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的手心,一枚牵着红线的观音玉佩静静躺着。
我愣了一下,从他手里拿过玉佩,指尖接触他的掌心,像忽然接通了电流,酥麻了一下。
“唔……谢谢。”我搔了搔头,原本就乱的头发,此刻大概更加凌乱。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将手插回口袋,转身朝前走了。
我连忙跟上去,从他手心传递到我手心的玉佩,还带着一丝他的温度,这是妈妈在寺庙给我买的,可惜红线已经断了,我将它放向心口贴了一下,随即收进书包的褶边层里。
“嗳,冬禾,你走慢一点。”
“七点多了,再不走快点就该迟到了。”
“可是,我……我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听见我细弱蚊鸣的声音,他停下脚步,扭头皱眉不耐烦地看向我。
我立马咧开嘴抱着书包蹦跶过去,我不敢把书包背在后面,怕剧烈的颠动会使小松鼠的伤口再度裂开,我昨天才给它做了简单的包扎呢。
没错,我把小松鼠一并带上了,放在家里会被奶奶发现并且扔掉,万一被哑巴小叔瞧见,他一定会伤害它的。
记得上次,他把我养的两只绿蝈蝈烤了,我放学回家,发现书桌上已经没了活蹦乱跳的身影,只剩下两具烧焦变形的躯体,害我伤心了好几天。
“你看。”我将书包拉开一条缝,一只灵活的小脑袋立刻冒了出来。
“我看见了,然后呢?”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麻木地说。
“冬禾难道不觉得它很可爱吗?”
“……骆白水。”少年规律的呼吸一瞬间微弱下来,像黑暗里即将燃尽的黯蓝火烛。
“嗯?”我睁大眼睛期待地看向他。
“…真的……要迟到了…”他幽幽地看向我,露出一副“你好无聊”的表情,继续快节奏地朝前走去。
“额。”我站在原地怔了一下,抱着书包飞快地追上他,“欸,几点了几点了,真的要迟到了吗?怎么办不会吧,其实迟到一两分钟也不要紧的吧,班上经常有同学早自习迟到的……”
“你好啰嗦。”他停下脚步,朝天翻了个白眼,大概觉得我像一只烦人的苍蝇,嗡嗡嗡地围着他转个不停。
“抱歉……我就是担心迟到啊。”我垂头丧气地说出了实话。
“还有二十分钟。”他无可奈何地抬起手臂看了一眼,“快点走就是了,不会迟到。”
最后的结果是:我们并没有迟到。
爬楼梯的时候,班主任正走在前面,按照惯例,她进教室首先做的事情,是点名。而班级花名册上,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班长周冬禾的名字。
所以他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几步飞上了楼梯,我也抱着书包三步并做两步迈了上去。
“报道!”两人异口同声地举手报告,跌跌撞撞地站在门口,我脚下一崴,差点没摔出去,是周冬禾扯着我衣服拽了我一把。
老师诧异地回头看向我们,一个一本正经,脸色泛红,一个慌慌张张,衣服被扯皱,书包还歪歪斜斜地挂在肩膀前面。
“那个,冬禾,小水,我还没点名呢……”
教室里静止了两秒,忽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笑声响彻了整棟教学楼。
我把脑袋埋在书包里,脸颊的温度蹭蹭地往上涨,周冬禾大概也感到有些尴尬,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周冬禾脸红的样子还……挺可爱的,比起平时那副冷淡的模样,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去了。
Pait5。夏天在倒塌(3)
星期一第一节是数学课,我坐在窗旁,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将课本的页面吹得来回翻动。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解释一道应用方程式,我跟着他的手指,从左边的x移动到右边的x,绕了几圈,思路渐渐跟不上了,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平仄的声音与字符自动排着队钻进耳朵里,令我感到头晕脑胀。
“这类题型其实很简单,是最常见的,如果把这个项目工程看做是单位1,几天内完成就是平均每天完成几分之一,我们甚至可以来做个简单的比喻……骆白水,你来回答一下。”
话音刚落,教室里细碎的杂音戛然而止。
我心口凛然一悸,紧张地移开凳子站起来,像个傻瓜一样对着黑板费劲地想了半天后还是无果,又不敢接触老师严厉的目光,只好自觉地埋下脑袋。
即便如此,也可以想象同学们刷刷投递过来的视线,嘲讽的,庆幸没有抽到自己的,或是对这种日复一日的情况感到不耐烦的。
我涨红了脸,捏紧课本的一角,后背有如芒针在刺,密密麻麻的疼。
“班长,还是你来回答吧。”
随着凳子移动的声音过后,周冬禾平静地,条理清晰地说出了完整的正确答案。
“很好,请坐下。”
老师心满意足地点头,同学们也一如往常,发出此起彼伏的赞叹。
我依旧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原地,埋着头,等待数学老师的责罚,却听见他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骆白水,你也坐下吧。”
指尖将课文的页角磨薄,烂出一个0。5cm的小破洞,我咬住嘴唇,低着头羞愧地坐下。
潮热的风掠过耳畔,没有减低脸颊的温度,反而更加助长,窗外永不停歇的蝉鸣穿透寂静的空气,嘈杂的鸣音充斥着教室的每个角落,心浮气躁。
“吱吱……吱吱……”
大约过了20分钟后,抽屉里的小松鼠受不了闷热,不安份地扰动起来。
的确,随着时间缓慢推移,所处的环境,气温也渐次增涨,清晨残留的薄荷叶般清凉的气息,早已被夏日的灼灼光线所吞没。
“别吵……”我将书包拉出抽屉,毛茸茸的黄色小脑袋立刻从书包的缝隙里钻出来,贪婪地呼吸着新鲜氧气,我心下一惊,害怕被发现,忙按住它的头小心翼翼地将它塞回去。
“那是什么!”
“!”
感受到隔壁桌传来的讯息,我警惕地望向她,我们教室的学生不多,位置都是隔开坐的,她在距离我30cm远的地方。
“我都看见了。”她用口语对我说,尚且有些稚嫩的脸颊涂了一些白色的粉,嘴唇上还蘸着一点口红,仿佛樱桃的颜色。
她叫程安娜,从一年级开始就与我同班,是镇里的女孩,班上出了名的“漂亮女生”,她总是有很多钱买零食,一下课就会有大群男生女生围着她转。
“没,什么也没有。”我摇晃着脑袋,小声回答,同时不动声色地拉上了书包拉链。
千万不能被她知道,她总是喜欢霸占别人东西,上次她就把我的漫画书抢去看,而且没有还。
“给我!”她忽然伸手拽向我的书包。
我立刻反应过来,死死抓住书包的两条肩带不松手。
“还不快放手!”她气急败坏,双手用力一扯,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我自然也不肯示弱,于是两人完全忽视背对着大家,在黑板上抄应用题的老师,全神贯注地在最后一排拔河对弈起来。
“砰”一声,教室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巨响,同学们纷纷回过头来,包括老师也停下了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
我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将书包护好,小松鼠在里头不安分地跳动,像是一颗危险的定时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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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it5。夏天在倒塌(4)
原来程安娜见夺不过我,蓦然松手,而我在自己的反作用力下,身体剧烈向后倾斜,随着她嘴角满意上扬的弧度,木凳的支撑端也和地面形成了45°,90°,180°角。
“砰”——
没有预兆,脊背接触地板的硬质感,每个骨节通过神经纤维将感觉传递向大脑,汇集成两个字:疼痛。
羽箭般齐刷刷投射而来的目光。
以及细小的岩石颗粒,灰色的金属物质,都在光束中悬游浮动。
“骆白水。”随着数学老师愠怒的声音,急促的下课铃声也在同一时刻响起。
下节是体育课,男生们欢呼着跳跃身体,将篮球抛向半空,混杂着女生的尖叫,篮球垂直落体,在铺满阳光的地面弹跳了几下,最后停住,阴影形成一个规则的椭圆。
“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数学老师忿然留下这句话,在嘈杂的人声中,收拾课本离开了教室。
老师一走,那些好动的男生们立刻打闹着奔去了操场,女生也捏着手里的零钱跑向了小卖部。
看吧,其实并没有很多人在意你呢。
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安慰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地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
程安娜和另外几个女生,看着我狼狈的姿态发出“哧哧”的笑声,窃窃私语嘲讽了几句后,手挽手走出去了。
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不少,除了几个勤奋写作业的学生,大部分人都离开了,我抬头望向周冬禾的座位,那里空空荡荡的,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如同试管里的蓝色物质,在血脉里缓慢沉淀下来的感觉,寂静的环境,总是容易让人变得冷静。
呐,怕什么。
不过是进办公室。
或许老师的眼里,早已经没有我的存在,那也说不定啊……
脆弱的心脏,就像纸糊的薄透灯笼,被风一吹便破出一道口子,里面的蜡光忽地熄灭,剩下望不到底的漆黑。
“报告。”低声喊过报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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