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人家的娘亲抱着他宝贝的和什么一样,死活不肯听她说话。
看着夙莘苦大仇深地将他珍藏的好茶当水一般灌的时候,玄远不过是好笑地摇了摇头,而当听到她一副颇为遗憾的模样说那孩子身体偏寒若是不修仙怕是一辈子都要体弱了的时候,玄远心中一动,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等到她说出那个孩子的娘亲唤他紫英时,玄远已是了然。
夙莘喝干净了一壶茶,很豪迈地抹了一把嘴巴,看了看玄远的脸色,讪讪地溜走了。
玄远凝视着只自己杯中这一点浅浅的琥珀色,再瞅瞅干干净净的茶壶,握着杯子的手指略微紧了紧——派中统共只有这么点的茶叶,对灵力调和有着极好作用的茶叶,自家妹妹兴高采烈送过来的茶叶……
这么一打岔,也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此时,玄远已在思返谷隐居了四年。
而隐居在青鸾峰上的夙玉因为望舒的寒气,已然久卧病榻,神志不清,连她四岁零七个月大的儿子天河也不认识了,发作起来便是整间屋子都透出刺骨的寒气。云天青纵是因为离开玄远之事对她心有间隙,却毕竟还是看不下去她这般凄楚的模样,每每在她实在承受不了的时候替她运功驱寒。饶是如此,她的身子也还是一天天差了下去,不但如此,连云天青的身体状况也是慢慢变糟。
只有那个融合了人类和梦貘之血的天河,一点也不畏惧那刺骨的严寒,整日里好吃好睡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时还在夙玉腹中的融合了阴阳紫阙的阳阙发生了变异的缘故,天河竟是一点也看不出妖气,除了和动物的亲和力比常人强了许多心思比常人单纯了许多之外,倒也与普通人类无异。至于他似乎不惧严寒的体制,大概算是附赠吧。
云天青双手环胸,一身青色的粗布麻衣,眉目间却透出不凡的气势,站在青鸾峰上远远眺望,目力所及之处,云雾缭绕,竟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那一座巍峨入苍穹的昆仑山,而那山巅的一抹令他放不下舍不去的身影,自是更加无法看见。
“爹……”
身后传来天河脆生生但是因为尾音拖长又有点呆乎乎的声音,云天青没有回头,淡淡地应了声——这小子,这几年眉眼长开,居然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夙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名字取得也和自己那般相似。而这小屁孩脑袋也是一根筋,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狗屁言论,居然直接冲着自己喊爹,怎么说的不肯改。万一,万一要是让阿远看到了听到了,误会了怎么办……
想着,不由得苦笑了出来。
怎么还会看得到,看不到,又怎么会误会,误会了,又当如何……
他轻咳了几声,肺腑间升起一股刺骨的寒意,喉间浮起一抹腥甜。
夙玉时日无无多,自己,怕是也熬不了多久了……
“天河,”
他转过身来,低头看向只有自己一半高的孩童,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上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伸手抓了抓后脑,本就乱糟糟的头发被他这么一挠,就更加不能看了——唔,难道自己在阿远面前也是这样笑得傻乎乎的吗……不是吧,形象啊……
云天青顿了顿,终是忍不住伸手把天河的手拨拉下来,捋了捋他乱蓬蓬的头发。
“今日五百下挥剑可挥完了。”
“没有……”
天河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却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指向木屋。
“爹,娘不好。红红的。”
云天青皱了皱眉,伸手按了按天河的脑袋。
“你呆在这里。”
说完,向小木屋走去。他和夙玉的住所并不在一起,夙玉住在木屋里,而他,则是住在那棵盘根错节的树上的另一间木屋里——在那里,他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远处的山峦。
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夙玉撑着床,细瘦的手指捂着嘴,撕心裂肺的咳嗽使得她这几月消瘦得厉害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猩红的血液从她的指缝间渗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倒真是向那个小子说的那般‘红红的’了。
云天青走上前去,伸手贴在夙玉的背上,正欲运功替她驱寒,却被夙玉一手拉下,云天青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出,夙玉先是一愣然后了然地笑了出来,一双鲜少有清明的时候的眼眸此刻闪亮得有些诡异,苍白的双颊也渐渐浮上一层病态的红晕。
“玄霁师兄,你可曾怨我。”
“无所谓怨或不怨,”
云天青神色淡淡地开口,坐到了椅子上。他看得出来,夙玉已是命不久矣,此刻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怨或不怨,都是我自己的。”
“你终究还是怨我……”
夙玉轻轻地叹了声,又咳了起来,眼神也有些迷离了起来。
“我一直很仰慕玄霄师兄,可是我知道,他和你,心里的那个人都是玄远师兄……而寂破,只有他……我知道,他的心里只有我……寂破……寂破……”
她的表情似乎是在哭泣,但是眼底却是干涩的没有一丝湿意,只是不停地喃喃着那个名字。
“可是,他的心里却没有我。”
云天青微微闭上了眼睛,想起那时那人的面容,带着彻骨的悲伤,却没有开口挽留。
——阿远,你可知,我不过是在等你的一句话,只要你开口,我绝对不会走。背信弃义又算的上什么……
“咳咳。玄霁师兄,你应该怨我的……”
夙玉突然笑了起来,唇角的血迹衬得她此刻的面容有些狰狞。
“其实玄远师兄的心里未必没有你……是我,想要给我曾经爱过的玄霄师兄一个机会罢了……”
云天青转过头去,不让她看见自己眼底冰冷的锋芒。
他知道玄远对自己终是不同的,只是终究还是错过了而已。他没有那个勇气,能够等待那个人直到他的眼底只有自己,因为他明白,对玄远而言,有很多东西比这种感情更加重要……
说到底,不过也是害怕那双墨色的眼底,有一天会住进其他的人罢了。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玄霁师兄,我只拜托你一件事情,”
夙玉一眨不眨地盯着云天青的侧脸,眼神带着倔强的坚持。
“照顾好天河。”
云天青点点头,目光透过窗子看到在树丛里认真地挥舞着手上的小木剑的孩子。
“寂破……”
夙玉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却是低低地开口,声音缠绵而又决绝,尾音渐渐消散。
夙玉去了,云天青将她葬在石沉溪洞——这个名字,还是当初的玄远取得,正是‘洞悉尘世’的反音。而失去了夙玉的控制的望舒爆发出浓烈的寒意,整个石窟瞬时间结上了厚厚的冰层,直到小小的天河扒拉着脑袋不明所以地拿着这把云天青口中的‘这是剑’想要去猎野猪时才停了下了。
云天青自己也渐渐虚弱,常常是咳着咳着便咳出血来,偏又总是抱着整坛的酒在屋顶上彻夜畅饮,复杂难懂的目光总是凝视着昆仑的方向,直到醉了,都不肯移开。
作者有话要说:夙玉死了
此章是为了kire的加更!!乃的长评……唔,为毛在我卡文卡的最销 魂的时候来啊……捂脸
之前的一点谜题我也揭开了一点,如果还有不明白的,请问
不过,我是不会写夙玉如何和寂破日久生情假戏真做的——感情戏其实我并不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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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小野人~~
紫英至
玄远在隐居思返谷五年多后,终于再一次踏出了琼华,御剑朝着陈州而去——刚才,他感觉到了自己留给慕容承的那一张传讯符有了被使用的迹象。
不过五年,就已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玄远看着眼前形容枯槁的青年,几乎难以将他和那个曾经丰神俊朗的少年联系到一起。
慕容承惨淡一笑,眼中满是疲倦,而那个站在他身边温婉浅笑的女子,已是长眠在了那一个黑漆漆的棺材里。尚且不明白什么是死亡什么是分离的慕容紫英拉着自家爹爹的衣摆,疑惑地仰起头,粉嫩的脸颊微微鼓起,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玄远。
慕容承没有多说,只是将慕容紫英拉着自己衣摆的小手送到了玄远的手里,蹲下身子摸了摸因为这种凝重的气氛而有些害怕的紫英的脑袋。
“紫英,你身子自小就弱,爹娘现在找了一个很厉害的神仙来,那,你要听话,等你什么时候学成了,爹娘就会去接你回家了。”
紫英懂事地点了点头,放在玄远的手掌里的小手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恩,紫英明白。爹爹,你和娘亲会来看紫英吗?”
对着他一双清澈的眼睛,慕容承有些仓皇地点了点头。
“只要紫英变得很厉害了,爹娘就会去看你的。”
说完,他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玄远一眼。
“一切都拜托你了。”
玄远点点头,握紧了掌心的小手。
“……还有,”
慕容承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一瞬间,仿佛绽放出他所有的活力。
“我不怪他了。”
玄远身子微震,淡淡地开口。
“他已不在。”
说完,弯腰抱起乖巧地不说话的紫英,走出门去。
身后静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狂放的笑声,带着丝丝的哭腔。
“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哈哈……也好,这下我们也算是终于可以一家团圆了……大哥……”
双手环在玄远的脖颈上,慕容紫英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低头看去,嘴唇却是抿的紧紧的。
玄远动了动手臂,让他在自己怀里更加舒服些。
“紫英,你即入琼华,便是琼华弟子,”
淡淡地开口,玄远仿佛看到了那时小小的自己牵着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