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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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村-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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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不约而同地随着风势朝一个方向倾斜,好似排练有序的舞者,风来,舞姿绰约,风过,娉婷玉立,并慢慢地在满仓眼中幻化成一个影子——巧珍的影子。他想不起曾经多少个月光如银的晚上,他和巧珍悄悄跑到这里看芦苇,低洼子沟没有好风景,这片芦苇便成了他俩的最爱;也见证了他俩最真挚的爱情。

    可如今……

    满仓不忍再看,他先是把头埋在自己弓起的两个膝盖间,然后又抬头两眼直勾勾盯着伸向身前的脚尖,直到两脚尖前的土地上爬满了一群又一群急着搬家的蚂蚁,才发现远处黛青色的山岚不知何时漫上了雨雾。雨雾先是一团一团的,后来变成了一片一片的,再后来,就连成了一张大网。大网像渗满了水,沉沉地,从远处一点一点地漫过来,漫到河滩上时,刚才还响晴响晴的天儿,便像一个说哭就哭的演员,淅淅沥沥地飘起雨丝来。

    满仓懒懒地站起来,提起水桶无精打采地往连队里走。

    雨,无声无息地,越来越密,路上的行人都在抱着头往家跑,唯有满仓孤独地孑行于雨下,感受着凉凉雨丝的无尽受用。满仓感觉到这雨柔柔的,像一把刷子,正在慢慢地冲刷掉他清晨在谢三娘家所受的耻辱,也在慢慢冲刷掉他对巧珍的那份感情和思念。在这冰凉的雨里,他对生活的那份激情和对爱情的那份渴望正逐渐在淡去;甚至消失。他知道,一个旧的满仓正在逐渐死去……

    几天后,赵牌娘又满脸堆笑地来到满仓家。还没开口,满仓就抢先问:“巧珍的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哦,”满仓的话问得有些突然;赵牌娘的反应便有些失措;,但赵牌娘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后马上又回过了味儿来。她故意沉吟了一下说,“好像是在什么公……司,唉,我也说不好,反正听说人长得挺精神,家里条件也不错,在单位好像还是个什么管事的……”

    得到了最后的证实,满仓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泡沫般彻底破灭了。他没有向人们暴露他的失望和愤恨;;反倒变得异常平静起来。他知道赵牌娘“猫头鹰进宅;无事不来”;一定是冲着他的婚事来的;所以不等赵牌娘开口,便主动说:“我同意和秀秀的婚事,你和我父母,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说完,若无其事地大踏步走出家门,同时一个口哨,唤走了正蹲在门口伸着舌头打呵呵的大花狗。

    看着满仓潇潇洒洒远去的样子,赵牌娘咧着嘴笑了,满仓妈虽苦笑了一下,但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她们哪知道,此时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的满仓,却鼻子酸溜溜的想哭。

    “大花,过来,没出息!”见大花狗在拱路边的一只死鸡,满仓一声呵斥,像骂大花狗,又像在骂自己。

    “李巧珍,你看着吧,我铁满仓也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他在心里恨恨地说。

    深秋的一个早上,满仓不声不响地去农场场部上了班,在农场畜牧科做上了文书工作。赵牌娘怕消息传到巧珍耳朵里,早早地就对满仓妈说,这走后门的事终归不光彩,知道的人越多对满仓不利,所以一定要管住嘴,挺过了这些日子就万事大吉了。

    满仓的母亲就按照赵牌娘的嘱咐,闭紧了嘴,谁问就干脆说出去打工了,心想瞒一时是一时吧。

    其实满仓妈是打心眼里喜欢巧珍的。这孩子心眼好,又聪明、能干,不像她爸妈那样贼道、势力。可人家毕竟是连长的千金,咱满仓没那好命哟!所以每每去场部见到一瘸一拐的秀秀,满仓妈就悄悄抹眼泪,抹完眼泪还悄悄劝满仓说:“也行啊,人只要图一样就行了。秀秀虽然腿脚不好,可人不丑,家境又好,还给你找了工作,也算是没有亏着咱。”

    其实满仓的母亲对秀秀的了解只是凤毛麟角。秀秀虽是在爹妈的宠惯中长大的,却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骄纵、霸道不但没有,柔顺、懂事、善解人意却较一般女孩子更占了上风。这让满仓的心里多少有了些许安慰,加之秀秀的父亲在农场中学教书,母亲在门诊上班,这种知识分子家庭中的那种温馨、祥和的氛围,满仓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让他新鲜,也让他迷恋,更让他向往。在这种环境中,满仓渐渐地淡忘了巧珍,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在赵牌娘“两人原本就是同学,彼此都了解,犯不上再等”的有目的地催促下,一个月后,满仓和秀秀在农场场部举行了婚礼。满仓妈也不再掖着藏着,虽然满仓是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什么都不用她操心、置办,可这个朴实的女人还是尽自己最大努力为满仓和秀秀置办了一些她认为还算拿得出手的物件,并专门找了辆手扶拖拉机披红挂彩地送了去。

    听洼子沟的老人说,这一天,什么都好,唯独不好的是,后来天边飘过了一道黝黑黝黑的云,直落向现在牛村南岗那个方向去了。
第二十六章 情伤的旧事 之 骗嫁
    满仓结婚一个月后,巧珍风尘仆仆地从省城回来了。四个月没有满仓的消息,她的心火急火燎的。所以一进家放下行李,她就急着要去满仓家。她寻思,年根底下了,满仓也该回来了。

    巧珍的急不可耐,让李继山和谢三娘的阻拦像两枚被用力掷上铁墙的钉子,在迸发出星星点点的火花后,又急速地退败回来,落在地上,无奈地看着巧珍风一般席卷而去。

    巧珍到了满仓家,还没来得急跟满仓的家人打招呼,便一眼看到了对面墙正中端端正正挂着的满仓和秀秀喜气洋洋的结婚照。

    “这,是怎么回事?”巧珍脑袋嗡地一声,用一种变腔的声调惊疑地问。

    “满仓已经结婚啦,你还来干什么?你不是已经和别人好上了吗?”满仓的父亲铁生没好气地说。

    铁生的话像当头一记闷棍,击得巧珍一阵天旋地转,她伸手扶住墙壁支撑了一下,却终因体力不支而瘫软在地。

    巧珍被送回自己家里,问明了事情真相后,任凭父母怎么转着圈低三下四地对她说:“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啊!”她仍是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并开始一阵阵发烧,憔悴的脸上氤氲着逐渐扩散的红潮。

    李继山要去找连队卫生员,被巧珍一声尖叫阻止了脚步。巧珍赌气似地下了床,完全不顾了姑娘家的娇羞,猛地脱掉了套在身上的肥肥大大的衬衫。

    “巧珍,你、你的肚子……?”灯光下,巧珍的小腹圆圆地有些微微隆起,像一座小小的坟丘,很刺眼地涌入谢三娘的眼帘。

    “我怀孕了,满仓的。”巧珍满腹悲愤,却一脸平静。她眼睛定定地看着桌上的一杯水,仿佛在说着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可这话,却宛若一声惊雷,震得李继山和谢三娘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少顷,谢三娘开始大放悲声。李继山更是一脸的沮丧。再看巧珍,先是两眼直勾勾的,然后突然挥起拳头,咬牙切齿地朝自己腹部打去,打够了,又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泣起来。

    谢三娘躲在家里抹了两天的眼泪后,毅然做出了为巧珍堕胎的决定。

    为了避开熟人,谢三娘没有带巧珍去农场医院,而是去了地方县医院。

    县医院里,一个坐在桌边戴着白口罩的女医生看了巧珍的门诊单子后,很注意地问了一句:“洼子沟的?”

    “是,是。”谢三娘连连点头。

    女医生领着巧珍进了密室。一会出来,轻描淡写地说:“您闺女**壁膜太薄,不能做流产,做了的话,恐怕今后就再不能生育了。”

    “医生,您再想想办法吧,这个孩子我们真的不能要……”谢三娘跟在女医生身后,边随着女医生走来走去,边不断哀求着。

    “没用的。“女医生重新坐回到桌子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对谢三娘说,”这种情况任谁都不会给你做的。除非您闺女这辈子不想再做母亲了。”女医生说完,不再理会谢三娘的纠缠,用严肃的语气向着门外等着就诊的人群喊道,“下一位……”

    真是天绝人路啊!回到家,谢三娘便急火攻心地病倒了。李继山也像糟了霜打的茄子,整天唉声叹气焦虑不安。过去,两口子走哪都以有巧珍这么个俊俏可人的姑娘为骄傲,如今,看着闺女,却好似突然捧着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拿不得、碰不得、放不得,可怎么办呢?

    正愁着,这天,门前的老树上突然飞上两只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了一阵后,又飞走了。

    “家里出了这么倒霉的事,还能有什么喜事?”看着飞走的喜鹊,李继山正没好气地嘀咕着,外面就传来了哒哒哒的四轮子声。李继山伸长脖子望去,见一个人便往院里走,边喊:“李大个子,在家吗?”

    李继山个子大,人送绰号“李大个子”,可这绰号在低洼子沟是没人敢这么公然出口的,是谁呢?

    李继山边应答着“这哪,这哪!”边迎着声音走去。到了来人跟前,不由一喜:“是巴叔啊,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请进。”

    来的巴叔是萝尾村的村长。虽然那年月农垦和地方在体制和建设上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李继山和巴叔不仅是老相识,感情上似乎更比一般人亲近得多,这其中的奥妙,当年了解底细的人就不多,现在,恐怕更无从得知了。

    寒暄过后,巴叔感觉李继山心情不佳,便毫不顾忌地追问缘由。李继山无奈,只好将巧珍的事托盘而出,并恳求巴叔帮着想想法子。

    “堕胎不成,就赶紧嫁了吧。等到显怀就更麻烦了。”巴叔说。

    “那嫁给谁呢,谁能娶这样一个媳妇回去!”李继山垂头丧气,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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