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父家中贫穷,要嫁小娘子,那场面自然是不够的。亦不知他同兄长求了多少情,裴令均竟许了他家十三娘子在裴府里头出阁。虽然走不得裴府正门,却也是给了好大颜面了。
吉日一大早,十六娘看着秦府搭起了青庐,便带着拥雪动身回了娘家。裴府亦是张灯结彩,行障搭起,只待新郎君上门——虽然秦家来人要待到深夜,而新妇出门,是要到第二日早晨了。
十六娘此次归娘家,同上次情状大不相同。那次暴怒的裴王氏几乎要将这丢面子的亲女撕了,此次却是笑得如花儿一般,拉了十六娘的手,道:“早便知我的阿央最是可人,怎会叫阿爷阿娘费心的。如今你那十三堂姊也嫁了秦姓郎君,你可记着要护着她些。”
裴王氏对这位夫家侄女并无多少情分,然而既然是同姓姊妹,又嫁了一家人,那当然是要互相帮衬的。虽然此时看来十六娘从十三娘子那儿讨不到任何好处,但谁晓得今后十三娘子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到她的?
这档子事情,十六娘心中也清楚,便朝阿娘怀中一靠,娇声道:“儿不劳阿娘费心!十三堂姊也是姓裴的,儿不看顾她可看顾谁呢?秦家那大郎虽然同二郎不睦,但他同儿也提过,是会对十三堂姊好的,阿娘可告诉婶子,莫忧心了吧!”
“你婶子有什么好忧心的。”裴王氏笑道:“她这小娘子养到二十岁上,再不嫁,当真成了老女。有个男子愿意讨,那便是天大福分——你可要去看着你那堂姊梳妆?阿娘带你去,既然你是回来等着为她下婿,那自然要去同她照个面才好!”
十六娘应了一声,由着裴王氏携她朝外出去,路上母女二人又聊些有的没的,极是和乐。然而到得十三娘子暂居之所外头,十六娘却突然想到一桩事情,冷不丁问道:“阿娘,六姊最近可也常常入宫?”
“你六姊?”裴王氏便带了些许不满,道:“亦算不得常常,过去那一个月,大约是去了三两次。第三次,是说将东西不小心丢在宫中了,特意去寻呐——我说她那性子怎生养的!丢个巾子罢了,这府中又不是寻不出条好巾子给她,何以还非要跑去宫中找,多小气的!要不是你十一姊说过随时准她进宫,她寻不到巾子难道还不活了么?”
梦中燕好
十六娘登时停下了脚步,道:“十一姊许她随时进宫?”
“是啊!”裴王氏有些奇怪地看了失态的她一眼,道:“想来是至尊的恩典吧,否则你十一姊是个妃妾,哪里能许人随意进宫的——说来我还生疑呢,要是阿含要人陪了,缘何不求至尊许你进宫的?她同你不是最好的么?”
十六娘听阿娘这样说了,心下自然明白。十一姊那哪里是求至尊呢,只怕完全便是至尊的意思,十一姊只得遵从便是!
想来那至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呢!他宫中那么多女子,哪个不可奉恩承欢?偏要裴六娘,叫十一姊心里头怎么想……
“你这是在发什么痴?”裴王氏奇道:“你若也想常常入宫陪伴阿姊,便也告诉她,叫她朝至尊求个恩典……”
“不,不必了。”十六娘忙道:“府里的事儿就够人操劳的,儿哪还有空进宫陪阿姊。”
裴王氏看了看十六娘,笑笑也便罢了。二人自去探看了十三娘子,又叫厨下做了十六娘出阁前最喜的单笼金乳酥来与十三娘子同食。十三娘子并不曾吃过这般精细点心,虽怕丢了面子不敢多食,那欣喜模样却叫十六娘看了个正着。
这位十三堂姊也太容易满意了。这般,便是大郎俸禄不高,亦可过得下去……
“对了。”十六娘想到这般,便叫了拥雪进来,将阿家所送一双玉臂支同自己配的几支同料白玉簪子与梳背取出,交予十三娘子:“这些是阿家所赠的,算是给新妇子的礼呢。”
“这玉料很好啊。”十三娘子怯怯道:“价钱很是不低吧?”
“许是……吧。”十六娘想了想,那几支白玉簪子与梳背似是石氏给她的,价码她未曾问过,但石氏只取了她一盒金花钿做报偿,想来不至于多么昂贵。
“奴不敢要。奴……没有相配的好衣裳。”十三娘子低声道:“十六妹从前送奴的钗环衣衫,已然很好了。奴问过,夫君他只是九品,若奴穿得太过艳丽,怕是不好吧。”
十六娘一怔,气笑道:“堂姊说哪里话来?阿兄虽然只是九品校尉,却到底是秦家长子,裴氏也是清贵名门,你若穿得寒素,却坠了两家面子。”
十三娘子想了好一阵子,才微微一点头,道:“那,奴便多谢十六妹同……同阿家了。”
裴王氏却在此刻轻轻踢了十六娘一脚,抛了个眼神儿,之后便站了起来,道:“你们姊妹两个先说着,我还有事儿要张罗呢。”
十六娘心知阿娘的意思,待裴王氏出去一阵子,亦找个由头出去。果然,裴王氏正立在回廊下等着她。
“怎么,阿娘?”她小步跑过去,问道。
“你说些什么话来?”裴王氏沉着脸道:“她愿意穿什么自然穿什么——我打听过,你们为他们夫妇选的宅子在昌宁坊,那里也算不得什么贵人群聚的地方,穿成那般好,可是为了招贼么?你若关怀她,无事便多送些吃的喝的去,可别再给衣裳首饰!”
十六娘顿悟,忙应了。她从不曾想过旁人需要什么的,只一心思以自个儿觉得好的法子待人好。但或许,那并不是旁人喜欢的法子呢……
这般消磨,便一直等到了夜里。十三娘子已然穿好了嫁衣,进了行障中坐等。而十六娘同裴氏几个姑嫂也守在此处,女眷们谈笑着打发时间,倒也不太难捱。
又过得一阵子,有婢子跑了过来,叫道:“秦家郎君来了!”
隔着行障,十六娘愣怔了一下,她那一晃神间竟以为来的是秦云衡——呵,他走前还同她说过莫不会想他呢!
今日的新妇子是十三堂姊!她自嘲地笑了,却立时便听得外头喧闹。
秦云朝来的好快!这般迅速哪里像是迎亲呢,抢亲时策马直入中堂也不过是这么快吧?
正想着,外头便抛了一只雁进来。那雁由红罗裹了,五色绮缠住嘴,裴家几个姊妹立刻笑着上去按住那仍想扑腾的雁,大声笑道:“十三姊夫来得好快!速速给十三姊梳妆罢!”
这一来行障内外登时热闹起来。秦云朝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是不紧不慢念起的催妆诗:“今宵织女降人间,对镜匀妆计已闲。自有夭桃花菡面,不须脂粉污容颜。”
“且由着他念去!”十六娘笑道:“咱们给十三姊梳妆,便一直拖到明儿早晨!”
几个姊妹哄笑着应了,有给十三娘子上粉的,有张罗着寻花子的,亦有什么好事儿也不做,只是瞎捣乱的。
行障外头催妆诗始终未曾停下,一首接一首念出来,直念到东方微微现了白,十三娘子才站起身,举了团扇遮住面颊,那行障撤去,她便站在一群人面前了。
十六娘微侧了脸,但见秦云朝一身喜服,面上却并无几分当真欣喜之色,心里便是微微一怔。可秦云朝亦看了她一眼,目光相撞之时,笑容里却陡添了几分温情。
她忙垂了头,不敢再多看。
十三娘子上了车,一行人便向着秦府去了。他们总要在府上住个几天,待时日差不多了才搬去昌宁坊的宅子里的,十六娘便并不急于随上。她熬了一夜早就乏了,只吃了些早点便赖在出嫁前住的屋子里睡了多半日。
然而这一觉她睡得并不踏实。她梦到秦云朝,与他相识来的一幕幕似乎都在重复……他进秦府时,表情平淡中带着刻骨的仇恨,然而转天看着她,笑起来却颇柔和;他可以带着嘲讽之意挖苦秦云衡,却在面对她的时候说出那般坚定温暖的话语——虽然对象是她阿姊……
之后,她梦见他抓住了自己的手。
她大惊,想收回手,却挣不开他铁一样的掌控。
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弟妹,你便看不出么?”
“看出什么?”她慌乱,问出的话,简直算作明知故问。
“……看出我喜欢的人,其实是你?”
她想说什么,然而口中发不出声音——他紧紧吻住她的口唇,那痴缠的触感,潮湿温润的契合同从前秦云衡吻她时亦无二致,可那狠狠的力道,却彰示着他与她的夫君决然不同的一面。
要躲开,她的心疯狂地跳动。然而手腕和身体被禁锢着,她躲,亦无处可躲。
他的手怎么会那么大呢,单是一只手,便能握住她的两只手腕。而另一只手已然控住她的头,唇瓣摩擦,全是因他的动作,她是一点也动不了的。
她的身体渐渐失去力气,全然瘫在他胸前。男人的手在她腰臀徘徊,口唇离开她唇瓣后便在她颈项与前胸吸吮啮咬,而原本好好穿着的衣裙,不知怎地便脱落下来,露出她雪白身体来。
“成全我。”耳畔的声音有些嘶哑,那是被身体里的火焰点燃的欲望。
“阿兄……”她低声道,快要哭出来。她并不想与他苟合,那是她夫君的兄长,是她堂姊的夫君!
“你也喜欢我的不是么。”男人的声音像是一场漫长的诱惑:“你自己也知道……你喜欢的,当真不是二弟,是我……”
梦里把握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听着这样的话语,便多少有些惊诧,惊诧之后,模模糊糊也便信了他。
不再挣扎反抗,让他得到她所有的骄傲与羞辱……不知何时被放在了榻上,男人赤着结实精壮的上身,她看着便觉得脸烧了起来,而目光,怎生也不敢往下移动半点。
他挑逗她的身体,一点点勾起她的渎念,之后进入,撩拨,冲撞。她如同那些不知羞耻的女人,婉转承受,娇声求欢……她的身子亦不受控制地回应着,两具肉体紧紧契合摩擦,快意越来越强烈,直到两人同时爆发。
而在那一刻,她猛地睁开了眼。
是做梦吗?这一切都是梦吗?幸好,那都是梦……
十六娘的手指握着被角,整个人软软躺回榻上。她的身体还残留着亦真亦幻的畅快,然而整张脸已经烧红了。
她居然做了这种梦!若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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