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胡从良自然是对沈卓航有些失望。这次小费可是付的更多了。
倒是沈卓航像没事人似的。十分高兴。自然早就把那日胡从良的话抛在脑后。
本想邀请三人去自己的公寓喝个咖啡。三人却十分有默契的齐齐推辞。就连胡从良送沈卓航回公寓亦是不肯久留。沈卓航无奈耸耸肩与他告别。
终于是有了自己的地方了。还离阿良那么近,这让沈卓航由心欢喜。
接下来的几日。胡从良的课相对较多。也没有太多的时间陪着沈卓航,更何况沈卓航的主动唐突多少让他有些难以面对。
沈卓航倒是毫不在意。几乎每日都去伯约翰学堂专注的看胡从良上课。偶尔也去秦太太那里吃个饭之类的。秦太太做菜是一绝。让许多年没有吃过中餐的沈卓航欲罢不能。自然也是同秦太太成为了朋友。生火,做饭也是学会了一点。
可上海这个大都会,又怎会让她无所事事。
晚饭是在房东太太处吃的。因为房东太太独自居住,而卓航又与她在外闯荡的女儿一般大。所以她很欢迎卓航搭伙,沈卓航自然在金钱方面决计不会亏待了她的。
席间,与房东太太闲聊,房东太太一句‘现如今这上海滩要说哪儿最红,那肯定是新开张的百乐门了’。
听得沈卓航是一颗心悸动不已。她怎么能没去过这大都会最摩登的地方呢。
当天晚上,便是准备叫胡从良陪着一块儿去玩玩。
却怎奈,胡从良连夜要备课,就连喝茶的功夫都没有。可想而知,又怎会陪她去玩儿呢。
沈卓航也不在乎,在英国期间,大多数时候出去玩也是自己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寂不寂寞的。如今回了自己国家,想必肯定是比在外头安全不少的。
大都会的夜晚亦如白昼。百乐门周围皆是灯红彩绿,远远便是听得歌声轻快。百乐门大酒店规模极大,站在偌大的玻璃门前,沈卓航的心情很奇妙。
这里,便是夜上海的核心。
两名戴着白手套的服务生缓缓拉开百乐门黄铜把手的大门。
一楼大厅室内,灯火通明。暖黄色的灯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踏过大理石的台阶,随着铺设着猩红色地毯的弧形转角楼梯来到二楼。那服务生礼貌的替她推开了丝绒大门,沈卓航微微颔首,此刻她眼中的她们就好似一群美丽的蝴蝶精灵,在舞池中穿梭。
众多目光交织中,优雅有节、华丽不妖的转身,标致而又香艳。台上的歌女婀娜的站在话筒前摇曳着妙人的曲子。声音贯穿左右,悠扬的穿透了每一个人的心底。叫人一下子跌入了这缠绵至极的气氛。
由内厢的侍应引到了一处靠近舞池的座位就坐。沈卓航点了一杯酒,便是慢悠悠的喝起来。
在英国,也是参加过家庭聚会,同样会跳社交舞。不同的是,这百乐门给人的感觉却是极震撼的,流光溢彩洒在每个人的面上,若隐若现一张张满足贪靥却不会让人讨厌的脸庞。讲不出好坏,却是这个城市的必然。
一曲唱罢,室内转亮。众人亦是带着笑声欢语散回桌旁。沈卓航这才注意到,头顶上一极大的水晶吊灯,时而朦胧、时而光亮。周围的装修十分摩登。穿行在桌子旁的服务生一个个训练有素的模样。即使一个托盘上盛满了玲琅酒杯,他们都是挺直了背,托盘中的酒水仿佛始终是静态那般,半分未动。
没多久,司仪上台说了几句后,又有一对双生姊妹花妩媚而出。
这两个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歌舞场中的老手模样。虽年纪轻轻,可鼓动人心的说辞是一套套的。待唱起歌来,又是与前面那人不同,那是轻快活泼的歌谣。
绅士们纷纷邀请身边的女士,那快三步亦是摇的十分妖娆。
这便是纸醉金迷。沈卓航十分喜欢。听着音乐,也好似要翩翩起舞一般。只可惜,身边没有阿良。
“小姐,可否赏面跳个舞?”
就在沈卓航闭眼享受这曼妙音调之时。耳边突兀的响起了一把男子声。
惊得沈卓航是立刻张开了眼睛。抬头看去,眼前是西装笔挺的男子,油头梳的锃光瓦亮的,同样那么油亮的还有他那一张偏瘦的脸庞。虽整体看上去犹如一般的绅士,可那一双贼眉鼠眼却是深深将他出卖。
沈卓航淡笑着拒绝。那人又是极力的邀请了几句,却只见沈卓航充耳不闻。
也只得悻悻离去。
顿时变了脸色,说话态度也整个轻佻不屑起来,“切,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洋妞!”
沈卓航无奈,这般崇洋媚外是为何。画皮难画骨,这位鼠窃先生即便衣着打扮学的再精,可教养始终不是想学便学得来的。
之后一直听得旁桌窃窃私语。再一看,原正是鼠窃男子所在的那一桌。他的同伴还有三个外国人。同样眼神充斥着冶艳,流离在她身上,叫她十分难受。
随即唤来一服务员,道:“麻烦你去提醒一下那边几位先生,眼光要放直。别偏了。”
那服务员端着酒盘本就是向那桌去的,现下倒是有些踌躇为难起来,“这……”
沈卓航叹了口气,从包中拿出一块大洋塞放在他酒盘中,算作小费,淡淡道:“谢谢。”
看在钱的份上,这长相白净的侍应生这才弱弱答了句“好”。深呼吸,端稳了酒盘便向着那桌再次走去。
刚踌躇着要如何对这几位上海滩小亨开口之时,方才那鼠窃先生倒是先开口,问道:“她跟你说什么?”
侍应吸了一口气,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随即,便是一杯杯的酒端到桌子上。
全然不敢抬头看。今日是他第一日上班。经理前一会儿还在说,要他放聪明点,不要开罪客人。这儿的人都是他惹不起的。
可方才的形势,在这毫无工作经验的新侍应面前活脱应了那句‘顺得哥意逆了嫂心’。
他只想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月尾能够出份不菲的薪资便是足矣。没料到还要懂的周旋人情世故。
自然也是完全没瞧见那鼠窃先生眯了眯泛着精光的眼眸,那嘴角的笑意也是消失殆尽。
待侍应最后一杯酒端上桌,满以为大功告成之时。却不想那鼠窃先生一把扣住侍应仍在桌子上的手腕。
侍应一惊。全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顿时吓得牙直哆嗦。本就是蹲着的,现下更是低人一等。
只见那鼠窃先生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我们的眼睛,是斜的?”
那侍应直直摇头摆手,脸色煞白。
“问你呢!张嘴说话!”见侍应吓得不轻。这鼠窃男子突然一发力,将他推倒在地面。自己又是俯身厉呵着。
侍应此刻只觉天旋地转。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只知一个劲的摆手摇头,嘴里只有呜咽。
鼠窃男子一把踩住了他的手,戏谑道:“说话,不是叫你摆手。”
脸上带着笑,可脚下却是十足的用力,面无三两肉的嘴角无意识的抽搐,惹得同桌的人是大笑不已。
可怜这侍应生第一日上班,竟碰到了上海滩最跋扈的小亨。
他此刻看着自己被踩着的那只手。顾不得疼痛,只怕这手套弄坏了。自己本就穷困潦倒,更无力赔偿。要是为此再被开除,他真的不知道要悔哭多少回了。
歌声掩盖了他们这一桌怪异的笑声。本就是在里桌,这侍应生自然是得不到任何的帮助。
鼠窃先生仿佛发现了些什么。一把抓住侍应生的下颚随即回头,哈哈大笑。用着英文对身后几个白种人说着:“竟然还是个洋杂,杂种啊。你们快来看看。”
这一下,本是冷眼旁观的几个外国人更是一下子来了兴致。笑拢到了一起。却依旧高高在上,桀骜的模样,双手抱怀,站立的直直的。
眼睛却是肆无忌惮的看着那侍应生。鄙夷之光毫不掩饰。
那侍应本是生的有些混血模样。自知这张脸从小到大为他惹了不少祸端,本以为来到了这海纳百川的大上海,便可以叫人忽略这张过于清美的脸庞。怎料,在这百乐门却成了公然任人玩耍的笑柄。
正文 第十二章 纨绔子弟
手还被那鼠窃先生死死的踩住。他只觉一阵阵锥心的疼痛叫他眼冒金星。却深深知道,如今这形势是肯定没有人帮他的。这么多年的屈辱他都忍过来的。他只求生。手不敢胡乱动。一怕伤到客人,二怕坏了手套。
随即,咬牙是立马跪好,磕着头,口中求饶道:“几位大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虽然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但这招却是他从小用到大的伎俩。
只是他不知道,在这百乐门,服务生被视作‘下等人’。纯粹是公子哥们无聊的消遣玩偶罢了。
鼠窃先生不说话,他唯有不停的继续求饶着。
那几个洋人本是高高在上的样子。现下看这侍应生更是用一种看过街老鼠的眼神。其中一个洋人兴起,微微俯下了身子,用极快速、流利的英文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这侍应生半个词都听不懂。他只是机械式的求饶,磕头。
只是那个洋人说完,却是惹来身后其他洋人的笑,就连那鼠窃先生亦是大笑不止。
口中说着:“真贱!”
那些洋人更是觉得这一伸手就能捏死的‘小蚂蚁’给他们稍微带来了点乐趣。便是照搬方才那洋人的模样,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大声说,大声笑。只是一切都掩埋在轻快的歌声之下。
侍应生浑然不知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看样子却是十足十的轻蔑加不屑。他根本无力反抗啊。眼前的可都是洋人啊,可都是有特赦的。若是自己反抗,分分钟是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呀。他吓得浑身发抖。若是当日听了娘亲的劝不来这花花大都会也不至于遭这生死未卜的罪。
他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如决堤一般怎都收不住。
同时,那笑声更是猖狂。
分明短短十来分钟的时间,对这侍应生而言却是一整个世纪那么长久。
正当他即将绝望之时。音乐声戛然而止,灯光悠悠转明。听得台上不断地“谢谢,thankyou。”他竟是暗自松了口气。随即,求饶声更是不断。他好希望经理能出来保一保他。即便将他辞退了,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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