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让时志飞这几天来郁结于内、坐立不安!
云锦去他房里帮他换药的时候,他正为了这事儿愁得满屋子打转儿呢!
“怎么了?伤口疼了还是痒了?”云锦最见不得他火烧屁股一样的德行,看得人眼晕心烦。
时志飞看一眼云锦手里拿的纱布药膏,也不回话,大咧咧在椅子上坐了等着,眉头却依旧紧紧蹙着。
“想什么呢?皱着个眉头怎么上药?”云锦过去轻轻揭开他头上的纱布,额头上的伤口还好说,左眉正中间的伤口,却是好大一个窟窿,连毛带皮少了花生米大的一块肉呢!
时志飞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答反问:“你说,沈鸿鸣这次是唱的哪一出啊?出兵我能理解,唇亡齿寒呗!但是,这些药现在可都是用一颗少一颗,这都是救命用的啊!他怎么这么大方就都给了我了?他就知道他保安团以后用不着?”
“说不定人家就是钱多,存的多,沈家药铺里放着好几吨呢,就怕用不完!”云锦仔细的挑开伤口四周糊了血的眉毛,漫不经心的搭着话。
时志飞却明显不满意她的回答,一歪头,仰着脸看着云锦道:“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打什么叉啊!你就不觉的他这个举动奇怪?要说这仗,往后还有得打呢,换成我,我都不舍得……”
云锦不耐烦的把他的头扶正:“你替他操的哪门子的心呢?人家肯定是有人家自己的打算——依我看,他大概打得是突围转移的念头,文州城……大概是守不住了……”
云锦说着,想起还在城里的儿子,想起死去的时家父母,心里不禁一颤!
时志飞却一把抓住了云锦握着药棉的手:“你说他们要走?保安团?沈鸿鸣?沈家?——那你呢!”
云锦轻轻的挣开手,压下他的头,继续帮他清理伤口,半响才冒出一句:“沈家不会亏待小宝的!反而是跟着我……只怕孩子要受苦!”
“这么说,就是你不走了!”时志飞几乎蹦起来,伤口撞到云锦手指上,刚刚愈合的地方又重新裂开,鲜血沿着眉毛滴下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握着云锦的肩膀,眼睛仿佛要放光一样的追问:“是不是?是不是?你不用走了,你决定留下了!”
云锦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轻轻叹口气,伸手按住他流血的伤口:“老实一点!才要好呢!到底是要落下疤了……”云锦一边消毒着伤口,一边自言自语一般。
留下来的决定是早就想好了的!这一仗打出了鸡鸣山的威风,也打出了云锦的骨气!
鸡鸣山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这些兄弟!沈鸿鸣,保安团,那里不是属于她的地方,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有自己。活就要活出个人样来。不然就算是跟孩子团聚了,到底也是寄人篱下,将来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可真的答应留下了来,想想儿子,母子连心,那种酸涩又岂是时志飞能够明了的!
看着他那喜不自胜的样子,云锦有无奈也有安慰,心里却无半分的喜悦,面上更是淡淡的:“保安团要是走了,以后山上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你闭嘴!老实坐着!……好好的眉毛,伤哪儿不行?这要是落了疤,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长出来……”
云锦不自觉地拿手轻轻抚着他伤口旁边的眉毛,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遮掩着自己的心事,想到他眉毛正中少了一撮毛的样子,却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直到听见她这一声笑,时志飞提了半天的心才算是真的落了下来!
心里稳了,嘴臭的毛病又开始冒头!明明心里美着,非要嫌弃的一扬脸:“笑什么笑?吐沫星子喷我一脸!”
云锦也不是善于的,斜他一眼道:“我是笑你以后!秃着半截眉毛,本来还算不错的皮相就算是彻底废了!”说着后退一步,佯作打量着他的脸说:“就是不知道咱们山上那些姑娘看了,是会伤心呢还是会死心呢!”
时志飞脱口就想问一句:“那你是伤心还是死心?”张了嘴了,想想又闭上了。算了,这样不是很好吗?两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好不容易能够和睦相处了,何必还要自寻烦恼、自讨没趣!
后来的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倒比往日更多了一些平静和安详!两人相安无事,配合默契,很多事情甚至不用言说,一个眼神下来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时志飞只觉得能这样相处下去也不错,只要能天天看着她,陪着她,偶尔吃她两句憋,不时的被她刺挠两句,这样的日子已经算得上是幸福了!
云锦也知道自己的变化,一天天、一日日,感受着心在一点点融化!感受着他的忍让,感受着他的包容,几分宠溺、几分骄纵,让云锦想起待字闺中时身受父母庇护时的生活。
享受着他的爱情,却吝啬的不肯付出,云锦也明白自己的自私与怯懦!只是,对于感情,毕竟还是心有戚戚焉!
夜深人静、闲来独处之时,云锦时常会想起上次那场大难不死的战役!战场上的那一幕总会反复在眼前回放,哑然失笑中渐渐明白自己的沦陷从何开始!
那天,在炮火声中被小六子猛的扑倒在地后,她几乎立刻摔晕了过去。而小六子是真的震晕了过去!等她从眩晕中渐渐恢复了意识的时候,战场上大局已定!
她焦急得呼唤着小六子,挣扎的起身,勉强抬起了头来,就一眼看见了前方飞奔过来的一个满头满脸鲜血淋漓的家伙!
这时候她已经听见了小六子微弱的回应声,惊魂未定中心才放下一点儿,就被眼前的时志飞一把搂住,上下起手!嘴里还不住的叫着:“云锦,云锦……伤哪里了?伤哪里了?你说话啊!”
云锦却被他满头满脸的鲜血吓住了,粘粘的血浆沿着他的眉毛流淌着,一双眸子都是血红血红的!他一把抹掉几乎糊住双眼的鲜血,动作太大,一些鲜血甚至甩到了云锦的脸上!云锦却顾不得这些,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连眼珠子里都在冒血,这只眼睛怕是要废了!”
如此想着,人竟吓得说不出话来,一双手伸出去,使劲的堵上他眼睛上方的那个最明显的正在突突冒血的伤口!
时志飞却被云锦的脸色吓住了,明明看不出伤口,怎么会一身鲜血、脸色煞白?
只好一遍遍的喊着:“云锦,云锦,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云锦的眼泪却已经涌出来!心里仿佛随着眼前他额头上的那个伤口一样裂了个洞!冷风嗖嗖的灌着,冻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她这样的反应更是吓坏了时志飞!只以为她受了了不得的伤了,连喊云锦名字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几乎不成语调!
后来,要不是躺在地上的小六子实在忍不住的加了一嘴,保不齐这两个人还要这样糊里糊涂的相互惊吓多久呢:“哥,嫂子没事!我快不行了……我是真的不行了……”
云锦自然是没事,因为被压在小六子身下,所以才被小六子的血流了一身。而时志飞的伤势,后来经过仔细的检查,竟然也只有额头和眉毛上两处擦伤。
额头是被弹片削了一片皮去,伤口大但是浅!眉毛上的伤口却是被子弹硬生生刮了一块肉去!这两处伤口的血量当然还不足以吓着云锦,其他的血迹就要归功于云锦那把锋利的匕首了!拿在憋着一肚子窝囊气冲进鬼子堆儿里的时志飞手里,那就是如虎添翼。劈刺挥攮、刀刀见血!
如此混乱的场景之下,什么时候伤的额头实在是记不得了!
眉毛上的伤口倒是有些印象。依稀记得是自己一门心思冲锋的时候,快要冲到鬼子跟前了,却突然听身后小六子的那一声高呼“小心”。到底是惦记着云锦,急速的奔跑中还是下意识地向他们的那个方向扭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瞬间,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颗子弹已经擦着他的眉毛飞了过去!
后来回想,自己也是觉得万幸。可以说小六子当时的那个反应,其实救得是他跟云锦两个!若不是那小子这一声高呼,这颗子弹八成是要正中他的眉心的!
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对小六子自然是从心底感念——当时就下定了决心,一定帮着小六子把玉儿追到手!至于他是否存着一箭双雕的心思,顺便的在帮自己解决麻烦,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了!
习惯了别扭的人,你让他直言不讳说出感激来,那是比要他命还要命的事情!可他不仅不知道感激,后来对小六子当时冒死插嘴的评价,更可以算得上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典范:“他那就是放屁!一口气说出那么长一句话,他能是快不行了?”
后来对小六子的伤势检验,倒是充分验证了时志飞的铁口直判!
至于他在对待他人伤势问题上的清醒和对待云锦时候的糊涂,他是坚决不会承认存在着所谓的关心则乱的——以他堂堂大当家的这样坚强、坚定地性格和人品,自然可以保证从始至终的清醒和理智!若是有什么偏颇,那也是马有失蹄!神仙也有打盹儿的时候,他一个凡人怎可超越圣贤?
这样的厥词放的多了,兄弟们早就习以为常,对这次的乌龙事件,亲眼目睹了的,惊诧之余自然也就明白了很多,但是一个个的都是三缄其口!笑话,此事涉及大当家的理智和尊严,哪个的皮痒了,想借助大当家的马鞭梳理梳理了不成?
于是,明白的更加明白了,不明白的自然就还是不明白!
但是,后来围着云锦转的家伙少了好几个倒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仔细辨认下,少的那些大都是那趟跟着时志飞一队的!
剩下的还有两三个特别执着的,自然都是罗胡子的部下!
原本鸡鸣山上就是集合了一群乌合之众,三四个山头并过来的,人心齐不齐也就能拿打鬼子来衡量下。要说私底下的小九九多了去了,大多数时候时志飞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睁眼。清水不养鱼,混沌着有较劲儿的不敢摆在明面上就行。平时拼个酒、摔个跤、比个枪法的,还有利于共同进步。
所以,虽然时志飞和云锦的这点故事,明白的人不少了,可是糊涂着的那帮还是照样糊涂!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