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水再忍不住,顺着沐娉含疤痕的脸庞留下,“从前,娘娘唤主子为婉妹妹的,今日要唤宓贵妃,可见奴婢方才那句话,也就如是这称呼一般,不复从前。”
“沐娉姑娘,本宫明白你的意思。只要你家主子安分,本宫自然不会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现如今你亲自过来哭求本宫,你的意思,难道就是本宫做了什么对宓贵妃不利的事情了么”
“可是娘娘也对主子说,日后皇上登基,让主子做皇后,娘娘如今难道没有和主子争么”沐娉轻笑,“娘娘已经失信于主子了,奴婢实在担心,娘娘将来也会对主子痛下毒手。”
芷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一道伤疤上,久久,漠然道:“本宫永远都是那句话,只要你的主子安分,本宫自然不会做什么。至于皇后之位沐娉要是想争辩,不妨就去延寿宫和皇上辩罢。”
沐娉徒增悲伤,羽睫垂闪下,她呆呆望着地面,似是自言自语,“娘娘再不是那个不晓得奴婢身份,就愿意为奴婢做主的人了。”
“自然不是了。本宫当日是太子妃,今日是皇后。你说,天下会有几个人五十岁的心境还和十五岁一样的”
“是否一样也都是由自己做主的。只要愿意,五十岁和十五岁除了容貌老了,还能有什么区别”她抬眸,“终究也是世人善变。”
从她进殿再到此刻,始终都是跪在地上的。芷晴渐渐有了想叫她起来的心思,谁知刚想开口,沐娉便先说:“奴婢该说的已经说了,娘娘要不要听都是娘娘的事。也许贵妃主子的确对娘娘没什么太大的用,可若让她恨起娘娘来,不必从前的清妃差多少。”
芷晴有一丝怒意,“什么意思”
她默默摇头,静静道:“皇后娘娘聪慧,如何会不知奴婢的意思呢”走于永安殿玄关处,她忽然想起一事,转首道,“奴婢忘记说了,那日贵妃主子小产却无太医在旁照料补药,以至于主子昏死过去。奴婢心疼贵妃主子,一直不该说一事。今日情形,奴婢想告诉娘娘,您可知,贵妃主子已经伤了身子,再不能生了。”
“什么”芷晴惊愕。
沐娉极力忍泪,又道:“奴婢之所以要把这件事情说给娘娘听,并非是希望由娘娘告诉贵妃主子,只是想给皇后娘娘一个警醒。倘若他日,贵妃主子知道自己不能生的这个秘密,她再见娘娘您的孩子时,她可会生恨孩子是宫里女人这辈子的依靠,贵妃主子已经很可怜了,皇后娘娘,主子对您几乎造不成任何威胁,您还忍心痛下杀手么”她幽幽道,“如果不是娘娘您,贵妃主子又怎会小产怎会伤身子奴婢本就抱着不怕死的心思来的,若哪句话说不好听了,娘娘只管下毒手害奴婢就是了。”
沐娉瞪大眼睛,许是过于激动的缘故,使她不得不开始喘着粗气,“皇后娘娘本就是亏欠贵妃主子的,即便他日贵妃主子要设计害您,动摇您的地位,不也是一报还一报么”
锦宜气得脸色发紫,疾速跑下去,失控把沐娉推倒在地,恨道:“你算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不要命的贱婢来数落皇后娘娘我告诉你,你们主子要真敢对皇后娘娘有半分不敬之心的话,姑奶奶我第一个就不放过她”
痛骂一顿也不解恨,锦宜一口口水毫不留情就吐在沐娉脸上,满脸的凶样让人几乎忘却了她素日里那嬉笑的俊俏模样,“今日你是什么样的待遇,你们主子也就会是什么样的待遇”
沐娉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也不擦脸上的口水,淡漠着起身就想离开。可锦宜是不会这样轻松就放过她的,她故意伸出脚一绊,只听“哎呀”一声惨叫,沐娉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上,额头上肿起一大块的乌青。
对此,芷晴仅仅视若无睹。那样的话,着实是叫她生气的。锦宜没有半分错,自己已经是皇后,她卑贱宫女,就能骑在自己头上为所欲为就连她身后的主子,也都不带有这样的权力。
锦宜冷眼瞧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对身旁宫女吩咐道:“她怕是走不了了,你们几个把她送回披香殿罢。”
过来的是锦瑟,她亦是对沐娉没有怜悯,依言说了句是,拖着沐娉就要走。眼见着就要出永安宫了,锦宜跑出来,笑嘻嘻地在锦瑟耳边叮嘱道:“想她也是悄悄来的,既然她不愿让宓贵妃知道,那咱们就成全她。你只需把她送到离披香殿远远的地方就是了。”
锦瑟狡黠一笑,继续拖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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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宫夜添新魂
夜里寂静,芷晴伫立在窗下,细听外面幽幽而轻细的风声。
锦宜随手拿一件衣服为她披上,口上关切道:“尽管白日天儿热,夜里总是凉的,娘娘莫站在风口处,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芷晴低低“嗯”一声,接着就无话了。
锦宜暗自琢磨,试探着问:“娘娘在想沐娉”
“不是。”
锦宜有些失落,紧接着又问:“那是在想宓贵妃么”
芷晴长长叹一口,心底微凉,“想不到,宓贵妃竟就再生不出孩子了。”
锦宜对此并不想太多,相反,她还有几分欢快,“她生不出孩子才好呢。才做了贵妃,身旁的人就敢顶撞您,要是生了孩子,谁知道她会不会闹翻天呢”
“本宫没有想宓贵妃会怎样,只觉得,要是她这辈子都生不了了,皇上又不肯多多纳妃,江山且不就是后继无人”
锦宜微感好奇,“娘娘从前的娘娘,是不会为皇上思量的。”她垂下头去,低低道,“娘娘一日待在皇宫里,就多一日的不舍。从什么时候开始是那一日皇上拼命保娘娘让您心里感动了么还是日久生情呢”
“他是我的夫君,朝夕相对日久生情也是应该的罢”
锦宜才要开口再说什么,锦瑟的匆匆而进让锦宜止住了嘴,锦瑟道:“娘娘,那个沐娉死了。”
芷晴锦宜俱是一惊,锦宜环顾四周,忙拉了拉锦瑟的袖子,道:“怎么回事我不是只叫你把她扔到远远的地方,你怎地就将她弄死了”
锦瑟摇头道:“我没有。我将她扔到一处偏僻之地,想着叫她多走些路。可就在回来的路上,听有宫人说,沐娉已经投河自尽。”
锦宜惊得捂住嘴巴,低低道:“怎,怎会投河自尽了你羞辱了她”
“我一路上什么都没和她说。”锦瑟看一眼锦宜,思索道,“许是锦宜姐姐说的话太重,叫她忍受不了,所以才有了轻生的念想。”
芷晴这时开口,了然道:“别的都不要紧,沐娉是从永安宫走出去的,只怕这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再被人刻意抹黑,会说是本宫派人害死的沐娉。”
锦宜一脸的懊恼之色,愧疚地打自己几个巴掌,歉然道:“娘娘,都是奴婢的不好。要是当时奴婢没有那样说的话,沐娉也不会死啊真是难想,那贱婢能受得了宓贵妃素日来的打打骂骂,今日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要想不开”
锦瑟神色有些凝重,“只怕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
“本宫亦是和锦瑟一样想法。”
“锦瑟”对这个新名字,锦宜不解,“谁是锦瑟”
芷晴解释道:“本宫觉得留雪这名谐音并不祥,所以就为她改名锦瑟。”一个轻轻的笑容浮面,对锦宜玩笑道,“恰好你又叫锦宜,你二人名字中都有锦字,不知道的人,还当你们是姐妹呢。”
“都要火烧眉毛了,皇后娘娘还有说笑的心。”
听着锦瑟语气不大好,锦宜心底又升起一股子怒意,指着锦瑟就道:“你说什么呢娘娘给你个好脸色,你就敢说娘娘的不是了”
芷晴眉间一蹙,摊手道:“莫要再吵,本宫听着也烦。沐娉既已经死了,追究什么过错也都无用,又或者说,她的死也许根本就不干锦宜的事。”她望着点亮的蜡烛,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二人多出去打探打探,把所有能知道的事儿都了解一遍。其余的事,明儿再做打算。”
锦宜颌首,上前扶她道:“是。那奴婢先服侍娘娘歇下罢。娘娘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就是沐娉自己命不好,走路走得急,所以才失足掉进池里呢”
“但愿如此。”
也算是奇怪,明明是件极叫人忧心忡忡的事,可芷晴这一夜睡得却是好的,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半分干扰。
翌日锦宜照常为她梳头,望镜,她道:“随便梳个朝云近香髻就好,牡丹头太繁杂,今儿要做的事必定多,本宫想要自己清醒些,头顶不被压着。”
锦宜笑道:“娘娘自然是梳什么都好看的。牡丹头看出娘娘您的华丽富贵,这朝云近香髻着实是显得娘娘更有几分可爱活泼呢。”
“沐娉的事儿打探得都怎样了”
锦宜道:“能打听到的都打听到了,娘娘想知道什么呢”
芷晴闭目,缓声说:“就先说说皇上、宓贵妃那边罢。沐娉怎样都不要紧,皇上的态度才是本宫最关心的。”
“宓贵妃昨日倒没什么太大动静,只听闻今儿一早,她带着几个宫女怒气冲冲的望延寿宫走去,可见是想求皇上能给个答复了。”她想想,道,“想来此刻,皇上已经知晓了沐娉的事。”
她淡淡“哦”一声,又问:“沐娉离开永安宫后,还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
“锦瑟走后不多久,沐娉就朝荷花池去了。人就是在荷花池里身亡的,仵作说,十有都是自尽,不像被人陷害过的样子。”
“皇后娘娘,刘公公来了。”
刘公公,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得脸太监。他能来,想必是皇上要召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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