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呢喃不休,呓语喃喃。她把土豆片放在孟寒额头上,少顷热了再换另一面,如此反复,一直到用了整整一个土豆,石小满探了探他的额头,才觉得比方才好多了。
一直守在旁边给他翻土豆片儿,石小满甩了甩泛酸的胳膊,她怎么总把孟寒的脸想象成灶房里的大铁锅……而自己就是那厨子呢……
摇去脑中的胡思乱想,石小满顺势倒在一边,她今天也着实累着了,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就在她没睡着多久,孟寒就醒了过来,他今日睡得不少,睁着迷惘的大眼回了回神,一转身就看见石小满在自己身前,旁边摆着切成片儿的土豆。
孟寒禁不住戳了戳她细嫩的脸颊,没反应,又戳了戳,手下触感极佳,他倒是玩上瘾了。
“香香……”
他本想将石小满唤醒,但是看见她眼底下的阴影和倦容,声音愈发地弱了下去。趴在炕上百无聊赖,肚子咕噜噜地叫着,他咬了一口旁边放的土豆片,只一口就全吐了出来——真难吃。
他今天出了一身的汗,现在浑身都是黏腻腻的,身上盖着三层被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孟寒大手一挥把被子全撂到石小满身上,自己则下床去外面找吃的。灶房没剩下什么东西,他找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能吃的,最后索性坐在地板上不动了,眼珠子一转瞥见柜子上摆的几包药,想到今天喝的药,他撇了撇嘴站起来,偷偷摸摸地把药抱在怀里走出了灶房。
他才不想喝药呢……
原来种着一簇花丛,孟寒路过时顺手把药扔在了里面,没几步又回过头来,抻着脑袋怎么看怎么觉得明显。又重新捡回来,把药包拆了里面的药物一股脑儿地洒在花丛里,剩下的纸袋子埋在一旁的树底下。
这才咧嘴一笑,明天不用喝药了!真好。
等他忙活完这些,身上出的汗基本也快蒸发完了,夜间凉快,冷风拂来分外舒服,清凉沁人心脾。白天可真是把他捂坏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得空,自然吹了个痛快才肯进屋。
石小满早上起来特意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竟然还凉凉的十分舒服,想来是烧已经退了,她心中大石放下。起床洗漱整齐,匆匆给孟寒做了早饭摆在桌上就打算去徐婶家,见他睡得正香,便没有叫醒。
虽然答应了徐婶不告诉徐大哥,但是旁敲侧击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她以为自己起的够早了,没想到徐盛起的比她更早,见她过来还楞了一下,“你怎么这么早来了?是有什么事?”
石小满点点头,“我找徐婶。”
“娘在里面,刚起来。”徐盛只回了一句,就继续劈柴火。
手臂后扬的肌肉线条流畅,清晨刚升起的日光裹了他一身莹白光芒,与健硕的体格完美融合一起,只一个简单挥斧的动作,就耀花了石小满的眼。她连忙收回目光,强自镇定心神匆匆往屋里走去。
她竟然看男人看呆了?错觉,一定是错觉。
徐盛虽然注意力在柴上,但还是能感觉到她注视的目光,连动作都不利索起来。在石小满转身的瞬间,两人都暗暗松一口气。
东边是徐婶的屋,石小满走进去后见她还在穿衣服,就上前帮着递了递袖子。徐婶见是她,“怎么来得这么早?”
石小满笑笑,“徐婶家里有热水吗?我给你沏碗鸡蛋茶。”
“这是要做什么?大清早的想起婶子的好了?”徐婶大为惊讶,但还是告诉她,“盛子每天早晨都会烧锅热水,你去灶房看看吧。”
鸡蛋茶有润喉下火的功效,滚烫的开水倒在打碎的鸡蛋中,再洒上些白糖,甘甜美味。
在一旁看着她喝下,石小满才开口道:“徐婶昨日说的话……还没有忘吧?”
就知道她是为这个来的,这姑娘凡事都爱操心,什么都瞒不过她。徐婶心中叹息,知道徐盛一时半会儿不会进来,才缓缓道:“婶子这病没救了,你也不必劝我什么,我心里知道得比你清楚……”
只听到第一句石小满就懵了,仓促打断她的话:“没救了?什么叫没救了?你得了什么病这么严重?”
徐婶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安抚性地拍了拍,声音愈发地柔和起来:“是肺痨,上回大夫来时就跟我说了……我让他别告诉你们……徐婶这辈子就这样了,能有你这么贴心的闺女,也算是值了……”
石小满半天没能反应过来,脑中只循环着两个字:肺痨。
隔壁村里有一个便是这么死的,据说死的时候脸色苍白,瘦骨嶙峋……她不敢再往下想,紧紧握着徐婶的手,“不会的!徐婶,你不会的!”
不会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徐婶揉了揉她的手心,“现在你知道了,别告诉盛子……就当这是徐婶最后求你的。”
“可是……徐大哥迟早要知道的,你要怎么瞒过去?万一,万一……”她说不下去,一时间六神无主。
不知道怎么从徐婶家回来的,只要一对上徐盛的眼睛,就有说不出的愧疚在她心头蔓延,最后连午饭都没心思在那里吃,就心慌意乱地回了家。
清晨她离去时摆的早饭原封不动地在桌上,也听不见孟寒的声音,石小满唤了好几遍都得不到回应。
她无比稀罕地走进屋中,便见炕上被子里拱起个人形,两步走上前掀了他的被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你怎么了?”
孟寒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眉心蹙成一个疙瘩,脸上潮红,嘴唇泛白。陡然间失去了被子的温度,他胡乱地伸手:“冷……冷……”
石小满伸手放在他额头上,眸子一瞬间大睁,错愕不已,“孟寒你怎么了?你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灼人的温度印在手心,竟然比昨天还要高上许多!
第39章 处暑(三)
孟寒已然听不见她的话,低声呢喃,石小满凑近了听见他一直在说“冷”,连忙把被子给他重新盖在身上,两边捂得严严实实。
“你等等,我去给你煎药……”
她现在也是千头万绪说不清楚,只觉得心乱如麻,既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又必须去外面煎药。最后没有办法,还是得出去,先打了一盆凉水,拧了湿毛巾覆在他头上,这才稍稍放心地出去。
然而灶房里哪还有药的影子,她记得昨天分明是放在柜子上的,怎么却找不到了?!
正想着只好再去重新拿药了,路过小花圃时,恰巧一阵凉风吹过,浓郁芬芳夹杂着微苦的药草味,被她敏锐地闻见了。心中疑惑,便蹲下往花圃中看了看,只见土壤中明显有些不太符合的颜色,拈起来一看果然是大夫开的药房里其中一种。
她约莫知道了是什么回事,心中虽气,但是孟寒毕竟还在发着高烧,只得把这股念头强压下去。
迟早要好好收拾他……石小满决心道。
她记得上回去徐婶家借的药酒还没用完,去找了找居然还剩下大半瓶,把孟寒头上的毛巾取下来蘸了药酒,石小满仔细地给他擦脸擦手,总算让他身上不那么烫了。
又匆匆去了大夫家重新抓药,这回石小满没敢含糊,煎好药后就送到屋中——
接下来她便犯难了。
这人昏迷不清着,怎么让他喝药呢?
石小满试着叫了叫:“孟寒?孟寒吃药了。”
……没有反应。
方才她把情况跟大夫说时,老大夫捋着胡子说不能再拖,必须要让病人体温退下去,否则对身体也是一种伤害。
她想到一个法子,却迟迟不敢尝试……虽然被孟寒亲过很多回,但要她主动的,委实一次没有。
石小满一咬牙,罢了!反正这是特殊时期,就当救死扶伤好了!她是英勇无畏的,生得伟大死得光荣。如此一想,她下定决心喝了一口药,俯身义愤填膺地碰上孟寒的唇瓣,捏着他的下颔抵开牙关,将药汁全部送了进去。
有些顺着他的下巴溢了出来,石小满赶忙拿毛巾拭去,接着又喂了第二口。
她专心致志地喂药,一点杂念都没有,可是孟寒虽然神志不清,还是有点意识的。眼瞅着一碗药马上见底了,石小满松气的同时,被孟寒勾住了舌头使劲吸吮。他最怕苦的,刚才喝了那么多药,早就皱起眉头来了,这会儿只觉得越吸她的舌头愈发的甜,竟然怎么都不肯放开。
孟寒口中温度灼热,一直蒸腾到了石小满的脑颅,她脸颊烧红,慌忙把人推开。
灶房里有上回买的冰糖,石小满拿了两颗放入孟寒嘴里,他眉头舒展,低声哼了哼翻身重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眸子微眯半睁半闭,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本以为喝过药后他就能好许多,谁知道只在傍晚的时候退了点烧,一到晚上又浑身滚烫。
这可把石小满吓得不轻,她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样烧下去怎么得了?脑子还不得烧坏了?
这个时候医馆也没人了,只好等明天一早请大夫过来看看。石小满一刻不敢耽误地煎药喂他,这回倒是熟练多了,哺完一碗药后脸不红心不跳。
孟寒额头上毛巾换了又换,却还是不见退烧,甚至让人怀疑在他脑门上打一个鸡蛋,没多久便能熟了。况且他几乎一整天不吃不喝,石小满担心他饿着,去厨房煮了薏仁小米汤,煮了大半个时辰,软软糯糯地助于消化。
起初还担心他喝不下去,但是石小满发现自己想多了,只要不是苦的,他都十分自觉。喂到嘴边便主动张口接着,没一会儿一大碗粥喝得干净。
总算把这个祖宗伺候好了,石小满盘腿坐在炕上,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你是火孩子吗,怎么还这么烫!”
她闹心地钻进被子里,这会儿顾不得男女有别,将他紧紧地揽在怀里。许是真的觉得冷,孟寒下一刻四肢就紧紧地攀在她身上,汲取她身上的温度。
奈何隔着衣服终究效果不大,没一会儿孟寒就难耐地呻/吟起来,“香香,我冷……”
难为他病成这样还记得身边的人是谁,石小满心下软成一片,“知道你冷,等等,起来,我帮你把衣服脱了。”
说孟寒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只能任由石小满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