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钱。”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手点了提拉米苏,在等待甜点上桌的时候,他一直在拨弄手表,马荆棘这回注意到这是一只日产的西铁城,样子很漂亮,虽然这会儿完全看不出和别的手表有什么不一样,但那天在树山,她的确是亲眼看到了有如同太极八卦一样的圆形图案浮在表盘的上空。
“那件事情不是做梦。”他突然道,抬了抬眼睛,“现在还能看到什么异常吗?”
“现在倒是没有,这里到处是人。”她漫不经心的说道,“可能是我眼花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个头呢?哈哈……哈哈哈……”
“不,你没眼花,你只是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的语气如此平静,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那么简单。这时候提拉米苏送了上来,她眼睁睁的看着小碎从他的外套口袋里爬出来,一双细小的胳膊抱着和她身体差不多长的勺子,满脸幸福的挖着蛋糕。
她倏然抬起头看他。
“你一开始能看到小碎,是因为本身具有微薄的灵力,在靠近我的时候产生共鸣,恰巧小碎又很懒,平时不太隐藏身形。”白初一面无表情的慢慢说话,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原本经过月哭的青檀之光,你身上的这点灵力和你的记忆都会一起消失,但现在,显然在某个环节出了点差错。”
他见她一脸听天书的表情,皱了皱眉,继续说:“我认为这种情况和那只千年猰貐的灵体有很大的关系。它一直寄宿在你的身上,用你的生气养着,因此在它的元神被灭的时候,可能有一部分灵力化进了你的体内。”
马荆棘还是很迷惑,但已经有一点点听懂了。
——怪不得最近一直觉得睡不醒,看来是这只猰貐搞的鬼。那天睡得浑身不爽而第二天白初一手上又受了伤,估计是那一晚他们已经打过一架了!她有些后怕,拍了拍心口,好奇问道:“那家伙现在呢?”
小碎抬起满是碎屑的脸,替他回答了:“当然是被月哭灭了。你不也亲眼看到了吗?拜托挑个有点水平的问题好不好?”
她一愣:“那不是梦?”
“不是梦,是在一个特殊的时空夹层里。”他郑重的接下去说,“其实这件事是我的错。这只神兽应该是先祖豢养的,在被主人赋予任务之后,主人就死了。它一直没有办法回去复命,灵体被修行颇深的法师封在村口石兽中。但被封的时间太久,心有执念又无人引导,渐渐的就变成了凶神。”
见她还是不明白,小碎舔了舔手指,解释说:“简单来讲,就是那家伙的意念从‘向主人复命’变成了‘向主人复仇’。”
她低声惊呼:“它一直想找你复仇?”
“它长时间的困在那个地方,怨念慢慢发散,久而久之就附在了离水边最近的那户人家里。那户人家去世之后,又附在了女主人生前用过的东西上。直到遇到像你这样有一点灵力却没有自觉的人,才得到了离开的契机。”
她听的背上一阵恶寒:“那天我遇到的谭婆婆,就是这户被附身的人家已经去世的女主人?”
“不错。”
她急忙摸下头上的那只簪子,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心里害怕,又实在舍不得扔,一张脸扭曲成苦瓜状。
白初一微微笑:“现在猰貐的元神已经灰飞烟灭,这只是一支普通的簪子。”
“真的?”
“真的。”
她轻轻的吁了口气,这才把簪子收回去。又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急忙问道:“照你这么说,我会莫名其妙的注意你,觉得很久之前就认识你,甚至是做梦都会梦到你,都是因为被那个家伙的元神附体,无论如何要找到你的关系?”
“可以这么说。”
“那之后,我就不会整天想见你,想跟着你了?也不会梦到你了?”
“不会了。”
马荆棘大笑三声,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说的那些话,她还是将信将疑,但也并非完全不信了。否则,怎么解释眼前那个抱着勺子大嚼的拇指姑娘?好吧,生活无奇不有,怪事无处不在。她就权当爱丽丝梦游仙境好了,只是如果今后总是看到两个头或者八只脚的妖怪走来走去,那滋味也不好受……
白初一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继续说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并行空间存在,只是人类看不到。就好像有些声音的频率人类听不到,其他动物却能听到,只有少数人能看到这些并行的空间,但这种能力非但没有用,还会给生活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他的一番话,听的马荆棘不停点头。忙不迭的问他要是想看不到该怎么办。
“月哭的青檀之光本来可以帮你消除这种不必要的灵力,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考虑到你现在的处境,一些低等的妖怪可能会经常在你眼前出现……”
“不要啊!我可不想上厕所或换衣服的时候都有别的东西在边上看!”
白初一点点头:“关于这件事,我会负责帮你恢复正常生活。不过要等一段时间,有办法帮你的人现在都不在这里,其中一个目前正在做修业旅行,暂时联系不到她。另一个带学生去山里写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一愣,神人也要旅行,也要带学生的吗?
“……所以这段时间请你忍耐,就算看到了什么,也要当作看不到的样子,否则它们就会跟着你。低等的妖怪尤其难缠。”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头盛着像眼药水一样的粉色液体,“这是文茎的汁水,滴在眼睛里可以暂时看不到周围一百米之内的非生物类物种,但不能多用。”
她好奇的多问了一句:“天天滴会怎麽样?”
“眼睛会瞎掉。”
她一愣,急忙把瓶子接过来放进包里,吐了吐舌头自言自语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没想到这回他却没装作没听到,笑了笑,但那笑容却很空茫:
“你怕我吗?”
“暂时谈不上怕。”不过他那把大镰刀倒是很有威慑力,改天再要他表演一下。心念一动,“难道……你也不是人?”
他避开她的满脸好奇,低下头看着踞案大嚼的小碎,低声道:“我是人,只是和普通人稍微有些不一样……如此而已。”
———————————《村头兽》完——————————————
花开千树 9.千年古藤
千禧年的时候,教育改革进行的还不是那么如火如荼。高考沿袭传统,依旧是五门课750分制,考试时间是三天,到了第三天下午,不分文理,考生一律放假。
像马荆棘这样的保送生其实可以不用参加模考,但是为了一视同仁,小蔡老师还是做了她的思想工作——她要和大家一起参加考试,而且作为保送生,成绩必须保持水准。
因此那天和白初一喝完茶之后,她就只能苦哈哈的投入备考,再没有时间找他八一八整个事情的始末。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她有空,白初一也未必有空,他还得考大学呢——除非他考试作弊,差遣小碎偷看答案。
其实马荆棘心里想的是,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学习和上班,就好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从来都不需要赚钱一样——根本是多此一举。
……
午后一点钟的校园,阳光慵懒,寂静无声。
这是周六的下午,刚刚模考结束的校园,整个学校只剩下学生会宣传部几个干事,下午赶着出一期“高三园地”的公共黑板报。
一考完试,大家都去学校隔壁吃五块钱一盘的盖浇饭,做为干事之一的马荆棘一想到那个汪着油水的盘子就觉得惊悚,她正在节食,因此很干脆的回绝了部长的邀请。
她从包里掏出矿泉水喝了一口,信步穿过公共板报栏,不知不觉的就走到校舍东南角上的一个小花园里。
这是资料室和春晖堂交界的一小块空地,空地上种了一株紫藤。紫藤兄经常会登上校刊校报,最近的百年校庆纪念册也做了一个紫藤雅集的专题,甚至本市电视台都来采访过,万般缘由只因为——这是一株极其少见的千年古藤!
据说此树早在宋朝年间就在此生根,如今已经长的十分巨大,学校特意给树支了一个钢构架的顶棚,因此藤蔓越铺越开,如华盖亭亭。
过了千年时光,这棵树还好好的活着,每到春天就开出一丛一丛浓烈的紫色小花,生命蓬勃而旺盛。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盛景,马荆棘还是忍不住赞叹,手扶着遒劲的树干仰起头,眼神被鲜艳的紫色纠缠,感觉整个人都漂浮起来,想要被吸引进花海,成为其中的一朵。
大凡活的太久的东西,终归会有些不同寻常的力量。
她正静静的看着花开千树的胜景,耳边却听到了一阵轻轻的叹息声。
原来树边的格子窗下还站了一个人。
方才花荫浓密,将他挡住了,如今仔细看,是一个穿着便装的男生,合体的灰色衬衣,套着黑色的背心,背心的胸口别着一枚校徽,麦比乌斯圈的形状,正是一中的校徽。
这年头,衣襟上还别着校徽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了。
她忍不住走过去打招呼:“同学,下午放假了怎么还不回家?”
男生似乎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有别人,急忙朝旁边走了两步,马荆棘这才看清楚他的脸,尖尖的下颚,长的斯文秀气,戴一副浅色框的眼镜,很有几分林志炫的味道。
男生疑惑的看着她,大概是没吃准她刚才是在和谁说话。
“同学?”马荆棘晃了晃脑袋,呵呵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她是个自来熟,但眼镜男生显然不是这样,他看起来很腼腆,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和陌生的女同学说话,隔了足足一分钟才开口:“我……我是来看紫藤花的。”
呦,还挺诗情画意的。马荆棘偷偷一笑,看了看手表,估摸部长他们应该吃的差不多了,于是朝他挥了挥手:“同学,那你慢慢看,我先走了。不过花再好看也不能采啊,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