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心思,让我有些头痛。身体还未痊愈,心里还是有了些许的安慰,这个常太妃,想来是要帮自己的了。有句俗话道,“敌人的敌人才是自己的盟友”,常太妃如此肯透露这些,看来,亦是能预见到我与太后将来的势同水火。只是,不知道她与太后还有何恩怨?恐怕绝不仅仅是太后抢了她的儿媳以致梁文宣远走西南这样简单。
只是,宫里到处俱是耳目,自己亦不能经常出入常太妃的宫中。
时光在静养身体间飞逝,转眼入宫已有半年了。
我的寝宫一如往日,冷冷清清。只要不忙的时候,梁文敬每天都会来此。或听我抚琴,或闲聊往事,偶尔亦会谈一些前朝政事。
有时我会边抚琴,边淡笑,“都道后宫**干涉朝政,皇兄可是想让我背骂名呢。”
历来后宫嫔妃不得干预朝政,无非是后宫的嫔妃皆是前朝文官武将之女,一方面后宫地位若是显赫足以光耀家族,另一方面亦是平衡前朝各派势力。宫中对后宫嫔妃不得干预朝政规矩甚是严厉,轻则废入冷宫,永不得出;重则乱棍打死,且会殃及家族。我在宫中,自是知晓其中的厉害。
梁文敬亦只是笑笑,“朕和你说这个,自是知道你与她们不同——你和前朝并无半点关系。”
我只是埋抚琴,并不搭话。
良久,我起身,淡淡道,“臣妹散步之时在御花园遇见兰贵妃了。”
“哦?”梁文敬正在挥墨的手稍稍停了一下,又继续描下去,不在意问道,“如何?”
我走近梁文敬绘画的桌前,边轻轻替他研墨,边道,“臣妹亦是第一次见兰贵妃。之前的眉妃已是让臣妹惊艳,想不到兰贵妃更是青出于蓝。得此贤妻,真乃皇兄福气。”
梁文敬的画已近成,画上的人白衣素服,垂眸专注于琴弦,神态淡淡,眉目神态,与我已有八分像。
描完最后一笔,梁文敬轻吁一口气,将画笔随意投入笔筒,却不小心掉于地上。
侍女慌忙上前捡起小心放入笔筒。
梁文敬自顾小心吹干纸上的墨迹,半晌,才淡淡道,“朕心中的贤妻,只有之前的倾云公主才算得。”
胸口猛然一窒,手里一松,研磨掉进墨池中,溅得墨汁四溢。雪白的广袖亦沾拂了几滴,在一片雪白中淡淡化开,甚是惹眼。
片刻,我亦垂眸淡淡道,“倾云公主早已死去,人死不能复生,皇兄节哀……”
梁文敬半晌没有言语。
他走近我,淡淡的气息若隐若现,“无论生死,朕的心里,从来只有倾云公主。”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魅惑,“朕如此说,你竟是还不明白?”
我震惊之至,抬头看向眼前的梁文敬,面前的人眼底若幽潭,不辨喜怒,直觉胸腔似被层层绳子勒住,闷得只要透不过气。
我转身,踉跄奔向榻前,突地一阵窒息,因急剧喘气而大声咳嗽起来。
侍女们吓坏了,一个个上前,捶背的,端药的,“公主——公主——”
想是梁文敬在身边,几个人更是吓得几欲哭出来。
咳了好半天,才缓过劲。
身上直要虚脱,我在榻上软软躺下。
看着近前而来的梁文敬,我无力地闭闭眼。
耳边竟传来他苦笑无奈的声音,“朕不强迫你,你且歇息,朕再来看你。”
我猛然睁开眼,虚弱道,“皇兄!”
梁文敬身子一僵,定定站住,却并无回头。
“皇兄——卿卿进宫已有些时日,除了皇兄,卿卿并无交心之人。臣妹,想去看看太妃。”我哀哀道。
昔日,我与梁文敬亦时常去常贵妃的宫中找梁文宣。常贵妃没有梁文敬的母后那样冷冷淡淡的样子,和蔼可亲,不时常留些好吃的抑或好玩的给我和梁文敬。
梁文敬没有回头,只答道,“好。”便出了我的寝宫。
再次去常太妃宫中的时候,很意外地,在常太妃的宫外见到了被禁足已久的皇后郭莹秋。
见到后,才恍然想起,自己养病的这些时日,皇后已被解除禁足。
“见过皇后。”我还是礼让了一下。
几个月不见,皇后的脸不似之前的圆润,脸色亦比之前苍白了许多,身后跟着一众妃嫔,想是从常太妃宫里出来。
见到我,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一下滞住,片刻又挤出一丝笑容,疏淡有礼,“许久不见长公主,长公主别来无恙?”
皇后这一问着实突兀,我一病多日,宫里还有她送的玉如意,怎地一见面就“别来无恙”?
我淡淡看向皇后身边的嫔妃,亦不认得。偶有个别微抬头看过我后,眼中艳羡之色一闪而过,大多随皇后简单行礼后垂眸不语。
我微笑,“托皇后的福,本宫身体大好。本宫还需谢谢皇后送来的礼物。”
皇后脸色更是难看,“区区心意,长公主不必挂怀,臣妾这就告退。”
现在的皇后较之前成熟了许多,其说话处事显然不是之前的她所能比的。看来,禁足三个月,倒是锻炼了她。
看着她携一干嫔妃匆忙离去。
我进了常太妃的宫里。
宫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想来是皇后率领一干嫔妃来看望病中的常太妃了。
侍女走近榻前,低声跟太妃说了句什么。
榻上的常太妃睁开眼,声音沙哑无力,“长公主啊,进来吧。”
我走近常太妃的榻前,眼前的常太妃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这才多久不见,眼前的常太妃似乎老去五岁。
“太妃——”我轻声道。
“长公主可是好些了?”
一如小时候在宫中,每每见到我,她总是笑道,“倾儿读书可又是进步了?”
我突然有些哽咽,勉强笑道,“卿儿还未来得及问太妃,太妃倒是先问起卿儿了。太妃这是怎么了?”
“老了,真是老了。”常太妃连连叹息道,“想是旧疾又犯了。唉……”
心底一酸,我握住常太妃枯瘦的手,娇嗔道,“太妃怎能轻易言老?卿卿还要听太妃讲‘故事’呢。”
常太妃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凝眸于我,手亦紧紧攥住我的手,半晌道,“好孩子,太妃没有看错你。”
她摒退侍女。
长长叹息之后,“这么多年了,这些秘密时刻在折磨着我,年轻的时候,我无力改变什么;现在老了,也就作罢了,一直想着带进坟墓算了……有的事情,就连先皇,我亦没有告诉过……”
她偏头看向我,淡淡道,“本太妃知道你想听什么‘故事’。本以为秘密将你送出宫去,遵照你母亲的遗愿,还你个自由身,让你在宫外可以平安过下去,如今却又再次回来。”常太妃唏嘘之间,断然道,“所以,本太妃一直在想,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
………【秘密 1】………
我坐于榻前,面上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般。
我竭力控制住内心的波澜,轻轻道,“太妃,卿儿不孝……昔日母妃为护卿儿,甘愿沦落冷宫十年。事到如今,卿儿不能独自苟且偷生。何况母妃生前还有嘱咐。我不能辜负了她……太妃昔日与母妃交好,我世间再无亲人,我知道,唯有太妃可以帮我……”说到最后,我再也控制不住,泪水瞬间满脸。
常太妃看我半晌,动容不已,终是叹息道,“罢了罢了……”
她让我扶她起来,半靠在榻上,“本太妃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爱画画打时日——你且去取来我的砚台。”
我依言走过去,砚台里尚有些墨。砚台嵌在一个漆黑的底座上,如果不细看,根本不会想到下面的会是墨玉。
不用说,那就是之前烟翠告诉我的墨玉砚池了。
我端过去,太妃问我,“你且仔细看看,这个是什么?”她指着砚池底下的墨玉道。
“如果卿儿没有猜错,和母妃当时留给我的那个东西是一样的。”我仔细看过后说。
她点点头,示意我放下。
然后接着问我,“你的母亲当年是怎么跟你说这块玉的由来的?”
我将母亲当年的话语一字不漏说给常太妃听。
她听后,微颌目道,“你母亲并没有全部说实话。”
我大惊,“太妃——”
她睁开眼,“这个,你不必吃惊。你母亲那样说,亦是不得已。”
她淡淡道,“你母亲当日说的你父皇不能容纳外人之子,亦不是虚话。你母亲给你的墨玉,其实,并不是感昭寺主持所赠。”
我再也坐不住,一下站起来,手脚颤抖,差点打翻了眼前的墨玉砚池。
太妃毫不理会我的失态,自顾自说下去,“你的母亲这么说亦无可厚非。想必是不敢说出实情,怕你承受不住。毕竟啊,这关乎到一个女人家的名节。”
我越听越心惊,禁不住问道,“什么名节?太妃,我是父皇的女儿,而且,母亲根本不是……那种人!!怎么又说是关乎母亲的名节?”
常太妃看着我,惋惜地叹口气,“卿儿,听太妃讲,太妃的意思不是你母亲,而是……”
昔日,母亲入宫后,先皇恩宠极多,却久久没有怀孕。这让母亲很是惶恐不安。虽然有先皇的恩宠,母亲却一心想要自己的孩子。
“后来,宫中太医给你母亲看过,断定你母亲体内有寒,给她开药后,要她按时服用。太医给你的母亲开的药是好药。这个本太妃曾看过药方,药方没有问题。可是,自打你母亲喝了这药以后,别说有孩子了,就是自己的身体亦越来越弱了。”
“那是为何?”
“宫里历朝为子嗣之事,嫔妃们那可都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先诞下龙种,又不愿让别的女人捷足先登。你的母亲,一进宫就占尽先皇荣宠,多少妃嫔已经眼红欲滴血;若是再诞下皇儿……所以啊,人心就不能不防了。你的母亲先是体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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