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今日祭鬼,不拜天,不拜地。只为四方飘散魂魄感知朕牵挂之心。望散灵有知,听朕心曲。夫惟天地自然,有生有灭,银杏千年,亦有枯老,灵龟巨寿,也该寿终。三界秩序,千古难易,却枯朽不堪而强为天地之间。何为?唯不见摧枯拉朽之巨风,逆叛天地之精神。我等鬼众,于十八层地狱中饱受折磨,虽为因果报应,然因果何谓?报无所报,投世为人,要么被人凌辱,要么凌辱他人。那人世间的因果莫不是欺弱逞强,一己得利,他人失利。争纷战乱,却不如我地狱太平。我地府律法,赏罚分明,不以欺诈混迹。与其去人间轮回,不如与我鬼界同气,纵然是魂飞魄散,也强比碌碌人间。
诸散灵虽亡于天兵之手,亦壮哉天地宇宙之间。散而为风,飘荡太宇。若诸位有知,祭灵台上鬼风啸啸,视入灭度之界如归家之所。朕奋起千古逆叛,誓灭天庭,若不成功,甘与众兄弟相约为风,逍遥于宇宙浩淼,呼啸于天地之间……”
冥帝说得声泪俱下,手下将军文臣无不动容。只听耳畔鬼风乍起,呼啸而过,似有千军万马在空中杀伐而起。冥帝心知散灵聚风而来,心中畅然,想那些魂飞魄散的鬼众听到了他的心声,没有辜负他一番苦心。
冥帝致辞完毕,又焚香向四个方向各鞠躬三次,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含泪下了祭灵台。
冥帝祭灵已毕,众文武依次拜祭,鬼域无不振奋雷动,阴气弥天,直冲阳间,盖了白昼天日。
回到幽冥殿中,冥帝低沉而言,“我参悟数千年,终因机缘巧合,破了如来佛祖的‘灭魔咒’,无异于孙悟空去了‘紧箍咒’,我鬼众获得了莫大的自由,可行走在阳间白昼日光之下。就这一条已经忤逆了三界定律。而今征战已起,箭已发出。怕是佛祖也只能干瞪眼看我等嚣张。我等已经没有退路,索性上天灭了天庭,与佛祖分庭抗衡,到那时候,他不犯我,我不侵他,倒也可保万世平安。
南洲之战,算是个热身罢了。让大家也看看,天兵天将也不是杀不死摧不毁的金身。尔等当有信心了。叵耐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南洲大战,我军损了两员上将军,四员大将军,其余善战将军百多数以上。朕好不心疼啊。想我建制以来,大统幽冥界,开放十八层地狱,让鬼众重新获取自由。凡有可用之材尽行提拔重用。恶鬼们无不感恩戴德为我所用,众卿家无不勤力为战,我心宽慰。只不知地府中尚有可用之鬼否?”
管仲上前禀报,“臣得陛下旨意,遍查了地狱恶灵,有用之材悉数列了名册,现呈与陛下过目。”说完,从怀中掏出名册,双手奉上。侍卫接过名册程给冥帝。冥帝接过名册仔细翻看,见上边列有三百余名,并注写出各个鬼的才干所长。冥帝看了很是满意,说,“义弟辛苦了,就按名册所列,提出这般鬼来,依才干填补空缺。其余恶灵,我想都是人间贪官污吏,百无一用的蛀虫,就算在人间的时候有些机谋,来了地府,他们的智慧也被褫夺一空了。就把他们做成鬼魂丸子,补充军粮之用,也算是他们为地府做了件好事。”
管仲接旨,又开口说道,“陛下,余众恶灵做成丸子未尚不可,只其中还有一鬼,臣不知道可用与否,故没有列在名册之中。而臣却觉得此鬼过于隐忍,必胸怀大器。现举荐于陛下,还望陛下定夺。”
冥帝饶有兴趣,问管仲,“居然天下还有让我义弟琢磨不透的鬼来?你倒是说说他如何的隐忍。”
管仲道,“凡恶鬼于我十八层地狱中身受刑法,必是伤魂动魄,痛苦万般。那打鬼鞭一鞭下去,便是撕心裂肺般痛苦难熬,金汤铜水更是刮喉穿肠的钢刃。鬼们受这些个刑法无不哀号挣扎,苦苦求饶。唯有此鬼,于十八层地狱中遍受千万酷刑,却不见他哼哈一声。臣得刑官报说之后,曾亲自去看望过他。见他鬼影巨大,双目如炬,便知他不是一般的人物。我便盘查他的底细,而此鬼倨傲之极,从不与臣说一个字。臣无奈,就去翻查他的来历。在生死簿副册(生死簿原本已经被人皇换走,副册只是记录用,没有注生死的功能。)上,查知此鬼一些来历。此鬼原来为东汉末年吴国一江湖豪侠,练就一身本事,称霸武林二十余年,杀生无数。后来他无意间得到一把斩妖伏魔的利刃宝剑,更是天下无敌了。世人尊他为‘剑圣’,人间帝王争相与他结交,剑圣却不为所动。他得了神兵不久,便隐退山林,开修了神道,可与鬼神相通。不想他却挥剑挑衅神君,与天兵天将为敌手,亦诛杀了无数的天兵天将。后来与玉帝的外侄六臂天神雷飞相遇,对决百余回合,把雷飞重创,惹怒了玉帝。玉帝派武曲星去灭他。那武曲星乃天界第一勇士,是个‘武痴’,与剑圣对决三百余合,一枪刺死了剑圣。武曲星念他是凡人,却有胆量挑衅上天,很是怜惜他,故留了他个全尸,好生安葬了他。拘他的魂魄下了十八层地狱来交了差后返回天庭。玉帝有旨意,剑圣永世不得轮回。”
冥帝听了,心花怒放,高声问道,“此人姓甚名谁?现尸身何处?可查实否?”
管仲说,“此人无名无姓,自出生便被弃于荒野,父母族人断定他是灾星入世,怕央及自己,丢弃了他,又不忍心害他性命。而他命不该绝,被野狗收养喂养大。他的尸身臣也查实,便在九州国‘无名山’下。那山其实就是当年武曲星埋葬他尸身的坟堆,经历了几千年,积蓄成山。”
冥帝以手加额,说道,“真是天意啊,连天都逆着玉帝,助我猛将在此。爱卿勿辞辛劳,快快去取他骨骸来,朕要与他还阳。”
管仲领命自去无名山下取出剑圣骸骨,不二日回到地府。冥帝得了剑圣骸骨,便亲临十八层地狱中来见剑圣。
阿鼻地狱中,阴气渐散,因地心不在,阴脉已断,阴气也日渐淡了。刑官因得管仲大人招呼,不再对剑圣施刑。剑圣也不感恩,终日枯坐面壁。
那日听传冥帝亲临阿鼻地狱,忙得职守的小鬼屁滚尿流的。剑圣听了也只张了张眼,不为所动。一班官员簇拥着冥帝来到剑圣的牢房,见他倨傲无礼,便要发作。冥帝制止,让众文武离开,留下剑圣的骸骨。众鬼知趣而退。
冥帝对剑圣略做一礼,剑圣仍背对着冥帝不语。冥帝开口说,“朕于前日才得知剑圣在此,本急于来见,又怕唐突。今日特取来阁下骸骨,朕愿意助阁下还阳上身,算是赔罪。”
剑圣闭着双眼,缓缓开口说,“冥帝何罪之有?”
“怠慢之罪,还请阁下见谅。”冥帝礼贤下士之情溢于言表,剑圣如此怠慢自己,他一丝怒气也没有。
剑圣叹了口气,起身对冥帝一躬身回礼,说,“皮囊之物,离弃已经有两千多年了,已经不放在心上。冥帝要我上身,莫不是要我又起杀伐之念?于生之年,我已经杀戮太重,后来杀人已经觉得毫无意义,于是我便开始杀神杀鬼。不意惹怒了上帝,被天神杀了,把魂灵拘到了这里,永世不得超生轮回。先时我也有些叫屈,就是让我轮回去做猪做狗也不错啊,总有个盼头。可日子长了,我也想明白了,其实这是我莫大的荣耀啊——玉帝老儿不让我轮回,我就不去轮回便是,有什么可怕的?我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归宿,自己的家。争斗的念头也没了。冥帝前来,又何必费这些周折,取来骸骨,强求于人呢?”
“朕知阁下惹怒玉帝,故遭此劫难。若是以往情形,我也不敢来见阁下,更不敢让阁下还阳。只是目前的状况已经完全改变了。不知道阁下对目前的天地大事件可有耳闻?”
剑圣点点头,说,“管大人已经三番五次的来劝说与我,也给我说了些目前的局势。陛下,您逆天而行,甚合我以前的心态。陛下弃三界定律而不顾,其豪情可夺天撼地。只我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陛下此举意欲何为?”
冥帝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阁下莫不是在揣测朕真的要上天夺那玉帝的天位吗?”
剑圣不置可否,说,“人间凡征战用兵,无非是为了利益权势。天位固然要夺。只是我想,三界乱了,天位地位就没什么区别。天不成天,地不成地。无尊无卑,夺了来又有何用?只怕灭了天,就不再有地了。”
冥帝哈哈大笑,说,“阁下所言极是!与朕心思暗合。毁天灭地,无尊无卑。我率众鬼与天争位,也是在毁灭地位。朕并不是觑他灵霄宝殿的龙椅安稳。只是这数千年来,三界定律犹如桎梏,因果轮回也不足以劝善罚恶。那人世间不明善恶,为非作歹之徒从来没有少过。佛祖的理论律法完全失效于人间。这定律形同虚设。我鬼众奋此一搏,无非是要搅个天昏地暗,寰宇震荡。胜败并不重要。若胜了,只望我众鬼不再沉沦,在朕的大统之下循规蹈矩。若败了,无非就是魂飞魄散,也不再受那如来的鸟气。战而为战,武而为武,把大家的本事都挥洒出来,痛痛快快的干他一番惊动寰宇的事情,也就值了。”
剑圣凝视着冥帝,心中不免为他的话所动,说,“好个‘战而为战,武而为武’。看来陛下所求的无非是一个过程,一个轰轰烈烈于天地间的大举。”
冥帝上前执着剑圣的手,喜形于色,道,“不想地狱中有此知音。我冥帝知足了。若阁下不弃,朕愿意与阁下结为生死兄弟。阁下何去何从,朕决不勉强。”
剑圣一鞠躬,说,“我一凶灵恶鬼,哪有资格与陛下结交生死?惶恐惶恐。”
冥帝一摆手,说,“刚才已经说了,天地毁灭,无尊无卑。你我为何不能成为兄弟?还望阁下不要推辞。”
剑圣仰天长笑,说,“想我孤独千年,却得一尊贵兄弟。真是天不怜我,地怜我啊。既然陛下不弃,愿生死相随。”
冥帝一把抓紧剑圣的手,说,“好!请贤弟上身。还了阳,贤弟又是一善战之将军,豪迈之英雄!”
剑圣看了看自己的骸骨,面带忧郁的叹了口气,摇摇头。冥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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