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放开我。”石小满推搡他在毛茸茸的脑袋,“孟寒!”
孟寒低语:“叫我寒寒。”
石小满动作一顿,旋即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你这是在与我讨价还价?”
孟寒瘪瘪嘴,不甘不愿地离开她莹润无暇的玉颈,倒是十分会察言观色:“不敢。”
沉寂片刻,石小满出声:“杏村……”
孟寒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似乎就怕她说出这句,当即飞快道:“不许。”
“……”石小满讷讷,她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打算一整天都待在这车厢里么?”
孟寒声音闷闷,“有何不可?”
天逐渐清明,街道两旁也有出摊的人家,有早点和贩卖瓜果蔬菜的,愈加热闹起来。昨晚降了一夜的霜,气温蓦地低了许多,唯车厢内隔绝了外界冷风,平添几分暖意。
方才叫停车的那一瞬,石小满确实生了要原谅他的意思。孟寒孤寂清冷的背影在她心上凿出印记,隔着老远的距离似乎都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无力与沉重。可那股冲动劲儿过去,又实在不想让他轻易得逞,石小满理清头绪,顿觉心境开阔许多。
偏偏她长久不语,孟寒以为她要反悔了,惴惴不安,“你在想什么?”
石小满侧眸一瞥,长睫恰好扫在他光洁下颔上,遂向后退了退,“你现在装可怜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了。”
孟寒被那扇子似的睫毛扫得心痒难耐,张口轻咬在她的鼻头上,探出舌头爱怜地舔舐了下,“那香香可怜我吗?”
石小满非常不客气,“你那是自作自受,我为何要可怜?”
孟寒不甘心,“也不心疼么?”
“不。”石小满偏头躲过他的骚扰。
“嗯,”孟寒犹自点了点,“也是,那我疼你就好。”
说着双手握着她的软腰往下一摁,恰好顶在腰腹之中,嘴边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香香欠我多少次,还数的过来么?”
石小满来不及作何反应,已放在一旁铺了软垫的横木上。
孟寒倾身覆了上来,贴着她的耳畔啃噬轻咬,口中咕哝不清,“可是我都记的清楚。”
他顺着石小满耳畔一直吻到脖颈,还要往下的时候,便觉得身下人挣扎的力度小了,不仅小了,甚至小手还配合地覆在他肩头,有缓缓往下的趋势。
孟寒受宠若惊地抬头,对上石小满含笑的眸子,一时间竟没注意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石小满攀着他肩头低声问道:“你当真要在这里……”
血气逐渐上涌,孟寒正要颔首,只觉得腹部一痛,被重物袭击得低哼一声,英挺的眉头紧紧拧着。石小满收起膝盖,将伏在身上头抵着木板的孟寒轻松掀开,站起来理了理衣裳,才微笑着看他:“疼吗?”
孟寒正好侧躺着,想来疼得不轻,伸手虚无地抓了抓:“你……”
“嗯,我骗你的。”石小满坦荡荡地承认。
孟寒气噎,半响说不出一句话。这事儿搁哪个男人身上都太丢人了,他的自尊心受到严重冲击。
那厢石小满又道:“你骗我一次,我骗你一次,我们两清。”
等了半天不见孟寒有任何动静,她以为又是苦肉计,遂没放在心上,只拿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身子,“哎,不至于吧?”
孟寒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痛,整个胸腔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好片刻才缓过神来徐徐说了句:“我的伤口……好像又裂了……”
石小满大惊,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还负伤在身,方才被自己那么不留余力地回击了一下……思及此忍不住浑身打个哆嗦,跟伤在自己身上似的。
“我忘了你有伤……”石小满讷讷道,“你还好吗,会不会死?”
她踟蹰着上前一步,想给他查看伤口,碍于两人关系尴尬而这一切又是拜自己所赐,最后还是停住脚步没动。只不过说话底气明显有些不足:“附近有医馆需不需要送你过去?”
孟寒艰难地坐起身子,倚在车壁上,“回孟府,不去医馆。”
“为何?”石小满大为不解。
孟寒不多做解释,只一个劲儿地固执道:“回孟府。”
“……”石小满不跟他多争辩,想了想又道:“可是我不会驾马车。”
她没多犹豫,作势就要下车,“你等着,我找人送你回去。”
“回来!”孟寒猛地起身,牵动了身上伤口,他倒吸一口气面带不善地看着石小满,又说了一遍,“回来。”
石小满只得将掀开的帘子放下,“做什么?”
她立在原地一动未动,孟寒已经半撑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两人僵持片刻,石小满秉持着不跟伤患计较的原则,上前迈了一步。
孟寒心满意足,高大身子顺势整个倒在她身上,嘴角微微翘起,清凉眸子泛上浅淡笑意。
“你送我回去。”
第59章 立冬(四)
原来方才在孟府的妇人是孟老爷早年纳的第三房姜氏;早年孟寒曾害得人家襁褓中的婴孩险些丧病,后来经由抢救才抱住了性命。
然而好不容易松口气;某日家里去庙里进香;不便带着婴孩,便将它留在家中给姨娘照看。谁知道回来后孩子已然断气,面色青紫;已是回天乏术;姨娘爬跪在床榻边被人迷昏了去;没有半分察觉。
自此姜氏便有些神智不正常了;因着孟寒有前科在先,是以一口咬定是孟寒所害;道他心狠手辣不顾手足之情。天知道孟寒那日与贾臻出外游湖;有不少公子哥儿在场都能作证,偏偏姜氏不信,得了失心疯一般要孟寒给她孩子偿命。
这么些年过去了,仍旧没从那阴影中走出来,时而正常时而癫狂,方才还是好的,若搁在平常指不定就上前掐死他了,拦都拦不住。
“那也是你自作自受。”石小满听完解释得出结论,将他扔回床榻上睥睨着,“若不是你先前想要加害人家孩子,姜氏又怎么会咬定是你呢?”
孟寒接过她随手抛来的纱布,掂在手里把玩了两下若有所思,“人不猖狂,枉少年嘛……”
“哦?”石小满抱胸而立,对他的话很是不屑,“看不出来你少年的时间还挺长。”
旁人是十二三岁就开始懂事了,也能帮家里照料生计,他偏偏好,过了弱冠还每日一事无成,四处游荡不学无术。石小满在心里将他的恶习一一数落个遍,才认真想起一事:“那姜氏的孩子是谁害死的?后来没查出来么。”
孟寒抛掷纱布的动作一顿,没接稳,一卷白纱从床底滚落慢慢铺展开来,直至停在石小满的脚边。
他敛下眸,眼里的排斥厌恶表露无遗,显然不愿意提及此话。
斯须后,才低声道:“因为是你问,我才告诉你的。”
石小满愣愣,“所以我该觉得荣幸?”
“当然。”孟寒抬眸笑容熠熠,不复方才的阴鸷,判若两人。“香香听了别吃醋就是。”
石小满被他挑起了兴趣,坐在一旁的八仙椅上盘膝兴趣盎然,“好,你说。”
正值晌午,窗外斑驳光线透过窗棂打在她身上,周身镀了一层细腻温润的光,笑意浅浅,偏头静静地听孟寒娓娓道来。
孟老爷年纪虽大,妾室却是一房接一房地抬进门,也不晓得身体能否吃得消。男人,无论什么年纪的男人,喜欢的都是年轻貌美,资妍秀丽的姑娘。是以孟寒最小的一个姨娘只比他大了一岁,孟寒都没想到,她竟然能把注意打到自己身上……
孟寒几乎是三两句就将事情带过,石小满听得搓了搓身上鸡皮疙瘩:“你不会让她得逞了吧?”
孟寒对她毫不避讳,解开外衣就要给自己换药包扎,不过动作有几分滑稽。石小满并不打算上去帮忙。
“我是那么容易上手的人么?”他将纱布一层层解开,在地上堆了一座小山丘,上面还隐隐有暗红的血渍。一面示意石小满把药膏拿来,一面挑眉问她道。
石小满托腮思忖,“不仅容易,简直是白送上门来的。”
孟寒想了想也是,对此不置可否。
“想必是为了嫁祸于我吧,偏偏姜氏还十分配合她。当时我爹又对她宠爱有加,自然不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当年这件事曾让他无比厌恶烦恼,如今已经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了,虽心中仍存芥蒂,再提起也不过微微蹙眉,再不会莽撞冲动。
谈话间他已经自己将胸口纱布缠绕好,只不过结在后面,他坐起来有些费劲,遂朝对面椅子上的姑娘招手道:“小满,过来。”
石小满尚沉浸在他的叙述中,嗯了一声不解地问道:“什么?”
“帮我打个结。”孟寒被她娇憨的模样撩拨得心痒难耐,按捺住心潮涌动低声道。
“哦。”这点举手之劳石小满还是能做到的,她步履轻盈地来到床前,手法娴熟地在背后缠绕两下,退开两步看了看,十分满意,丝毫不觉得两人共处一室且举止亲昵有何不妥。
孟府人丁少不是一天两天了,孟寒起初觉得没什么,他本来也不喜欢身边太多人出现。只是今天头一次有所不满。
他握着石小满的手腕不依不饶道:“你去哪?”
石小满怔怔,“出去打水啊,方才扶你回来身上都沾了血腥味儿,难闻死了。”
孟寒蹙眉,“交给丫鬟去做就是了。”
仿若听见多么好笑的事,石小满毫不掩饰话里揶揄,“你竟知道丫鬟是什么?”
倒不是她多想让人伺候,而是委实冷清了点,再加上前阵子荒败的模样尚未完全恢复,偌大府邸没有丁点儿人气,大白天的走在院子里都颇渗人。
孟寒被她堵得哑然,“明日我再去……”
话音未落,门被急促地拍了两下,接着便见笑笑一脸焦急地闯了进来。看清屋里人后稍稍诧异,但毕竟见过石小满几次,是以很快恢复镇定。
“三夫人,三夫人又发疯了——”
孟寒眉头不自觉地一皱,但毕竟这种事情见多了,动作仍是不紧不慢,司空见惯的模样,“慌什么?不在那里好好看着她,跑来我这儿作甚?”
笑笑像是要急哭了,“我拦不住……三夫人这回谁也拦不住,她已经往灵堂那儿去了!”
闻言孟寒一愣,一双英挺眉头紧锁,“她去那干什么?”
“说是……说是要找夭折的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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