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对啊,刚刚特蕾娅不是说,鬼山莲泉成为了新的【六度王爵】么?”麒零疑惑地看着天束幽花,“我记得银尘和我说过,一个王爵是不能同时对两个人【赐印】的,除非他的使徒死亡,他才能重新对第二个人【赐印】……”
“我母亲其实就是我父亲曾经的使徒,她在孕育我的时候就明白,在我不断成形的过程中,其实就是在不断掠夺她的灵魂回落和生命力,我出生的时候,其实也就是我母亲死亡的时刻……所以,西流尔的【使徒】早就死了,我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使徒,在我逐渐长大的过程里,渐渐地就发现了这一点。我的魂力也好,或者我对魂兽的捕捉也好,甚至是我继承的天赋,都是残缺的,比如在沙漠、戈壁等完全干涸的环境里,我身体的愈合能力和其他的人几乎没有区别……完全无法和其他的使徒相提并论,甚至有时候,我们家族里杰出的魂术师,都能胜过我……”
麒零看着天束幽花挂在脸上的结冰的泪痕,心里突然觉得她比自己还要悲惨。虽然自己从小没有父母,但是至少还有银尘关心照顾自己,而幽花,从小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过她。连她的父亲,也是她的王爵,在死的时候都没有见她一面,还把王爵这个至高无上的荣誉,让鬼山莲泉——这个他从未谋面的使徒继承了。
“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吧。”麒零转过头,换了话题,然后牵引着【苍雪之牙】,往海岸边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降落。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
天空里一道炫目的白光,仿佛流星般往海洋中的一个岛屿降落。光芒拉动着长长的光尾,沿路飞散出无数柔软的羽毛绒花。
当光芒带着飓风降落在岛上的时候,无数拉长的光线旋转流动,巨大的双翅将周围茂密的参天大树吹得猎猎作响。转眼,巨大的鸟身突然爆炸分裂成呼啸的光线,然后刷刷地旋转卷动进一个风眼,转瞬消失在鬼山莲泉的耳朵下方。
银尘和鬼山莲泉站立在这块森林中央的小片草地上。
鬼山莲泉的脸色苍白虚弱,刚刚那场大战几乎消耗光了她所有的魂力。而这并不是主要了,对莲泉来说真正致命的打击,是鬼山缝魂的死亡。莲泉靠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坐下来,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挺拔而冰冷的银尘,用虚弱的声音说:“你让我休息一下,等我恢复了体力,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说完,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银尘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走向莲泉,抬起手朝她挥舞了一下,一个银白色发亮的【阵】在她的脚下旋转而出,持续转动的光芒里,无数金黄色的魂力碎片从地面上升起,不断地补充进莲泉的体内。
“谢谢。”莲泉睁开眼睛,看着银尘,完了又重新闭上,仿佛沉入了睡眠。
银尘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容下,其实是惊涛骇浪般的惊恐。
就在自己刚刚制作出【阵】,帮莲泉补充魂力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此刻莲泉体内不断孕育生长的灵魂力量。刚刚被西流尔种植进去的【永生】回路,经过了初期植入身体里的排斥阶段之后,此刻,已经和莲泉的身体融合成一体,巨大而蓬勃的魂力仿佛汹涌的河流不断在大地上开凿冲刷出新的支流,她的身体在不断地毁灭,同时又在不断地重生,仿佛一个毁灭了的大地正在被重建。而且,随着鬼山缝魂的死亡和西流尔的死亡,存在于鬼山莲泉体内的两套回路瞬间变成了四套,这种爆发性的魂力激增正是鬼山莲泉感觉疲惫的原因。但是,银尘非常清楚,当她体内的灵魂回路重新建立完整,两套王爵的天赋和力量彼此共存于她的体内时,她将拥有多么可怕的力量,这是一种接近神或者说接近怪物的力量。
看着面前面容苍白虚弱的鬼山莲泉,银尘心里充满着未知的恐惧。也许这将是一股维护亚斯蓝帝国的崭新力量,也可能,这将是一股足以毁灭亚斯蓝的力量。
莲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皎洁的月光从茂密的树冠顶部仿佛晶莹的碎片般洒在地上,风吹动树叶,光斑四处游动,银尘那张冰雪雕刻般的精致面容,此刻就笼罩在这样一片星星点点的光芒里。
鬼山莲泉站起来,发现身体的力量已经完全恢复了,不及如此,她明显地感觉到体内的魂力远远超过了之前的水准,她运行了一下身体里的魂力,一个崭新的爵印从自己右肩膀的后方清晰地浮现出来。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了。”银尘的声音从夜色里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仿佛露水般的凉意。
鬼山莲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事情最开始,是发生在【深渊回廊】里。那个时候,我和哥哥正在【深渊回廊】深处,尝试着驾驭更大范围的魂兽,我们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里,不断地挑战着我们天赋的极限。那天我们走进【深渊回廊】的时候,起了特别大的雾,也就是在那片巨大的浓雾深处,我们发现了……”
银尘看着突然停下来的莲泉,他轻轻地接过她的话。“……【白银祭司】?”
“是的,我们发现了【白银祭司】,”鬼山莲泉的目光闪动着一片摇曳的光芒,仿佛无数回忆里的画面在她的眼睛里浮动,“起初,我们也不相信那个仿佛水晶般纤细脆弱的小男孩儿就是【白银祭司】,直到他讲出所有我们和【白银祭司】曾经发生过的对话,甚至有一些最秘密的、没有任何外人知道的事情,他也非常清楚。那时,我们才开始相信了他的话……”
“但是,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半信半疑,因为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比如他为什么会突然从【心脏】的水晶地面里出来,出现在【深渊回廊】里?如果他真的是【白银祭司】,那么现在躺在【心脏】里的又是谁呢?这些他都没有解释,但是,他告诉了我们一件事情,我们就对他再也没有任何的怀疑了。”
“什么事情?”银尘隐隐地猜到了事情发展的方向。
鬼山莲泉抬起目光,看着面前神色凝重的银尘,她点点头,“其实你肯定也猜到了,事情和吉尔伽美什有关。当年,突然遭到所有王爵使徒联手追杀的,除了吉尔伽美什之外,作为天之使徒的你,也包含在其中。当年,【白银祭司】给出的理由是吉尔伽美什背叛了【白银祭司】和整个亚斯蓝帝国,不过,作为一直跟随着吉尔伽美什的三个使徒,你们三个深深地知道吉尔伽美什并没有背叛,所以,你们选择了跟随他,直到最后全部灭亡……当然,其实也说不上全部灭亡,当场被杀死的,其实只有海之使徒东赫。而地之使徒格兰仕,完全失踪。天之使徒,也就是你,银尘,全身的经脉和灵魂回路,被寸寸摧毁,如果当时不是漆拉阻止,幽冥也会立刻摧毁你的爵印,将你置于死地。而吉尔伽美什,则被囚禁在了一处早就为他设计好的‘监狱’里面……因为没有人可以杀得死他,他太强大了,哪怕是集合了所有二度到七度的王爵使徒,也只能将他困在那个‘监狱’里,而没有办法摧毁他的生命……”
“当年的那场浩劫,你肯定还记忆犹新……虽然我和哥哥都没有亲自经历,但是,从各处听来的叙述里,我们可以想象出那是一场多么惊天动地的战役……”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雾隐绿岛】
银尘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格兰仕吓了一跳,手上端着的篮子里刚刚采集来的红绸浆果也撒了一地。
格兰仕抱着胳膊,一脸坏笑地站在旁边,看着狼狈的银尘,表情看起来非常满意自己的恶作剧。
“你几岁了?幼稚。”银尘看着一身黑袍,头发凌乱而不羁地束起来的格兰仕,冷冰冰地说。
“我和你一样大。我幼稚,你也幼稚。”格兰仕咧着嘴笑着,绕到银尘背后,伸出手扯了扯银尘扎起来的小辫子,“你长得已经够秀气了,还扎这么一个小辫子,有没有人说过你看上去就是个女孩儿啊?”
“没有‘人’说过,只有你说过。”银尘转过身,身形瞬间一动,闪到格兰仕背后。
“哟,骂人真是一套一套的啊,”格兰仕转过身来,摊了摊手,“我听出来了,你在骂我不是人。”
银尘做了个不耐烦的表情,转身往回走。
格兰仕在他背后发出爽朗的笑声来。三个使徒里面,因为他和银尘同岁,而且是几乎同一个时间成为使徒的,所以感情最好。他的性格和银尘的性格,几乎就是两个极端。格兰仕玩世不恭、风流不羁,而银尘则不苟言笑,整天顶着一张冰雪般的脸。所以,格兰仕没事儿最爱和银尘斗嘴,有时候也动手打打小架。而海之使徒东赫,比他们两个年纪都大,而且跟随吉尔伽美什的时间最久,所以,都以长兄的姿态自居,经常教训银尘和格兰仕。而银尘每次都是虚心地低头垂手,听从教诲。但格兰仕总是心不在焉的,一张桀骜不驯的脸看起来充满了难以驯服的野性,他的英气和银尘的俊美,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格兰仕追上银尘,伸出手从银尘的篮子里拿了个红绸浆果,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甜甜的汁水散发出来的浓郁果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红绸浆果是雾隐绿岛上的特产,亚斯蓝大地上,只有这个群岛上才会有。
雾隐绿岛其实是整个雾隐湖上的群岛的总称。
整个雾隐湖的范围,就是吉尔伽美什的领地。他和他的三个使徒居住在这里,平时几乎不会有人来访。
雾隐湖位于亚斯蓝帝国的中心位置,在南北的中间,所以,一年四季的气候都温暖如春,整个湖上大大小小的岛屿星罗棋布,每个岛上都长满了茂密的参天大树,浓郁欲滴的绿色仿佛终年不散的雾气一样,湿漉漉地笼罩着分布在各个岛屿上的白色大理石宫殿。在湖心最大的那个岛上,有一座最大的行宫,那是亚斯蓝最高王爵吉尔伽美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