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依旧不敢相信自己怀里竟然真的搂着的是她日思夜想的儿子!
她母子俩抱头痛哭的功夫,时志飞玩弄着手上抢来的手枪,神色寥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个女人被卸了枪也不着急,因为明白了来人是谁,这时候倒是一派冷静的神色!那个青年汉子明显有些弄不明白状况,不过,看时志飞没有为难的意思,也就小心谨慎的护在主母身边,一言不发!
哭了半响,云锦方才醒悟过来,抬头看,站在她面前冷冷的从上方斜睨着她的女人可不正是沈鸿鸣的正室嫡妻?云锦的目光落于她高挺得硕大的肚子上,方才明白刚才那个青年汉子为何会有那般惊恐的神色——这样的身子也敢持枪恐吓,这位沈夫人倒是好胆识!
云锦擦擦眼泪站起身来,冲着她微微一笑:“让沈夫人见笑了!贸然出现,惊扰了夫人,真的……很抱歉!”云锦看着她的肚子,端量着她最多也就是月余的事儿。对于孕妇来说,这样的惊吓确实危险,所以,这话说得倒真是诚意十足,可惜,人家沈夫人显然并不领情!
“这话不敢当。现在谁不知道您‘女诸葛’的名号?您在鸡鸣山上是和大当家的‘裂云鞭’齐名的人物!能够一次得见两位英雄,这是小妇人的荣幸!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就是。小妇人莫敢不从!”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不卑不吭,细声慢语的,听进了耳朵里却全不是那么回事!毕竟对方是个身怀六甲的女人。不光是云锦听了一脸的尴尬,就是时志飞也扭了脸假装掏掏耳朵,只当是没有听见!
但是话撂下了,总不能不接,云锦其实也不明白时志飞把她带过来到底是所为何事,倒是他们一行的目的是再明白不过的!如此一想,心里更是一酸,也顾不得别的,蹲下身子又摸索着儿子落下泪来!
沈夫人倒是沉得住气,语气淡淡的开口又道:“你若是舍不得孩子,要留下他来,我也没有办法!明白告诉你,我们是奔着生路去的,要不是有这个肚子在,不要说我不会这般轻易的依从了你,就是今天这事儿也不会出——我就是死了也该堂堂正正葬在沈家的祖坟里,万没有这样逃命的理!所以,既然是逃命,我也不怕担这个贪生怕死的名声,你要留孩子,我不敢拦你,只是你想好了,不要后悔!”
话虽说的冷漠无情,语气更是强硬,云锦却分明从她最后打量孩子的那一眼里看到了几许不忍、几许不舍!
就是这一眼,突然就让云锦下定了决心!
站起身来,才要开口,身下小宝却颤巍巍喊了一声:“娘……”
这一声娘叫愣了云锦!云锦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向儿子,又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向身边挺立的沈夫人!
孩子大概也觉出不妥,转脸又拉了云锦的手小声的叫:“妈妈……”云锦心里一酸,本以为母子连心是再无情的时光也无法阻隔的天性,却原来这一年的时光下来,真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
孩子不知道大人们到底是怎么了,看看妈妈,又看看其他的人,目光最后却在沈夫人身上停驻,然后带着试探的、小心的冲着沈夫人伸出了另一只小手!
沈夫人忍了再忍,终是一扭头别过了脸去!孩子却不肯放弃,挪过去两步执意的拉起她的手,小声的又叫了一声:“娘!”
云锦看着孩子,眼泪更加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孩子一手拉着一个大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又带着哀求的嗓音冲着云锦低唤:“妈妈——”
听着儿子撒娇的语气,云锦怎会不明白孩子的渴望?一时间,心里又乱成一团!
沈夫人却颇为不耐,催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由得你这个样子!要走要留给个痛快话!莫要耽误了我们母子的前程!”说着一手摸着肚子,另一只握着小宝的手却也握的更紧了!
云锦忍着泪,还未开口,就听一旁时志飞突然沉声道:“走!都走!她跟你们走!”
云锦惊异的看向他,他却面无表情,一弯腰抱起了小宝,扭身走向马车:“再往后都是实打实的硬仗了,你一个娘们,留下来也是拖累!这个兄弟的身手不错!沈夫人我今天也算是见识了!比沈鸿鸣那个脓包强!你们娘儿俩跟着他们我也放心!走,都走!快走!”说着话转回来,看云锦还是一副愣愣的样子,干脆一弯身子将她也打横抱了起来,两步过去塞进马车里!
云锦很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被他放在了马车上,才惊醒一般,伸手拉住了他正欲转身而去的衣袖:“志飞……”
一旁的小宝已经兴奋的抱住了她的腰,使劲儿撅着小屁股要把她往车厢里面拉!
时志飞回头看看她,再看看他身后的孩子,突然冲她绽开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傻瓜,你拉着我干什么?孩子不能没有妈,你走吧!快走!走晚了,小心我后悔了,再把你抢回山上去!”
大概最后一句话吓着了孩子,小宝警惕的看着他,更加紧的搂着云锦不肯松手!云锦心里一下子被他笑得空落落的,半点儿主张也没有了,愣愣的由着他推开了她拉着他衣袖的手!愣愣的看着他转身上马。
沈夫人已经在那个青年的帮扶下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开动,直到时志飞一人一马的身姿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云锦还有些反应不及!
小宝已经紧紧依偎到她怀里!孩子脸上满足的笑容却依旧填补不了她心中遗漏的空缺!她只是呆呆着坐着,任由马车带着她在夜幕里疾驰!
直到急促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马车停下的一瞬,她迫不及待的推开了马车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盼着什么等着什么!但是,那个人、那张脸、那样神色焦急的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却分明的感觉到了自己心底那一瞬间排山倒海的震动与满足!
云锦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
却没等来她想听的那句话!
他只是顺了顺气,伸手从后腰上抽出驳壳枪,一弯身子又从腿上抽出了那把匕首,两手一推把枪和匕首全部塞到她的怀里!
“差点忘了……”说着,又从怀里摸出好几个弹夹,一股脑的全部塞给了她!
最后看一眼她,他突然嘴角一弯,目光烁烁如星辰,一声高喝:“驾!”
马鞭随他长臂一挥,凭空甩出一声炸响——马车再次绝尘而去!
茫茫夜色中,疾驰的马车很快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吞没!
漫漫夜空下,星辰点点,借着微弱的星光,他不甘心的凝视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一辆车,一个人,就这般消逝无踪,仿佛从不曾来过,仿佛从不曾驻足!如今,连那只匕首都已经还了给她,他这才惊慌的发现,他竟然寻找不到任何能够证明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仅仅是这片刻的分离,可是她的面容已经变得模糊,他几乎已经想不起来她的样子!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境,因为虚幻,所以才能这般轻易的遗忘!可是,为何,疼痛却要如此真实!
突然有一种冲动,他想要再次纵马狂奔,追上去,看一眼,也许只是为了证明那辆马车真的存在,也许只是为了证明它带走的不仅仅是他的一场幻梦!
胯下的大黑马被他收紧的辔头拉疼了,焦躁的踢踏着脚下的地面!
终于一拉缰绳,他掉转了马头,向山上跑去!
大黑马被他的鞭子催的比来时更加疾速,飞快掠过的树枝躲闪不及的扑打上他的头、他的脸!实际上是他自己没有丝毫躲闪的意识!
一下下火辣辣的抽疼虽然不能减轻他心里的痛苦,却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瞬间得以宣泄的痛快淋漓!所以,他选择自虐似的坚持!坚持在马背上挺直着身子,坚持着扑面而来的锋利的鞭挞!这种活生生的疼痛至少能让他感觉到真实!如果注定这所有的一切必将被时光所抛弃所遗忘,那么他至少可以选择一种方式来铭记来缅怀!
是的,他害怕遗忘!人都是健忘的,或许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
他了解自己,他就像是个自我愈合能力超强的野兽,他的伤口总是好的很快!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就连母亲去世的悲痛,就连童年时那些最悲惨的生活——那并不仅仅是安慰云锦的话,他真的忘了很多!
他向来蔑视那些沉浸于伤痛久久不能自拔的人!遗忘伤痛,然后愉快的生活!这一直是他引以为豪的本领!所以,他才能在这样艰难的世道里比较常人更为轻松的过活!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这种超强的生存本能冷漠的可怕!
忘掉伤痛,忘掉过去,也就连同着曾经的幸福与美好!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原来遗忘也是一种惩罚!
纵马奔回了山上,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里仿佛是着了火!院子里堆着白天兄弟们拿来的十几坛酒,他冲下马,扑过去,抓起一坛就往喉咙里倒!
火辣的烈酒冲下喉咙,他畅快的发出一声低吼!可惜,这开了封的酒只剩了不到半坛,喝得急了还大半撒了满身!实在是不过瘾,干脆又抓起一坛,一掌拍开了泥封……
不知喝了多久,不知喝了几坛,酒水顺着喉咙灌进肚子里,云锦的模样便好似被肚子里酒水倒映出来了一样,渐渐浮现,逐渐清晰——那眉那眼那唇角那笑颜……佩声悄,晚妆残,凭谁整翠鬟?
“你笑什么?”他躺在院子里的石凳旁抱着酒坛子呢喃。
眼前的人影恍惚,却又于水波潋滟中徘徊摇曳,真实的连那一声轻叹都仿佛是回荡在耳边——落花狼籍酒阑珊,笙歌醉梦间!
“你又叹什么?”他嘿嘿笑着问。朦胧的醉意里也知道那人影不会给他答案,却依旧傻傻的看着她不舍得瞬目!
她却在他身边坐下来,他伸手去捉,人影又仿佛淡了!
抓了两把手里总是空的,于是摇摇头,苦笑:“算了,算了,就连做梦你都要来捉弄我!我就知道我从来就抓不住你!何况我现在喝醉了!”
不去理她了,她却又回来了!脸色带着轻嗔薄怒,淡淡的眉头轻锁着,仿佛一张嘴,他就能听见她那略带不耐的声音:“年纪轻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