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的记者和她身后那台摄像机,觉得头疼。她转头对警察说:“我可以给家人打个电话么?”“可以。”
陈肖电话打给了刘震,“哥,我这儿有点儿事儿,你找个律师来,熟悉交通事故的……不是我,别人开了我的车……恩,你来吧,先别告诉我爸,这儿有记者……恩。”陈肖挂了电话看了那记者一眼,看她正在低头奋笔疾书,陈肖头靠在墙上,对她说:“未经允许就记录别人的电话内容不行吧。”“我会注意措辞的,谢谢。”陈肖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刘震很快就带着律师来了,他在警察耳边说了什么,警察站起来把记者请了出去,“我们要办案了,不能采访,回避!”记者出去之后刘震拨了他们局长的电话给这个警察听。警察把电话还给刘震之后向他点点头,刘震就留下律师,带着陈肖离开了。
陈肖的车第二天就上了报纸和新闻网,并没有提陈肖的名字,但是写着肇事车辆是某富家女的车。重大交通事故光是北京平均每年就要发生1600多起,只是因为标题写着“京沪高速公路发生重大交通事故,肇事车主系一富家女”,里面还有关键的一句提到此车以前就有肇事记录。经转载之后标题更是新鲜:“路不是专给富人开的”、“富家千金接连开车撞人”、“富家女疯狂飙车撞死孕妇”等等。一时间网络上骂声汹涌而来,有关于这则新闻的帖子都成了热帖。人们的注意力渐渐从车祸转向“这个富家千金是谁?”,然后就有人发起了人肉搜索。那段时间新闻报道少了女星露点,多了“富人撞贫民”,毕竟喜欢看女星露点的只有少数好色宅男,喜欢看富人撞人的是数量庞大的买不起这种车的人。
陈肖对此不闻不问,她只是沉默着领回了瑞雪的遗体,然后通知了瑞雪的母亲。陈肖跟腾跃说她要给瑞雪办一个遗体告别仪式。腾跃说好,我也来,得有个仪式。
陈肖给她有号码的所有人打了电话,她对他们说:我的朋友去世了,她很年轻,你能参加她的葬礼么?腾跃站在陈肖旁边,他不能理解陈肖为什么要叫那些根本不认识瑞雪的人。陈肖说因为瑞雪爱热闹,她老实怕寂寞。孙瑞雪总是怕一个人呆着,无伦是组乐队还是一场一场伤痕累累的恋爱,她的特立独行也只是想引起谁的主意,她只是不想一个人而已。其实越是独特的人越是在意别人的眼光。
仪式当天真的来了很多人,连陈肖的高中同学都来了。陈肖那天穿了一身黑西装,站在入口处给每一个来凭吊瑞雪的人发一朵白玫瑰,说请郑重地献给她。陈肖高中的班长张学秀为逝者朗诵了一首诗,诗的结尾说:给这个孩子一个温暖的眼神,因为他总不是故意的;请宽容所有说的抱歉,因为孩子只是迷失了神指给他的路。
苏黎出来的时候站在刘铁身边,“我见过她,她那时候来了羲扬的影展,还大着肚子……才20多岁,那么年轻……”
刘铁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彩,“你说,云彩上会不会有亡灵走来走去?就像网络版的杀人游戏一样……你说戈多会不会在上面看着我们的笑话?就像被杀死的人看着活下来的人的笑话……”
“我不玩儿杀人游戏。那过时了。”
“有空儿玩儿玩儿,挺有意思。”
瑞雪的母亲把瑞雪的骨灰带回了家乡。瑞雪下葬那天瑞雪的母亲给陈肖打了一个电话,说谢谢陈肖为瑞雪做的,瑞雪现在已经入土为安了。那天北京是个大晴天,天空罕见的蓝的没有一丝杂质,陈肖缓步走在大街上,心绪宁静的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有着千帆过尽的释然。她想以瑞雪的个性也许希望她的葬礼是在滂沱的大雨中举行,那才显得盛大华丽,她从来不喜欢平静的生活,所以死也要死的热闹。她又想瑞雪更应该享受这样的宁静,她一生流离坎坷,只有入土后才有机会享受这长久的平安。
瑞雪的葬礼举行的时候羲扬正在东京参加电影节。他们的电影在经历了那次山体滑坡事件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阻碍的顺利地拍摄完成,虽然没赶上柏林电影节,刚好赶上了东京电影节。而这样的题材刚好和东京对味儿,竟然让他们得了一个评委会大奖。陈肖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颁奖现场,手机没有开机,所以他错过了瑞雪的告别仪式,他也不知道瑞雪去世的消息。
羲扬从东京回归的第一天,就给陈肖打了电话,他很想见到她,已经想了很久,一直熬到领完奖才回来见她。陈肖接到电话很快就和羲扬见了面。她看到他没有问他电影如何,他如何,她只是告诉他瑞雪死了,用决绝的方式自杀了,去给她送一束花儿吧。羲扬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好,你要陪我去,我不知道她的墓在哪儿。”
“在杭州,我同你去。”
他们第二天就去了杭州,傍晚的时候到达。羲扬买了大束长梗的白菊花放在瑞雪墓前。陈肖说你买玫瑰就好了,她更喜欢玫瑰。羲扬说我不送她玫瑰,我只希望她能安宁,如这白菊。然后陈肖沉默了,羲扬也跟着沉默了,他们就一直这样站在墓园直到暮色降临,再到繁星满天,不知道是在悼念亡灵还是悼念逝去的青春。
羲扬开着车,也不问陈肖要去哪儿,陈肖也不说话,任凭他决定方向。羲扬把车开到他以前在杭州住的地方,陈肖下车,他拉过陈肖的手,陈肖就跟在他身后跟他上楼。那一夜,他们在没有铺床单的床上□,温柔地,激烈地,心里充满了即将失去的恐惧,亲吻都带着绝望的味道。陈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不能思考,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今天她只有这个深深楔进她心里的男人,她的初恋,她的热恋,她此生最美最痛的爱情的给予者。她只能抱紧他,因为在这个时候,心里只要有一丝空隙都足以让她崩溃。
陈肖坐在杭州飞往北京的飞机上,飞机向上爬升的时候她突然想,也许没有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人其实是欲望的动物,总是会输给情不自禁。
陈肖和羲扬分开还不到24小时又见面了,这次是为公,作为电影的投资方,参加庆功会。庆功会来了不少媒体,有记者认出了在电影里客串露了一脸的羲扬,就要采访他。陈肖远远地看着羲扬和那记者说话,然后又看向其他人,都看不清楚,视线模糊到人在她眼里只剩下轮廓。她想她已经喝醉了,两杯红酒就喝醉了。她站起来,尽力保持着姿态走了出去。一出大门就开始脚下发软,然后有人在身后扶住了她。
“送你回去吧。”
“恩。”
羲扬开着车,陈肖坐在他旁边闭着眼睛。
“你爸妈在家吧,这么晚喝醉回去不好吧,去我那儿吧,我一个人住。”陈肖没做声,好像是睡着了。羲扬转过方向盘,向三里屯方向开去。
陈肖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天花板,这是羲扬家,她正躺在羲扬的沙发上。她知道是羲扬把她扛上来的,她只是头很疼,没有力气动弹。
“醒了?”
“恩。”陈肖坐起来,头疼一下袭来,像要炸裂一样,“嘶——”
“头疼?喝点果汁吧……别晃,越晃越疼。”
陈肖喝了几口果汁,因为头疼,说话都轻轻的,“这是你新居?够简洁,不错。”一进来就是一间大屋子,除了洗手间,就是一个大房间,毫无阻碍,中间放了一张大圆床,此外还有一组沙发和一个书架,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占地方的家俱了。
“我不爱堆些没用的家具在家里。”
陈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有什么话能接下去,她左右看看,“我的包儿呢?”
“都凌晨两点了,你还去哪儿?”
“回家啊。”
“……肖肖,咱们谈谈吧。”羲扬在她面前蹲下来,仰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说。
“……你说。”
“从……从王佳结婚开始说……”
“恩?”
“王佳结婚那天,我就坐在方垚旁边,我觉得,我隐约觉得他在哆嗦,他的心在哆嗦。我就想,要是也有那么一天,我也要出席你和别人的婚礼,我是强颜欢笑还是该一枪崩了新郎……我多么庆幸你现在还是一个人,不管你心里已经起了多么大的变化,至少你还是一个人……”
“等等……那什么……我头疼。”陈肖一手捏着两边的太阳穴,手掌挡着眼睛,看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陈肖,你得面对,我们现在就得把事情解决了。”
“怎么解决?”陈肖轻声说,就是在嘴里哼哼,“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解决的。”
“有,我们不能分开,要是能分开早就断了,不管是人为还是天意,我们总算又走到了一起。我认为这是个机会,再也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为了这,我可以断腿折寿,可以跪下求你……”
陈肖听到这儿猛然站起来,她怕他真跪下,她慌乱地左右看着,“我的包儿呢……我带包儿了么……算了,我得走了……”羲扬一下就没声儿了,他站起来转过身,默不作声。陈肖知道他生气了,他一生气就不理人,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她说什么他会马上不生气,可是她不是他的女朋友了,她不想再逗他开心了,她累了,真要回家了。
羲扬听见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拿过车钥匙快步走出去追陈肖。羲扬跑下楼看见陈肖在前面游魂一样地晃荡着。他走过去一把拉住她,“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的。”
“喝多了也没忘了记恨我……”羲扬使了劲儿扯着陈肖的手腕大步向停车场走去。陈肖被他拉的踉踉跄跄的,“哎!哎!有话好好说,你别拉我啊……”
“还有什么能好好说,腾跃说我是铁血无情,你就是没心没肺,我们在这儿倒是找到共同点。”
“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干,我就送你回家。”
“我又不是找不着家。”
“你看你那样儿,让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得有人买啊,您当我值多少钱?”
“别跟我抬杠,我心情不好。”
“你当我就痛快么。”
羲扬站住,回头,“陈肖,你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