房子十分满意。
因学堂两条街外便是一所大学。所以附近的公寓十分丰富。大多数是为了学生准备。品流自然是不用多做考虑的。
沈卓航喜欢,胡从良也比较放心。
最终,沈卓航看中一套二楼的小公寓。建筑是英国人的风格。屋内家俬是英化,很得沈卓航心。一个客厅内桌椅沙发都有,房内的壁纸是暖色的,午后的阳光洒在木质地板上叫人感觉十分舒服。窗外有一棵大大的梧桐树,却不会挡掉视线。打开窗户还有几盆鲜花在窗台上,飘着淡雅的香气。叫人由衷的喜欢。
水电都有。厨余用具齐全。加之房东太太爱干净,几乎每周打扫一次。只要再稍作归整,便能随时入住。沈卓航迫不及待。
虽说在胡从良眼中一月二十块的租金分明比市价贵。可沈卓航却是只买心头好,不论价格。一次性付了半年的房租。
更因房东太太笑眯眯惹人喜欢,又极具礼数。沈卓航便是大手笔的给了十块的小费,也算是见面礼。
这让胡从良不禁皱眉。他一月的工资也才三十块,在上海教书先生中也算是为数不多的高薪了。她竟小费都能给个三分之一。若是平时他自然管不着。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沈卓航是要自力更生的人,又怎能如此挥霍。
待房东太太离开后,胡从良严肃着脸正经道:“海莉。以后不能如此大手笔。你若是长此下去,总会坐吃山空的。”
他觉得有必要让沈卓航看清眼前状况。
却不料沈卓航却无所谓笑着说道:“有什么关系。房东太太叫我很喜欢。多给点小费是应该的嘛。只要我住的舒服就好呀。当然,待我玩够了,自会去找工作的嘛。”
胡从良只是摇头。心中觉得沈卓航仍旧是象牙塔里的小公主。还不懂世事险恶。在大上海生存天真是祸殃,并非福气。
沈卓航不知就里。但却察觉到胡从良的心情起伏多少是因为自己给小费一事。
看他这样,她也觉得有些闷闷的。随即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手臂绕过他插口袋的手臂,挽住轻摇撒娇道:“阿良,陪我去买些日用品吧。我以后不给那么多小费便是了嘛。”
言罢,带着可人的微笑,一双眼忽闪忽闪的看着胡从良。关心她的荷包,她的未来。虽然她不是很认同,可却十分欢心。
见她一张脸如红苹果一般诱人。胡从良忙不迭的别过脸去。涩涩道:“那走吧。”
想将自己的手臂抽出,却发现沈卓航握得紧紧。也只得任由她去。
两人又是迎着房东太太暧昧的眼光离开了公寓。
正文 第十一章 百乐门
因着房子需要打理以及购置些日常用品。沈卓航又是在秦溢文家住了一晚。第二日晚上待胡从良及秦溢文收工后,才大包小包的带着新购置的各种物品去到新公寓。秦太太更是自告奋勇的替沈卓航打扫房间。
三人忙乎不已,倒是沈卓航成了甩手掌柜。在英国时图省事平日里也是专门雇了一个女佣的。对装点新家,打扫房间自然一事不通。心中很感激有三人的鼎力相助。作为答谢,邀请了三人去到就近的诺克西餐厅去吃西餐。
胡从良虽是留过洋的。可回到国内倒是没正儿八经的吃过西餐。秦溢文与太太更是从未接触过。席间闹了些小笑话。倒也无伤大雅,就是秦太太不好意思,也不敢放开了多吃。
沈卓航一切都挑最好的上,买单的时候花了一百五十多块。她直接付了两百,不要服务员找。这可惊煞了秦太太。直道‘洋人玩意儿吃不得。’秦溢文心中虽然亦是震惊,面上自若。口中却是说教着太太不懂规矩。
而胡从良自然是对沈卓航有些失望。这次小费可是付的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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