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能怎样呢?
说我真的不在乎了,谁会信呢,毕竟我曾经的反应那么强烈,好像对方就是我的世仇;说我仍然在乎,可是那些事情真的都好远了,我想在乎都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其实,我都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早在高中毕业的时候便不记恨他了。高考结束那天从考场里走出来,当我看见那个干净挺拔的男孩子在对面的公交车站等公交车时,我心里便已经开始希望他能考上喜欢的大学。虽然后来他高考失利,可毕竟也是重点大学不是么?我们都生活得不错,所以还说什么对不起呢?
“你提过的男生,现在还好么,”田佳佳顿一顿:“就是那个陪你一起考试的?”
“郑扬?很好啊,怎么会想起他,”我很奇怪地看田佳佳一眼:“这会他大概在忙着谈恋爱吧,哪会有时间搭理我?”
“啊?”田佳佳的语气十分惊讶:“我以为他喜欢你。”
我很惊讶她的反应:“你怎么会这么想?”
可是我心里却在说: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这么想,只有我自己全然不觉?
“因为很明显啊,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那么好,又没有血缘,何必呢?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田佳佳摊一摊手,扁扁嘴巴。
可是很快,田佳佳就又兴高采烈起来:“不过这样也好,张怿又有机会了呢!”
我很无奈。
“滢,你信不信,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应得的幸福,”田佳佳拉住我的手:“如果现在不幸福,是因为我们的幸福还在路上,很快就会抵达。”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佳佳,你一个学心理学的学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腔?”
田佳佳也笑了,可是还是更文艺地补充了一句:“亲爱的,你得相信,总有一天,你会遇见合适的人,在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候!”
合适的时候,总会有合适的时候的。
其实我从来都知道,在“合适的时候”到来之前,我们必须、只能够,更好地生活下去
。
17…3
夏薇薇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正在洗头发,透过满手满脸的海飞丝泡沫,看见一个女孩子笔直站在我身边,阳光沿窗口滑进来,把她的脸庞照亮。
这样看她的时候就有泡沫跑进眼睛里了,我用手擦一下,听见她冷冷的声音:“岳哲说要请你吃饭。”
“夏薇薇,你就不能换种正常的口气说话吗?7年了,也没见你变多少,”我瞥她一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夏薇薇终于绷不住,笑容爬了一脸。
“小心点,笑大了会有褶子,”我又补充一句:“师兄好歹也是一等一的帅哥,你得有点危机意识。”
她用鼻子哼出来一声:“他敢!”
“牛!”我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看着她,表情是大大的佩服。
半小时后,我们坐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店里,听一支叫做《Blue Mountain River》的歌。女歌手清澈的声线,好像把空气染出一片忧郁的蓝。
“你不是说岳哲请我吃饭吗?”我挖挖耳朵:“我以为我已经耳背或者幻听。”
“他太忙了,算我一厢情愿吧。”夏薇端起茶杯看我一眼,眯起的眼睛让我想起了少年时代的针锋相对。
“你们还好么?”看着夏薇薇那副不太高的情绪,我有点纳闷。
“不好。”她的目光渐渐黯下去。
“为什么?”
“如果连人都消失了,哪里还有好或者不好,”夏薇薇直直地看住我:“你常去电视台,告诉我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里——要怎么说呢?
那里有最光鲜的舞台,随时有机会成就一个人成名的梦想。可是诱惑也很多:衣饰考究的男女、鲜花簇拥的虚荣、物质利益的诱惑与精神荣耀的麻痹。当然也有辛苦耕耘的早衰、一干人等的亚健康,以创意讨生活的代价是永远超负荷的运转。梦想是有代价的,你要我说哪些?
“岳哲,他变了很多呢。很久见不到,偶尔见到了也是争分夺秒。身边永远有漂亮女孩子,我想不担心恐怕不可能。”夏薇薇轻轻叹口气。
“可是师兄不是那种人。” 我解释。
“你也说过他不专一的。”她看我一眼。
“如果我知道开玩笑会让你在意,我一定不会胡说八道。”其实我在心里相当懊悔地想:回去之后先要撕了自己的嘴再说。
“明天我就要回咱们母校实习了。”夏薇薇的脸上满是疲惫。
我有点着急:“岳哲知道么?”
“我有机会告诉他么,”她苦笑:“反正迟早要分手。”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却仍然还是夏薇薇的风格——死撑着不肯泄气。
我真是拿这两个人没办法,只好捶胸顿足地帮忙做保证:“师兄他是真心的,他真的很认真!”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应该是吧。可是你也知道这边工作不好找,上个月我去一所中学试讲,到现在也没有答复。再说守着一个太帅的男生过日子,确实没有什么安全感可言。”
我也有点急:“那你之前还飞蛾扑火?”
“他对我很好,虽然他对所有女生都很好,可是我觉得很感动。婉婷有没有告诉你我妈并不是我的亲妈?”她扭过头来看着我。
我点点头:“有。”
她笑了:“早先,我不是真的讨厌你,只是你有妈妈,我没有。”
我在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田佳佳同学,你的专业果然没有白学啊!
夏薇薇看我一眼,低下头抿一口咖啡:“你妈妈很爱你。”
“可是当时我不知道她爱我,我以为我是全世界最孤独的人,”我无奈地笑笑:“没有妈妈在身边,没有朋友,同桌好像巫婆一样凶神恶煞。”
她笑出声:“所以我才讨厌你,明明什么都有,还作出一副一无所有的表情来装可怜,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可是——”她顿一顿,目光有点飘忽:“岳哲让我觉得还有人关心我。哪怕是加班时的一杯红茶、晚会后台上花篮里随手扯一支玫瑰花向演职人员表示慰问——你知道的,岳哲不用太刻意也可以讨女孩子欢心。”
这个——的确是知道的吧。
还记得新生开学第一场迎新舞会,岳哲师兄穿深色西装、系同色系领带,白衬衣,黑皮鞋,站在你面前,微微弯腰,一伸手,声音低沉温柔:“能一起跳支舞么?”
多少女生一夜之间当其是白马王子。
只有习惯了被人忽视的我坐在休息区一杯接一杯喝果珍,看衣香鬓影,真的仿如12点钟响之前,华尔兹背景下的盛大宫廷。
我能有如此良好的免疫力,说到底还不是要感谢夏薇薇?
可是命运是场蛊,到最后被套牢的也是夏薇薇。
夏薇薇叹口气:“陶滢,我曾经觉得我是最幸福的人,可是没想到有一天,我的幸福会被磨平了。日积月累的磨,不疼,可是太熬人。岳哲可以十几天销声匿迹,忙得天旋地转,忘记了我的存在。我试着去了解他,可是我做不到。我们终究不是一类人,我想要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一起吃晚饭,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关心我的人。可是岳哲不是能过这种生活的人,我们不合适,我累了。”
我累了。
花累了可以枯萎、树累了可以落叶,那么,人累了呢?
或许,我们彼此都知道:岳哲从未与任何女孩子纠缠不清,夏薇薇的出现是岳哲生命中一项至关重要的大事件,可是,终究还是无法重合的两行足迹。
深蓝色的寂寞里,多少爱,一转身,就变成一场轻描淡写。
消失已久的岳哲终于从地表深处冒出来,以每天几十次电话的频率将我的手机打爆。
“师妹,你见到薇薇没有?”
“师妹,你帮我找找薇薇,你让她打开手机,我解释给她听。”
“师妹,你去她寝室看看,她就留下句要分手的话就完全失踪了啊!”
“师妹,算师兄求你,帮我跟她说我冤枉啊。”
……
“师兄,你说什么是冤枉呢?”我在电话这边问。
“我没干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就被休了,我不冤吗!”岳哲在一片嘈杂的背景声音里吼。
“你在哪?”
“直播间。”
我抬手看看表:晚上8点14分。
“吃晚饭了么?”我问。
“刚才有发盒饭,”岳哲语无伦次了:“我怎么得罪她了?我这么忙……”
“你忙,就可以忘记她的生日,就可以不给她打电话,就可以当她不存在,”我叹口气:“师兄,你曾经对我说你想疼她、关心她的。”我叹口气。
岳哲终于沉默了。
“你明知道她什么都不缺,只是缺一个可以无条件信赖的人。她只是想有个人在身边陪着一起吃晚饭,而且她也很担心你总是吃盒饭会胃溃疡。”
“可是我是男人啊,师妹,我有事业。”他急急地解释。
“事业很重要,可是你已经17天没有和她联系了。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在这17天里连发短信的时间都没有?”
岳哲终于哑口无言。
“她去哪里了?”过一会他问。
“她去实习了。师兄,她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做个中学教师,有个温暖的家。”
而后,和我一样,想有个温暖的人,一起平淡、琐碎、却温暖地生活。
柴米油盐,如此而已。
岳哲垂头丧气:“她也没说过啊。”
我真是恨铁不成钢:“她不说,你就理直气壮地不知道?师兄,恋爱不是这么谈的。两个人在一起,你要试着去了解对方,你要学会关心对方,再怎么说,她不过是个女孩子,你也说过她很需要人照顾,可是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给了她多少关怀?”
岳哲一言不发,任我数落。
直到我连数落都没力气了,他才低声说:“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是,我现在连句‘对不起’都没法说了。”
我终于看不过去了,只好叹口气:“她去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