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他抬起眼眸淡淡扫向我,话语间毫不掩饰对我的鄙夷。“我真的很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农村长大的孩子。”
“……”
“那一块。”他不同我多说,拿着剪刀的手指向我身后靠近铁栅栏的地方,“把杂草连根除去就可以。”
我默默闭上嘴,转身走到他指定的区域,蹲下身子埋头勤恳地锄起地来。
“冬禾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从前我在阿森大叔菜园子里来去自如,却没有见过他的身影,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他何时来我们村的,又是为何而来。
“在你偷水果被抓的那天早上。”周冬禾背对着我,我无从分辨他的表情,“不得不说,你运气颇佳。”
“好……好吧。”我用力将一束枯草从泥土里拔出来,惯性作用使我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那阿森大叔是你的父亲吗?”我揉着被摔得不轻的屁股,锲而不舍地追问。
周冬禾的动作忽然停下,剪刀清脆的撞击声也戈然而止,我觉出不对,扭头朝他望去。
“不是。”顷刻,他直起身子,平静回答,“他是我大伯。”
Pait4。屋顶的风(2)
“大伯?”我望天思考了一下,“也就是爸爸的哥哥,那你爸爸妈妈呢?在大城市里工作么?就像我的父母一样,在很遥远的……”
“你很烦。”他突然语调冰冷的打断我,继而重复裁剪花枝的动作。
“额?”我愣了两秒,喉咙胸口像被堵住一样憋屈。于是不再说话,埋头猛拔枯草,将那股难受的倔犟劲儿发泄在草地里。
草屑四处飞扬,在阳光下划出绿色微光,清新的气息充斥在温热的空气里,随着呼吸渗透了心间。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正沉浸在“除草世界”里无法自拔的小女生,视线停了两秒后若有所思的移开,眯起眼睛抬头望向头顶的天空。
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那种漫无边际的纯粹的蓝让他的眼眸有片刻失神。
这样子消耗体力果然支撑不住,我看了一眼身后堆彻成小山堆的杂草,累得四肢放松躺在了草地上。
太阳温柔的光线渐渐趋向刺眼,晒得我眼睛睁不开,于是我侧了个身,一朵蓝色的小花落入我的视线,恰巧引起了我的兴趣。
“欸?”我全神贯注地趴在那朵小蓝花面前,仔细端详着它,忍不住探鼻嗅了嗅,花粉萦绕鼻翼,令我打了个喷嚏。
“冬禾你快看,夏天居然还有花耶?而且还开得这么漂亮……”我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扭头朝正专心打理花枝的少年欣喜地说。
“那是牵牛花。”周冬禾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属被子门,双子叶植物纲,原产热带美洲,花期6月至10月,朝开午谢。夏天正是牵牛花开的季节,所以只要土壤足够肥沃,光照充足,通风适度,它们都能生长,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哇!”我两眼放光地看着他的背影,“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简直是一套移动的百科全书。”
“这是常识。”他拿着剪刀绕过田径朝我这边走来,面无表情地说,“地球人都知道。”
“谁说的,我就不知道。”我视线崇拜地跟随他的身影移动,搓手道,“冬禾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停下脚步看我,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起来,你挡到我的路了。”
“好吧。”我觉得他甚是无趣,又不想再拔草,于是便从草地上爬起来朝另一边跑。
和他相处了半天,我发现他虽然冷漠,但对草木却好像充满了感情,总是很温柔的样子,每当我踩到花枝,或者折断树叶,就会遭到他冷冽的谴责。
于是我索性那也不去,撅着嘴巴蹲在地上一脸不愉快地看着他。
“对我来说,植物是有生命的。”见我一脸不高兴,他忽然开口说。
我怔住,脸上的不悦被惊愕取代。
当初他在我面前溺死蚂蚁的时候,态度轻蔑,甚至还嘲讽我不懂生命。
可现在——
“一粒种子在土壤里扎根,它会生长,会开枝散叶,站成没有悲欢的姿态。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绿荫,一半沐浴阳光。你看,它们通常都很沉默,很骄傲。从来不去寻找,也从不依靠什么。”
呐,如果有来世的话,我也很想做草木。
少年没有把最后这句话说出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失焦了一秒。
他沉默地转身背对阳光,将手里的剪刀放下,去提墙角的水壶,年轻的脸庞隐藏在黑暗的阴影里,没有表情,好像丢失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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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it4。屋顶的风(3)
我很少听周冬禾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除非是启动了“百科全书”模式。所以听完这段富有哲理,又充满诗意的描述后,我不禁对身旁普通常见的植物们刮目相看。
“那你以后的梦想是什么?”我仰望他,展开双臂“是成为一座大大大花园的园丁吗?”
周冬禾正提着水壶给低矮的树木洒水,花洒喷出流线型的水柱,落在幼嫩的绿叶上晶莹剔透。
他没有回答,像是没听见我的话, ;沉默专注的侧脸在阳光下有种迷人的魅力。
我只好做罢,贪恋地将目光在他脸上多留了一会儿,然后背过身默默地发扬我的“除草”霸业。
太阳光线变强烈时,我们便躲在门庭下乘凉,周冬禾坐在小板凳,捧着课本预习,我就躺在阿森大叔的摇椅上,晃啊晃地便进入了遥远的日光梦境。
等到阿森大叔回来时,周冬禾已经把午饭煮了,我躺在摇椅上才睡醒,裸露在短袖外面的胳膊还有一丝凉意。
我从摇椅上起来,揉了揉眼睛去望头顶的太阳,它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了云层里,只剩一点边缘的光线,从浅灰色的云朵四周投射下来。
“小水,中午留下来吃午饭吧。”阿森大叔热情地邀请我,“今天我买了很多菜,你帮忙除了这么多杂草,我还没谢谢你呢。”
怪不得阿森叔一上午都不在,原来是去赶集了。
“不用了呢,谢谢阿森大叔!”
奶奶叮嘱过我,不要留在别人家吃饭,要客气地婉拒,这是规矩,况且,我说中午会回去吃饭的。
我望了一眼在厨房转悠的周冬禾,还有这个生机盎然的菜园子,虽然我很想留下来,可这毕竟不是我的家。
如果这是我的家,那该有多好啊。
“小水?”
“啊?没事!奶奶大概已经煮好饭在家等我了,我先走啦!有空我还会来帮忙的!”说完,我飞快地打开铁门,一溜烟跑远了。
“额……那好吧,记得时常来玩!”阿森大叔见状,连忙朝我挥手道别。
“嗯嗯,会的!”我朝后挥了挥手,一路飞奔回家。
跑得足够远后,我渐渐放慢了脚步,路过昨夜那个池塘,看波光粼粼的湖面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像是洒了白糖一样。
不过,在这样清透的水塘里,真的会有那种“河童”吗?
我带着疑问继续走,忽然,看见前方的树丛旁,几个出了名的顽劣男孩正打闹成一团,发出嘻嘻哈哈的怪叫声。
“啊!哈哈,快看,它往这边跑了。”
“用脚拦住,快踩它尾巴!”
“哎呀你真笨,让我来,我就要抓住它了!”
一只幼小的松鼠逃出包围圈,闯入了我的视线,它看起来很害怕,在他们的“围攻”下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我不由替它捏了把汗。
小松鼠忽然朝我跑来,跑了几步便停下了,肚皮一起一伏,它身上有一个血淋淋的洞口,剧烈的运动导致伤口破裂,再度出血。
触目惊心的血液滴落在滚烫的地面,很快被阳光烤干。
part4。屋顶的风(4)
应该是被橡皮弓打伤了,经常有小孩这么干。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上前阻止的时候,一个小男孩逮住了它的尾巴,将它倒拎起来。
小松鼠发出一声惊叫,在阳光下奋力挣扎,它漆黑的眸子望向我,好像在向我发出求救的信号,我像个木头似地站在原地,脸烧得通红,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脚步如此沉重,艰难地难以移动,哪怕一步。
忽然,他们折过一只树枝,往它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戳去,
小松鼠的躯体猛烈颤抖着,它发出可怜的惨叫,和男孩们放肆的笑声混在一起,异常刺耳。
拳头不自觉地捏紧,指甲嵌进肉里,传来麻木的痛感……
有谁知道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很想冲上去把他们全都爆打一顿,再把可怜的小松鼠救下来,可是我……我……
“你们这群调皮的家伙!还不快点给我回家吃饭!”一名中年妇女围着围裙拿着锅铲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朝他们吼道。
我愣了一下,那些残忍的男孩立刻停止折磨游戏,扔掉手里的奄奄一息的“玩具”,往裤子上揩了下手,兵分几路地逃回了家。
两个男孩朝我这边跑来,其中一个用力推了我一把,我猝不及防,狼狈地摔倒在地,手撑在粗糙的石子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哈哈,你看她,像不像一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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