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姨娘缓步下了台阶,到了红莲跟前,俯身低声道:“你才刚听见什么了?”
红莲脸色惨青,“奴婢,没,没有,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是么?”翠姨娘站直了身子,盘手看她。
此际,徐凝芳已经缓缓走到了门口,轻声叫:“母亲。”
翠姨娘闻言一愣,回头看向徐凝芳,因为在外人面前,徐凝芳从来都只唤她姨娘。怎么今日改口了?
徐凝芳微微一笑,甜美小脸上满是亲和,缓步下了台阶。到了红莲跟前,蹲下身,亲切的道:“听说红莲姐姐是徐府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庄子上,你有个大哥,才刚刚娶妻,生了个男娃刚满月,你下头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是也不是?”
红莲心已经凉了一半,“是,奴婢,奴婢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是吗,可是你觉得我会信吗?”徐凝芳眨着眼,好似天真。
红莲落起泪来:“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会说出去的。”
“可是我不信。若有一日这信儿传了出来,我与姨娘顶多是受个罚,可院子里的奴才绝对逃不出三老爷的盛怒,带累坏了主子,这罪名不轻啊。万一顺带牵连了你们家老子娘,啧啧,这事儿可不好办了。”
明摆着的威胁徐凝芳的意思已经很明白,红莲若是没有个让他们放心的表示,她的爹娘哥哥和弟妹,不用等三老爷盛怒就要遭殃。
“奴婢知道了。”红莲已经面如死灰。
“嗯,知道就好。”徐凝芳拍拍红莲的肩膀,站起身,忍着疼与翠姨娘回了屋。只剩红莲一人跪在地上,绝望的呜咽。
徐凝敏将身影藏在屋子与墙壁间隔的暗影中,想着方才徐凝芳与翠姨娘的对话,再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一寸寸的凉了。她觉得自己好似从未认识过徐凝芳,更不认识她的母亲……
※※※※
“阮妹妹,我大哥说了,他是信守诺言之人,你通过考试,他本来也该为你庆贺,不过若是要见你五姐姐,怕是不行,她此刻病着正在别院养病呢。”才刚散学,君召英便追上了阮筠婷的脚步。
阮筠婷一笑,君召言的意思是说明见不到徐凝秀,问她还去不去?她当然知道必然见不到徐凝秀了,她为的就是进君府。
思及此,阮筠婷笑吟吟道:“四小爷,劳烦你回五姐夫,就当妹子去串个门儿,可好?”
“好,好,当然好了。”君召英喜笑颜开,他早想邀请阮筠婷去他家里头逛逛,一直没有借口。想不到那日阮筠婷说的“信守诺言”,却是去他们家的事。
出了山门,阮筠婷与格外兴奋的君召英道别,又对君兰舟颔首,便登上自己的马车。谁知马车才走了几步,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粗着嗓子喊:“可是阮妹妹的马车吗?”
第92章 是缘还是劫?
那声音听来极陌生,与她关系比较亲善,能称呼她一声“阮妹妹”的人屈指可数,且声音她都识得,这里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
撩起马车帘向外望去,正见一十七八岁的华服少年端坐在枣红马上。此人长的浓眉大眼,圆脸,高鼻梁,唇形适中,瞧着样子虎头虎脑的倒很是讨喜,不过当她发现他眼神放肆时,便觉此人并非善良之辈。
“姑娘可是阮妹妹?”
阮筠婷蹙眉,不喜对方套近乎。行为太过轻佻了
那人见阮筠婷蹙眉,似乎默认了一般,极欢喜的翻身下马,落地时脚崴了一下险些没站稳,尴尬的站定,满脸堆笑声音讨好的道:“阮妹妹安好,在下吕文山。”
吕文山?吕国公的庶子,前些日在集市惊了马,害得她撞伤头的那个纨绔子弟?
阮筠婷面色依旧,眸光转冷,淡淡颔首致意,随即放下车帘,吩咐车把式道:“咱们走。”
车把式和跟车的粗使丫鬟都是经老太太吩咐过的,无论如何要保护阮姑娘周全,在不能出上次那样的事,他们也发现面前的吕公子眼冒贼光,听姑娘发话,连忙赶着马车绕开吕文山向前而去。
吕文山笑容僵在脸上,他潇洒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遇上敢给他排头吃的姑娘。不过,想起方才看到的那张俏脸,在回想那日集市上的惊鸿一瞥,吕文山便觉得开怀起来,无论如何这样有趣的女子的确少见。
吕文山快步追了上去,拦住马车,笑嘻嘻道:“阮妹妹回府去?不如在下护送你一程?”
阮筠婷闭了闭眼,对此人厌烦更深:“不必了。咱们并不顺路,小公爷自便。”叫一声小公爷,阮筠婷突然很好奇,爵位传给这样不争气的庶子,吕国公就不觉得头疼?
听出她话里的冷淡和厌恶,吕文山有些生气了,他身份高贵,风流倜傥,这丫头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双臂一张,再度拦在马车之前。声音中有些不耐,但也不愿意直接得罪了美人,尽量好声好气的道:“还是我来送阮妹妹一程吧,妹妹生的如此娇艳,万一路上遇上个登徒子,被轻薄了去如何是好?”
你不就是那个登徒子?不光是阮筠婷,就连跟车的下人都是如此想。
但是徐家毕竟不如国公府高门大户,下人们有心保护主子,却又不想惹祸上身。
阮筠婷秀眉紧蹙,早知如此,方才就该让君召英送她一程的,说不定还能免去些麻烦。
见马车不动,这些人也没反应,吕文山心中很是得意,回想那日主母训斥自己:
“那徐家有徐贵妃和有镇南将军撑腰,你要谁家的姑娘要不得,偏偏去招惹他们家,你给我老实消停一些……”
不让他要,他偏要。现在瞧瞧,他们也没硬气到哪儿去啊。
刚预备上前撩车连,却突然听见后头却传来一阵马蹄声,吕文山好奇的看去,只见一辆簪缨围锦珠翠做顶的华贵马车,缓缓停在了阮筠婷那两青的小马车旁边,车帘一挑,里头坐着两人,一人红色常服,一人淡青常服。红衣那人他识得,是裕王爷家的世子韩肃,可身旁那淡青常服的人……
吕文山惊愕的看看阮筠岚,又看看阮筠婷的马车,再看了看阮筠岚。这,不太可能吧,两人竟然长的一样?
被那种垂涎的眼神盯着瞧,阮筠岚怒气横生,冷哼了一声别开眼。
韩肃微微一笑,清俊面庞上笑容透着玩味:“这不是吕小公爷?”
“世子爷。”吕文山不情愿的行了一礼。
“小公爷来书院定是有要事要办吧?我等便不耽误你,先行一步了。”韩肃抱拳拱手,礼数周全,随即扬声吩咐马车启程,让阮筠婷的马车跟上。
想追,但是不敢追,吕文山只都能眼巴巴看着那两辆马车渐行渐远,他气的脸色发青,韩肃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要叫皇帝一声“皇伯伯”吗,身份显贵有什么好炫耀,又不是凭真本事来的。
他却忘了,自个儿也是蒙祖辈荫庇的。
阮筠婷稍微将窗边的布帘掀起一点,见吕文山没有跟上,才长出了一口气。向前看去,望见韩肃那辆华贵马车的车位,心中淡淡有涟漪荡漾开来。
不多时,两辆马车缓缓停在路边,韩肃与阮筠岚下了马车,来到阮筠婷窗下。
阮筠婷也恰好掀起窗帘,见阮筠岚也在,好奇的问:“岚哥儿怎么跟文渊一同乘车?”
阮筠岚道:“才刚下山,见你的马车被拦了,我人微言轻的,就想到了世子爷。”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是韩肃恰巧路过……
“你倒是聪明。”阮筠婷笑着转向韩肃,道:“文渊,今日之事多谢了。”
韩肃听阮筠婷称呼自己文渊,心中很是愉悦,再看了看天色,便兴致勃勃的望向阮筠婷,笑道:“若要谢我,自然有你要谢的法子。”
阮筠婷奇怪的眨眼,“什么法子?”
韩肃不言,只是笑着让她下车。
※※※※
负责接送阮姑娘和岚爷的马车先后空车回了徐府,管事的去回了老太太。
“阮姑娘跟岚爷都上了世子爷的马车,说是有事儿, 世子爷说晚上戌时之前会将他们二位送回来。”
老太太闻言一愣,手上端着的茶盏因突然停顿的动作,茶叶荡了一下,险些溢出来烫了手。
老太太将茶盏放下了,摆摆手道:“知道了。”
管事的犹豫了一下,又道:“回老太太的话,今儿个,额,吕小公爷去了书院。”
“哦?”老太太想起那日特意来登门致歉油头粉面的少年,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他去书院做什么?”
“吕小公爷拦了阮姑娘的马车,不过阮姑娘避而不见,恰好世子爷到了,才给阮姑娘解了围。”
“嗯,你下去吧。”
“是。”
挥退了管事,老太太斜靠在锦缎面的软枕上,微微叹息了一声。世子爷对阮筠婷存着那份心意,真不知是缘还是劫。
吩咐摆了晚饭,才刚预备吃,外头小丫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叫道:“不好了,老太太,东边儿的井里头死了人了”
“什么?”
饶是老太太杀伐决断了这么些年,听见这个消息仍旧站起身来,“怎么会死人,你好生细细的说来。”
小丫头回道:“才刚小绿去提水,就看见那井里有个女尸,头泡的西瓜那样大……”说着语气一顿,声音越发哆嗦了:“那个,看穿着,像是粗使丫头,才刚各房管事的去认了,是,是翠姨娘屋里的红莲。”
“知道了。”老太太坐回罗汉床,想了想吩咐道,“去,将三太太和翠姨娘都给我叫来。”
“是。
※※※※※
夜幕降临之前,远山都被朦胧在深蓝的暮色中,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菜田,再向着右侧望去,平安寺的建筑在暮霭中,显得格外温馨宜人。
阮筠婷坐在“归云阁”三楼的窗前,望着外头的景色,赞赏道:“文渊当真是厉害,我才不过草草的给了个主意,你却已经将归云阁建造的如此别致贴心,正是我心中所想那样的。”回头,灿若星辰的眸光看着韩肃:“真是有过人之才。”
韩肃自小到大皆是生在裕王爷的光环下,溢美之词没少听过,但是任何的赞美,都不如此时阮筠婷真诚的笑脸让他身心舒畅。望向她的目光柔和下来,莞尔道:“筠婷觉得喜欢便好,不过我还是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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