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过了卯时,老太太挥手道乏了,方菲玥便对静姝使使眼色,随众退出来跟随刘氏前去灵堂哭灵。
要说这哭灵是最最煎熬的了,方菲玥自小在庄子里长大,连老太爷什么样都没见过,对老太爷感情并不深厚,见身旁一个个丫鬟婆子跪在地上哭得起劲,她只想着远离生母,又在这深宅里步步小心谨慎看人颜色,方才哭出泪来。
好不容易挨了一日,晚上回去膝盖上又是一片青紫。
唬得静姝忙找了老太太赏的药膏给她涂,她一面小心涂着药膏一面心疼地念叨:“姑娘连着跪了几日,膝盖都肿了,后头还不知道要跪几日,这膝盖要跪坏了可怎么好?”
方菲玥道:“没事,这事可别让老太太知道。”
老太太本就伤心欲绝,何苦再拿自己这一点小事去烦她。
静姝点头:“我省得。”
方菲玥这才小声道:“今儿打听出来什么了?”
静姝小声回道:“姑娘跟随夫人去哭灵的时候,奴婢去帮老太太院里的几个婆子做杂事,听说大爷是老太太一手养大的,吃穿用度一度将昊二爷比了下去,为此夫人背地里没少生气。因大爷聪颖敏锐,十岁的时候就被老太爷送去了洛阳最好的书院读书,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老太爷病重的时候就派人去请了,只是路远,故今日才回府。”
方菲玥认真听了,待听到兄长“吃穿用度一度将昊二爷比了下去”心中欣慰不已:“哥哥这般争气,娘亲也该放心了。”
静姝道:“正是呢,据说大爷学问极好,必定是有大出息的人,老太爷那些门客也常常称赞不已呢!”
主仆俩正说着话,忽听到敲门声,疏雨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三姑娘可睡了?”
她屋里灯还亮着,自是没睡,只是这么晚了疏雨找她会有什么事呢?
第八回 赐丫鬟
静姝开了门,就见疏雨领了一个莫约十一二岁,容貌齐整,肌肤白净,生得唇红齿白的丫头进来。
她笑盈盈地了礼,告罪道:“叨扰姑娘了。”
方菲玥忙站起来去扶,因着膝盖红肿,站起来时趄趔了一下,唬得几人争相去扶。疏雨道:“三姑娘快坐下,今儿又跪了一日,可是膝盖上的伤严重了?”
方菲玥道:“不碍事。姐姐这么晚来可是老太太有事吩咐?”
疏雨笑道:“老太太见姑娘里里外外只有静姝一人伺候着,怕她一人忙不过来,又因在热孝期家里里里外外的忙,不便大肆安排姑娘身边的人事,便先指了身边的丫头过来伺候姑娘。”
她话音刚落,那丫头已跪在地上磕头请安:“奴婢请三姑娘好。”
方菲玥扶着静姝的站起来,亲自扶了她起来,感激道:“多谢老太太惦念着。”
疏雨道:“老太太还说,请姑娘看着给着丫头取个您叫着顺口的名,也算是她的福分。”
那丫头又跪下,恭敬道:“请姑娘赐名。”
老太太话都说到这份上,方菲玥也不矫情,心想着自己身边有了静姝,便给她取名“静菡”。
静菡欢天喜地地谢了恩,就静静站在站在了静姝身后。
疏雨见差事已完,就笑着告辞。
方菲玥亲自送了她出去,临出门前将一个装有二两银子的小荷包塞进疏雨怀里:“麻烦姐姐这一趟。”
回府之前,柔姨娘偷偷在她包袱里塞了几十两银子,还是静姝到这收拾东西后才发现的,也幸好有柔姨娘的这些银子,她才不至于那么拮据,才能拿出打赏的银子。
疏雨连连推辞,“这是奴婢应该做的,三姑娘无须这般客气。”
方菲玥再三推让,她方才受了赏,见三姑娘行事大方得体,又毫不娇柔做作,心里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送走疏雨,方菲玥便笑着与静菡说话,问她几岁了,家里都有什么人之类的话。
她问话的时候静菡一直恭敬地垂着头,露出细白的脖颈,待方菲玥问完话才一一答道:“回三姑娘,奴婢今年十一了,老子在前院管着马车上的事,娘在后院浆洗上主事,奴婢上头还有个姐姐,名疏影的,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下头还有个兄弟,在门房上作活,奴婢不懂什么规矩,还请姑娘和静姝姐姐不吝赐教。”
她与静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的神态,方菲玥笑道:“你静姝姐姐初来府里,怕要你多教她呢。”
静菡忙挥手,连道不敢。
方菲玥临睡前有泡脚的习惯,静姝在给她涂药一时走不开,静菡便主动请命去提热水。
她看着静菡的背影小声交代静姝:“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到底还没摸清楚脾性,我贴身的事暂且不要交给她,且观察一段日子,过些时候再说。”
静姝应是。
次日方菲玥仍是卯时起床去向老太太请安,因老太太赐她丫头,又谢了恩,这才坐在老太太下首陪她用膳。
早膳仍是稀稀的白米粥,清淡无味,方菲玥喝了几口便放下了。
待众人都来请了安,方菲玥便带了静菡跟随刘氏前往灵堂。
老太爷是正二品的督察院御史,陪夫君来吊唁的夫人诰命不少,方菲玥便跟在刘氏身后机械地行礼还礼,偏偏半中午的时侯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她怕人听见,便悄悄带静菡去灵堂后方藕香榭里的茶水间。因藕香榭离灵堂较近,便做了家人休憩之处,茶水充足。
方菲玥倒了一大杯白开水来,一股脑都喝下去,肚子撑撑的总算是不叫了。
静菡见她这样格外心疼:“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侯,这样可怎么行,不如奴婢偷偷去厨房拿着糕点来给姑娘。”
方菲玥摇头:“不用了,明日老太爷便大殓了,等出了殡就好了。”
于是,为了止住肚子叫,她一连去了好几趟藕香榭。
方菲榆见她去茶水间去得勤了,认定她是偷懒,第四次便硬是跟着她一起去了藕香榭。
第九回 平阳侯夫人
两姐妹到了藕香榭,方菲榆扬扬下巴道:“我先进去,你在门口守着”,说完也不待她回应便推门进入了。
方菲玥无声笑笑,也不与她计较,站在门口等待。
等了莫约一炷香的功夫也不见二姐从里面出来,她等得焦急,上前敲了敲门:“二姐,你可好了?”
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碎碎的声音,和方菲榆略带慌乱的声音:“好了好了,催什么催!”
方菲玥摇摇头,这个二姐还真是急脾气。
她悠悠叹了口气,望向灵堂的方向,也不知静菡见她这么久没回去着急了没有。
通往灵堂的是一条僻静的小路,两旁种了不少杏花。正值杏花盛开的时节,绿叶粉花,嫩蕊吐芳,密密匝匝开了满树,芳香馥郁。忽见穿着孝服的婆子在杏花天影里急匆匆直奔藕香榭而来。
那婆子走到方菲玥面前行了半礼,面色焦急道:“三姑娘,老奴是二姑娘的奶娘杨妈妈,姑娘可曾瞧见我们姑娘了?”
方菲玥指指门:“二姐在里头呢。”
杨婆子松了一口气道,“可算是找到这姑奶奶了”说着上前拍门道:“姑娘,平阳候和夫人来了,夫人唤您过去呢。”
门“吱嘎”一声开了,方菲榆紧张地走出来:“怎地平阳候夫人这时候来了?”
杨婆子催促道:“姑娘快些去前厅吧,莫让夫人等急了。”
话音刚落方菲榆便撇下她快步走了。
她快步从方菲玥面前走过,留下一丝淡淡的咸腥味。
方菲玥暗暗思索,这个平阳候夫人怎地让二姐这么紧张?只是,这丝咸腥味是……
杨婆子看着方菲榆慌里慌张的样子无奈摇摇头,回身对方菲玥道:“三姑娘也快些吧,夫人也让您过去呢。”
方菲玥一怔,回过神淡淡一笑,客气道:“谢妈妈告知。”
杨婆子一笑说无妨,行礼与方菲玥道别,心里却道,吴婆子回来说三姑娘粗俗无礼,没见过世面,可见吴婆子胡说,这三姑娘温和有礼,不卑不亢,哪里像她说的粗鄙。
待方菲玥到前厅的时候静菡正在门口候着,看见她忙迎了过来:“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叫奴婢好找,夫人吩咐说姑娘回来便直接去偏厅给平阳候夫人见礼。”
方菲玥皱眉,平阳候夫人是贵客,夫人怎地一味将自己这个庶女喊出来见客?
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思音在门口守着,见她过来,忙进去通报了。
待思音出来打了帘子请她进去的时候,她才不慌不忙地整整衣裙,稳步走了进去。
她依礼垂着臻首,走至前厅中央行礼如仪:“女儿拜见母亲。”
刘氏微微扬眉,沉声喝道:“还不快来拜见平阳候夫人。”
方菲玥这才走到平阳候夫人面前行了大礼:“夫人安好。”
大启规矩,初见长辈都要行大礼以示尊敬。
她从进来说话、行礼,规矩无半点错处,在平阳候夫人面前也没丢方家的脸,但是……刘氏的眼里的光渐渐深隧,但是今日让她见平阳候夫人就是为了让她出丑的,怎想到她竞应对的这样好!吴婆子不是说她粗俗无礼吗,怎地今日一点也看不出来?
方菲玥跪在地上,耳边传来一道颇有威严的声音:“起来吧。”就是这声音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她道了谢,起身的时候飞快看了一眼上头,暗道,原来是她!是回府之前,那日一她出门为娘亲折桃花,被庄子里的恶奴欺压,幸而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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