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手脚竟有了几次明显的反应,脸色看着也一天比一天红润起来。这一现象让希望宛若阳春的枯草一样在满仓的心中复苏了。谢三娘也暗自窃喜,心想只要宽宽好起来,不愁满仓和巧珍不破镜重圆的。
听赵牌娘讲了上面的事情,铁生老两口更是欢天喜地,铁生不断暗示老伴给赵牌娘往杯里续着茶水,并表示只要能把宽宽弄到他们老两口膝下,一定会给予重谢。
时令已是阳历十一月了,东北人家的屋子里大多都起了炉火。就像此时的铁生家,外屋的小炉膛里炉火着得正旺。火苗像一条条伸伸缩缩的金色舌头,贪婪地舔舐着炉盖,顶得炉盖上的水壶像被迫坐在火炕上的黑矮胖子,头上冒着大汗淋漓的热气,嘴里滋滋滋地喊着救命。
炉上的小水壶咕嘟咕嘟开了三遍的时候,赵牌娘脸上挂着成功第一步的喜悦迈着功臣般的步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赵牌娘走后,铁嫂想着想着突然担起了心,问重新坐回炕沿正眯着眼儿吧嗒着旱烟的铁生:“难道,真的要让咱们的儿子跟个疯子生活一辈子吗?那岂不是苦了咱儿子?”
老伴的话让铁生脸上犹未褪尽的笑容宛如秋雨乍遇初霜,突然凝结起来:是啊,光想着孙子了,却忘了儿子的问题……
铁生神色凝重起来。他沉吟着,半天没有言语,可脸上的风云变幻却显示着他内心正在进行着的极其复杂的斗争。他甚至忘记了夹在指间正在一截一截燃尽的香烟,直到那最后的一点亮色吻到了他的手指并狠狠地咬了他一下,他才梦醒般回到老伴直射过来的等待的目光里。
无毒不丈夫!铁生突然在心里说了句,然后下定决心般狠狠地扔掉手里的烟屁股,对老伴说:“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有办法。”说完,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色。
第四十一章 合适的人选
铁生老两口认可的事,在满仓那儿却碰了壁。
那天,就是从铁生家出来的第二天,赵牌娘不顾天上飘起的细蒙蒙的秋雨,坐着公交车便去了牛村。可当她满脸堆笑地向满仓说明自己的来意时,没想到,满仓在说了一句“胡闹腾”后,便看也不再看她一眼地扭头走了。
这让赵牌娘很生气。她也料到了满仓会拒绝,但没想到满仓对她的态度会这样生冷,那神态,就像在驱赶一只上赶子对他摇头晃尾讨好乞怜的小狗。
赵牌娘有些委屈,觉得自己一张炽热的脸贴在了一张冷屁股上,心里嘟嘟囔囔地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们父子团聚嘛,你乐不乐意的也犯不着这样一副不把人放眼里的架势啊!
赵牌娘像根被钉在地上的木桩子一样站了半天后,决定去找谢三娘。自从上次受了申敏的冷鼻子冷脸后,赵牌娘便把谢三娘认作了自己的同盟军。
她找到谢三娘时,谢三娘正在屋里灶台上烙着葱花油饼。饼薄薄的,上面嵌着一个又一个绿绿的葱花,下锅前,像一张张白底绿花的圆手帕。下锅后,圆手帕吱吱地响着,很快这一块那一块地鼓起来,仿佛底下有个小老鼠在调皮地东钻西窜似的。很快,饼变得黄焦焦、油滋滋的了,不再是圆手帕,而更像极了圆桌上铺的一张黄黄绿绿的油布。
“油桌布”出锅的时候,辛香的葱花味也随之在屋里屋外弥漫开来,引得赵牌娘不觉快走了几步。
屋里,巧珍八岁的女儿巧巧早已含着手指等在了灶台边。赵牌娘一脚里一脚外的时候,便看到刚出锅的第一张饼被巧巧欢呼雀跃着端进了里屋,喉咙间不觉咕噜一声咽下了一口涎水。
谢三娘还在为上次赵牌娘在申敏面前没有理直气壮地为她说话的事生气,看到她进来,寡着脸。可明白赵牌娘的来意后,马上多云转晴,麻利地把出锅的第二张饼盛在盘子里递给赵牌娘。
两人边烙着、吃着,便嘀嘀咕咕地商量着什么。
下午,秋雨息了,天空在露了几下蓝蓝的脸儿后,又铺天盖地地压来了一阵更寒凉的风。窗外的几棵树,在猛烈地摇了几摇后,粘粘的雪花便开始飘落下来。
冬天,就这样准时地来了。
满仓站在办公室窗前,正沉思着什么时,谢三娘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带着哭腔说:“满仓,你快去看看巧珍吧,非要抱着宽宽走,说是去找她爹!”她的头上沾满了雪花,这使她的头发看上去又多了几分花白。
满仓来不及多问,转身就往外跑。刚到巧珍家院外,就看到巧珍抱着骨瘦如柴的宽宽站在门口,边哭边往外闯,口里大叫着:“爹呀,你快把我和宽宽带走吧,这个人要害宽宽呀,他用针扎宽宽,他是山娃派来的,他想让宽宽死啊!”旁边,山娃请来的理疗师手足无措地周旋在巧珍左右,左挡右拦着,女儿巧巧也拽着母亲的衣襟哇哇大哭着。
“巧珍!”满仓冲过去,拼命从巧珍怀里夺过软软塌塌的宽宽,随手一把将疯狂扑上来的巧珍推翻在地。
“你,你干什么?”脚跟脚赶来的谢三娘拉起哭得满脸花里胡哨的巧珍,冲着满仓大喊,“你再心疼儿子,也不能这么对待巧珍,这么多年,她替你养着儿子容易吗?现在,她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了,你这么对她,良心让狗叼去了?”
在满仓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在谢三娘口中听到的最有劲儿、最着边际儿的话儿。他不觉向巧珍望去。巧珍被他狠狠地推了一把后,正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般躲在谢三娘的怀中瑟瑟发抖,脸上、头发上沾满了灰土。满仓不觉心生怜惜,走上前去,安慰巧珍说:“不怕,巧珍,有我在,宽宽没事的……”
正当院里乱成一团的时候,有一个人却躲在院外的角落里偷听着、窃笑着。这个人就是赵牌娘。
原来,此时院里上演的一切,正是赵牌娘和谢三娘一手导演的。
下午,理疗师去给宽宽扎针时,谢三娘就按照赵牌娘的嘱托悄悄对巧珍说:“巧珍,昨晚你爸爸托梦给我,说这个人是来害宽宽的,千万不要再让他碰宽宽了。”
巧珍木木地看着谢三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来,就发生了先前的那一幕。
此时,院墙外的赵牌娘看到事情正按照她的设计顺利进行着,带着一抹得意的笑走了。她要先回场部去,等水到渠成了再来推波助澜一把。
以后的几天,巧珍都处于疯癫状态,尤其见到理疗师,不是抓就是打,弄得理疗师只能站在一旁唉声叹声,却再无办法走近宽宽一步。
“该不会着什么邪了吧?是不是该找个看事儿的给瞧瞧?”一天,谢三娘对满仓说。
满仓本想说“不”,可看看痴傻疯癫的巧珍和躺在床上的宽宽,一时半会儿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唉,死马当做活马医吧!他叹口气,点了点头。
两天后,看事儿的先生跟在一走三拧的谢三娘腚后来了。先生先把了把巧珍的脉,又问了生辰八字,然后围着巧珍家的住宅细细观看了半天,最后煞有介事地说,巧珍生来阴气太重,又没了配偶的阳气抑制,导致阴气更甚,总会着些不干净的东西来,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有没有什么破解的法子?”谢三娘和满仓同声问道。
先生掐指沉吟片刻,回答道:“一般的法子是根除不了的,除非找一个阳气重、命里带锐气的男子与之婚配方可。”
“唉,可是巧珍这个样子,哪个男子肯娶哟!”谢三娘急得右手背拍着左手心,望向满仓,一筹莫展。
满仓没有理会谢三娘,他思量半天,问先生:“命里有锐气是什么意思?怎么样叫命里有锐气?”
先生扶了扶鼻梁上圆圆的黑边眼镜,端详了一下满仓,问:“请问这位怎么称呼?”
“我叫铁满仓。”
先生突然面露喜色,镜片后的目光舌头般上下舔舐着满仓说:“刚阳显露,一身正气,名字中又有一‘铁’字,铁乃利锐之器。说句冒昧的实话,您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哪!”
第四十二章 一张旧照片
初冬的第一场雪,让申敏在床上躺了三、四天。但说是偶感风凉还不如说是心里窝囊更加恰当。
从牛村回来后,申敏心里就一直气鼓鼓的,眼前不时出现满仓在巧珍家院里帮雇工一起喂牛的情景。
好你个满仓,秀秀死了还不到三年,你就要移情别恋了,而且还是与秀秀的死有着直接责任关系的巧珍!你对得起秀秀吗?她在心里狠狠地骂着。想到满仓今天的一切,都是哥哥给的,一个念头便新芽破土般陡然冒出:不行就废了他,反正秀秀也不在了!
“铁满仓,你既然不顾及我的感受,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申敏在心里用一种阴狠得连自己都有些陌生的语气说着。然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迈开两条鸵鸟般的长腿,气冲冲地向哥哥申志强家走去。
申敏本就生的人高马大,加之新念头带来的力量,病仿佛一下子就好了。
哥哥家是一四合大院,前门后门都通。这天是星期六,申敏从后门进去时,哥哥正好休息在家,并坐在沙发上面向南低头看着什么,听到后面有开门声,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的最低层,然后回头若无其事地对申敏说:“来了!”
“嗯。”申敏答应。
哥哥家外表看着很普通,里面装修得却十分上档次。除了两个卧室、一个客厅外,书房、健身房、卫生间也应有尽有,尤其让申敏喜欢的,是客厅里那两扇自上而下的落地窗,厚厚的,像一堵玻璃砖墙,把阳光无限地引进来,在这初冬的季节,胜过了暖气和炉火。
这样好的住宅,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