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哲只来得及模糊看见那乐师手里是一件类似于琴的东西,正奇怪琴怎么会“生”出一个类似扶手的东西,而且不是平放弹奏而是半斜着拿一根竹子在击打,在离高台三十米的位置就被赵高阻止前进。
停下脚步的吕哲还直直站着,赵高马上说:“傻了呀?还不快快跪下拜见。”
这跪下与屈膝坐下是两码子事,吕哲也知道秦人平时“跪”其实是坐,这时应该是跪而不是坐。闻言膝盖跪在地上,他的腰杆向前倾斜做拜地状,双臂撑在地上手掌向内合成“一”字形,脑袋低向地面。
“也不知道蒙氏是怎么教的。跪迟了要被杀头的,知道吗?”赵高声音很小,虽然是在抱怨却着实出于善意,他又低声说了句,“候着,我找机会予你通报。”说完踩着小碎步走了过去。
“这是赵高吗?似乎也不坏啊?”跪在地上保持拜服状的吕哲心里想着,转动眼睛用眼角余光偷偷观看殿内,余光只能看到左右两侧,看那些也是跪拜姿势的女人心里又想:“这些女的倒是漂亮哦?不知道她们保持跪姿跪多久了?”
这人跪在地上时间不长其实也没什么,但是时间一久那难受劲甭提有多么痛苦。
跪久了首先膝盖会给脑神经传达刺痛感,随后整个大腿小腿开始发麻,那感觉就好像是万千蚂蚁在皮肤内爬动,这时要是有机会用脚底板踩踏地面,那简直是痛苦中带着舒爽。
不过,跪麻了的吕哲恐怕是没有机会站起来,去享受那种痛苦中带着快乐的感觉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跪了多久,起先听所谓的击筑,时而澎湃时而激昂,音乐确实蛮好听,这人一不舒服就觉得那是噪音了。
身躯微微颤着,耳朵满是魔音灌脑般的杂音,吕哲觉得自己的眼眶被汗水涩得有些刺痛,而地面上已经有了水迹。
地面的水迹分明是吕哲额头上滴下的汗水,汗流浃背的他实在很想直接趴下去躺着,理智却在提醒这可不是“自由民~主”的现代,要是做出无礼的动作极可能会有严苛的惩罚。
撑了多久?几乎是撑到麻木的吕哲似乎没有听见音乐声了,他集中注意力侧耳倾听,发现音乐声果然没有了。
发现这一点的吕哲强自振作,左等右等感觉快要休克的时候,终于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
“……还不回话!”
听了个尾巴的吕哲十分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声音像是破布:“职,在!”
这人快虚脱的时候听什么都觉得很远听不清晰,而且等待混沌不清的脑子有些反应过来,声音有时候就像是没有电池的收音机发出来的样子。
蒙毅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半躺的人向赵高点头示意。
赵高走到高台后面一小会,不一会儿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他又是踩着小碎步来到吕哲身边,极小声“啧啧”地说:“这可怜的,跪了大半个时辰,汗流成这样子。那蒙氏真是不懂得照顾‘士人’,只顾自己听筑,可是把你忘了呀!”
吕哲还真就听清楚了,他僵硬地转头看向赵高,却见赵高放下盘子拿起一碗水慢慢地、慢慢地凑向自己的嘴边。
“可怜的小家伙……”赵高的动作很温柔,“陛下仁慈,赏了一碗蜜水,快些喝了。”
虽然语气不对劲,动作更是温柔得有些不像话,不过吕哲哪里顾得了这些,竟是被赵高喂了一碗水,喘息了两三分钟终于缓过劲来。
赵高掩嘴轻笑,收拾盘子站起来,对着高台行礼,边走边轻声说“要记得我的好处呀?”,越走越远。
吕哲抬头看着赵高的背影,再看看那边笑呵呵饮酒不看这边一眼的蒙毅,这一对比不由对赵高心里生出感激。xh123
第六十一章:雷霆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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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觉得是个坏人只是他的立场与自己不同,认为是好人是因为相处在同一个阵营。区分好人与坏人从来都只是看是不是利益共同体。
稍微有些缓过劲来的吕哲这一刻对赵高充满了好感,按照历史对赵高的记载他知道这种感官可能不对,不过他现在哪里会在乎那么多?
其实这也是现代人的基本共性,在有人给予好处的时候总会保存短暂的感激,等待时间的洗刷之后,之前的好感慢慢淡去,那个人再做一件威胁到自己利益的事情,绝对会马上翻脸不认人。有人把这种现象称呼为道德沦丧。
抬头目视赵高走上高台,吕哲目光看到那名原本半躺的人已经屈膝跪坐在批复竹简,只是稍微看一眼马上低下脑袋。
大殿安静了一小会,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他在说:“你便是献上筑城新法的人?”
这声音听着并没有威严感,听起来只能听出粗粗的声线,语气甚至有些……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唠家常似得随意。
“回陛下。”吕哲大声喊:“职,是!”
“小声些。”嬴政埋首于竹简,说话时挥了一下右臂:“不用那么大声。”
吕哲还没回答,上面传来“跪了那么久,累吗?”的问话。
先是愕然,然后吕哲老老实实答:“累了。”
“嗯!?”嬴政终于将目光移到吕哲身上,他将手里的竹简放到旁边,听不出喜怒:“继位以来,你是第一个说跪我跪累了的人。”
旁边的蒙毅想说什么被嬴政目光一扫又闭嘴,站在一侧的赵高眼神里闪过惊讶抬手捂住嘴。
吕哲被问得心生忐忑,硬着头皮:“职累了,陛下问起,职不敢说谎,只能如实回答。”
“好一个如实回答。”赵高在旁插嘴:“君上,您看啊,多诚实的一个人,要是其他朝臣,这其实累得要死,嘴上哪敢说出来呀?”
嬴政竟然没有怪罪赵高插话,他伸手挽了一下胡须,看向赵高有些疑惑:“你怎么为他说话?”
“哎哟!”赵高似乎也不害怕,拍着大腿:“我这是在为君上高兴呐。您想,涉于您的威严,现在哪有人敢这么说话。”捂着嘴轻笑,“君上不觉得这样比较有趣吗?”
嬴政静了一会像是在思考,想到什么似得脸上露出笑容。
蒙毅在旁心情复杂,也就赵高敢于这么与始皇说话,要是换成旁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他知道这是“家臣”与“国臣”的区别,无法羡慕。
不过,他狐疑地看着赵高,再看看下首的吕哲,不明白赵高怎么会为吕哲说话,如果不是十分确定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他还真的会以为赵高收受了吕哲的贿赂。
嬴政挥手让赵高闭嘴,复又对着吕哲道:“且坐起来讲讲筑城之法,我听着。”
吕哲精神状态被折腾得很不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才意识到刚才嬴政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朕”,而且是连接两次都是称“我”不是“朕”。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活动着僵硬的肢体缓缓地摆正身躯,艰难地换成屈膝坐姿,吕哲终于正面对着高台,看见的是嬴政那双炯炯的目光。他振作精神拱手一礼,然后将步骤一一说出来。其实里面也没有太困难的东西,只是以前没人那么构思过,不然以秦人筑城的材料,只要有所启发并不显得复杂。
期间嬴政只是静静听着,听得专注让赵高拿来蒙恬敬献的白绢布,一边看着工程图一边听。
“你告诉我,这里面有什么方法能更快的让泥浆凝结吗?”
“回陛下,除了适当的洒水人工加温,可以在材料上做一些文章。”
“哦?好好说说。”
“可以适当加入少量的硝石粉和普通的石子,加大对黑(石)油的使用,这样可以使建筑凝固速度加快。不过坏处是建筑寿命不长,极容易龟裂。”
“所谓不长是多久?”
“这……这要视建筑所在地的温度来区分。潮湿的环境寿命较长,干燥炎热的环境极可能撑不过三个月。”
一问一答,早在来的路上就有全盘考虑的吕哲答得比较流畅。
嬴政陷入沉思,足有一会才命赵高在小山一般的竹简里翻找什么,等待找出竹简急急观看起来。
虽然坐得有些距离,蒙毅还是看见那是有着“南疆”标签的竹简,他也陷入若有所思的状态。
放下竹简,嬴政很严肃问:“所谓加快,工期是几日?”
心里早有答案的吕哲回道:“温度掌握得当,十日之内可成。”
“去将国尉召来。”等待赵高小跑出去招呼,嬴政神情严峻:“朕会命你做出此等速成之墙,若是十日之内没有做成……”顿了一下,“夷平西县,诛灭阳周!”
懵了一下,吕哲冷汗又冒出来了,他的贯籍写的是陇西郡西县,好友基本是在阳周县,这“夷”了又是“诛”还有“灭”,稍有差池似乎能预见上述两个地方都该是一幅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恐怖场景。
蒙毅的神情也变得紧张,他小心翼翼问:“陛下,臣斗胆。是材料准备妥当后的十日,还是今日算起的十日?”
吕哲赶紧竖起耳朵。
嬴政面无表情:“有甚区别?”
蒙毅急道:“这人孤身一人……”
嬴政没有表示,只是沉着脸拿起竹简作势要读。
吕哲惊惧欲死,就像蒙毅所说,一没帮手二没材料,他怎么可能十天做出什么玩意?这一害怕也不控制声量了:“陛下!十日筑成一墙又有何难?”
“呵?!”嬴政转头看去,那眼睛里就像是藏着一条狰狞的恶龙,“可知妄言该当何罪?”
吕哲梗着脖子:“便是化身千万我也无法同一时间造出无数堡垒,现有一法却可做到!”
似乎来了点兴趣的嬴政笑问:“何等妙法?”
吕哲像是小学生般乖乖举手:“且给职一些白布,一些细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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