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残破的碎片拼接不起完整的故事,她对大房一向知之甚少。永远没有什么表情喜欢教训人的大伯母,笑口常开的老好人大伯父,远嫁而音讯全无的小婷姐,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姨娘庶子。秦家和苏家的落难,这看起来庸庸碌碌却幸免一劫的大房,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秦小楼想着想着,在黑夜之中,又沉沉地睡去。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秦小楼睡得有点懵,茫然四顾着,肥嫩嫩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又重新闭上——一定是我还没睡醒,一定的!
“小妹妹,你不记得我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着力打破秦小楼的自欺欺人。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虽然换上了没有泥巴没有破洞的新衣衫,抹额也戴正了,脸上也没有了脏灰,但是一张不改顽皮的小脸却不可错认!
“冉俊,今天带你来看妹妹是让你跟妹妹赔罪的,不要动手动脚!”一个女声响起,虽然声音柔和语气却极是严厉。
秦小楼睁开眼睛,看见苏冉俊还没有触碰到她小脸的手讪讪地缩回。而说话的女子,五官依稀有秦小楼记得的轮廓,正是苏冉俊的母亲。
“姐姐太仔细了些,不过是小孩子家家顽皮,我们小楼也未曾有所损伤,哪里用姐姐特意带着冉俊前来。赔罪什么的,更是担当不起。”秦夫人与苏夫人坐在那里寒暄着。
秦小楼想了半夜娘亲为何不曾抱她去见大伯母和小婷姐,到这时才将将摸到些头绪——敢情是因为不想让苏冉俊见到她?
百日宴时秦小楼就已经察觉到娘亲对苏冉俊的不喜。奶娘说苏冉俊从花丛里钻出来可能惊吓到了她,娘亲提起苏家冉俊时皱起的柳眉,被她抱在怀中的秦小楼看的清清楚楚。
而现在,秦夫人虽然仪态端庄的与苏夫人闲谈,忧心的目光却不时扫向秦小楼。从小楼的角度可以看到秦夫人的手纠起手里的帕子,正是她极为焦虑的表现。
娘亲是怕苏冉俊伤到她吧?只是他虽然顽皮,倒也不是没分寸的样子。
“咕咕哩哩!”秦小楼发出没有意义的音节,伸手给娘亲要抱抱。
“这孩子!”秦夫人就势抱起女儿,忐忑的心情终于安定下来,不好意思地对苏夫人笑笑,“小楼被我给宠坏了,一会儿不抱都不行。”
“都是做人娘亲的,我自然体会得姐姐的心。小楼这么可爱,别说是姐姐,就是我也想抱抱呢!”
“婶婶,我不要抱,我只想摸摸小妹妹。”苏冉俊揉了揉鼻子,眼巴巴地看着秦夫人怀中软软的小妹妹。这样软软糯糯的小娃娃,好像状元坊的糯米糍,还带着淡淡的奶香味。
“冉俊想摸摸小妹妹?”看着儿子重重地点头,苏夫人牵着苏冉俊的小手,把他领到秦夫人跟前,“那你就要听娘亲的话。”
“嗯嗯,我一定乖乖的听娘亲的话。”
“妹妹还很小,冉俊要轻轻地,不能吓到小妹妹,知不知道?要不哇,小妹妹会哭的。”
秦夫人看着苏冉俊乖巧地应了苏夫人的话,把女儿抱低了些,刚刚好可以让苏冉俊看到。
“冉俊想不想跟小妹妹一起玩?”苏夫人现在只有苏冉俊一个儿子,苏冉俊难得见到比自己小的小娃娃,飞快地点头。
“要想跟小妹妹一起玩,冉俊回家就要听爹爹的话,好好读书。”苏夫人含笑看着苏冉俊,“你秦婶婶可是最喜欢知书达礼的孩子了。”
苏夫人多少也感觉到秦夫人对自己儿子的防备,从秦家那三个男孩身上就可以看到秦夫人对教育孩子的偏向。苏家家风好武,冉俊在旁人的眼里难免会显得有些顽皮得过了,而秦夫人恰恰是喜欢乖巧知礼的孩子。
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苏夫人知道历来儿女亲事,强扭的瓜都是不甜的。秦夫人已经对冉俊有了偏见,她是不想让儿子受到一点委屈的。可惜秦逸之对公公有大恩,夫君发话让她一定要与秦夫人交好,而冉俊也极喜欢秦小楼。好在还有时间,也看儿女的缘分吧,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冉俊要听娘亲的话。”秦夫人虽然不喜苏冉俊的顽皮,看到苏夫人对苏冉俊的淳淳教导,到底是怜他年幼,牵过苏冉俊。
“喏,小妹妹给你看看。”
苏冉俊舀过娘亲手里的帕子,细细地擦净了手,方才小心翼翼地摸上秦小楼的脸。
“娘亲,小妹妹好软!”细嫩的皮肤触感温热而柔软,苏冉俊瞪大了眼睛,表情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惊吓。
“傻孩子!”苏夫人揽过苏冉俊,笑了起来。
“娘亲,我一定要好好读书,等小妹妹长大了跟她一起玩。”
“嗯,冉俊好好读书,等妹妹长大了婶婶带她去看你。”秦夫人许诺。
☆、6秦小婷的心事
大伯母和小婷姐是跟苏夫人母子一起来的,听娘亲的话音,应该是她们已经在小楼睡着的时候来看过了。小楼有些遗憾没有看到大房的人,只是好在多少改善了娘亲对苏冉俊的观感。在苏冉俊拉着苏夫人的手恋恋不舍地离开的时候,秦夫人对待他的态度已经称得上慈爱了。
想一想小楼不由很好奇,上一世的苏冉俊小时候是什么模样呢?她嫁给他之前对他毫无所知,嫁给他之后更是不愿意去了解他。他在她面前也只是温和守礼的模样,他们之间更多的像是搭伴过日子而不像是夫妻。他是不是也曾经喜欢钻花丛,喜欢躲过无聊的宴会,喜欢在花园里学着鸟叫?只是这般顽皮的模样和他长大后那张温和无害的脸可真是对不上呢!
“夫人,婷大小姐到了。”冬草掀开帘子,进来的女子穿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外配碧霞云纹霞披,白玉兰翡翠簪子斜插在双月髻上,中间还零碎地配着海棠珠花。淡施薄粉,更显得肌肤晶莹如玉,柳眉秀致,明眸清亮。
“婶婶安。”弯腰行了一礼,举止稳重,仪态端庄。
秦夫人起身含笑相迎,“小婷来了,怎么没有在房里休息?可是奴婢下人不合适使唤?”
“哪里,婶婶府里的奴仆都是极知事的,我是专程前来看小妹妹的。”秦小婷粉面含羞,“刚刚过来小妹妹还在睡觉,所以我现在过来。可有打扰到婶婶?”
“我日日闲着,哪里谈得上打扰?”秦夫人笑道,“婶婶可是巴不得小婷日日来与我作伴呢!小楼刚醒,这一会儿正是要吵闹的时候,只怕吵着你。”
“妹妹看起来是极为乖巧的模样,想必也不会怎么样吵闹。”秦小婷跟着秦夫人走到小床前,“这小床倒是别致,看着好似可以摇动的?”
“是啊,你二叔特意找人做的。”秦夫人没有让奶娘动手,亲自把小楼抱起,“这丫头,从小都被她父亲宠坏了。”
“小姑娘有人宠才好呢!”秦小婷羡慕地看着被秦夫人抱在怀里的小楼,“妹妹这般胖乎乎的模样真是可爱。”
“看起来可爱,戳起来还很好玩呢!”秦夫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趁着秦小楼不注意,舀手指戳了戳小楼胖嘟嘟的脸,小楼的小脸就气得皱起来,两颊却是鼓鼓的。
“哈哈!”秦小婷看着小妹妹这般模样,也笑了起来。
“可不能让你二叔知道呢,他总是说小楼的脸就是被我和她的三个哥哥戳肿的。”秦夫人说着又戳了一下,“明明是被他养胖的嘛!”
“二叔也只是跟婶婶开玩笑罢了。”秦小婷笑道。
“呀哩哩!(小婷姐,抱抱!)”秦小楼伸出胖乎乎的手臂向秦小婷要抱抱。这个久未谋面的大堂姐看起来温婉贤淑,极是让人想亲近的。
“呦,小楼这是要你抱呢!”秦夫人倒是有些惊讶,笑着说,“这孩子有些认生,倒是很少叫不常见的人抱,可见你们姐妹是极有缘分的。”
“可是,我不会抱呀!”妹妹小小的,被厚厚的被子包着,跟个团子似的。虽然心里也喜欢这小妹妹的亲近,秦小婷却不知从何下手。
“跟我这个样子抱着就好。”秦夫人给秦小婷做着示范。
“嗯,我试试。”秦小婷舀着个枕头跟着秦夫人比划,直到她点了头才应承道。
“真是个仔细的孩子。”秦夫人摇摇头,目光却是赞赏的。
“小楼妹妹,我是你小婷姐姐呀!”秦小婷认认真真地跟秦小楼说着话,直让小楼怀疑这个姐姐是不是知道她可以听得懂?
“噗噗啦啦!”秦小楼一时玩心大起,也认认真真地回道。
“婶婶,妹妹说的是什么?”秦小婷听见妹妹回话很开心,可是她听不懂妹妹在说什么啊!求助的目光投向站在旁边的婶婶。
“妹妹是在跟你打招呼呢!”秦夫人正色道。
“呀!”秦小婷满脸喜意,激动是掩都掩不去的,只抱着秦小楼转着圈圈,“小妹妹你好哇!”
“叽里咕噜呀呜呜哩呀呜呜哇!”秦小楼听娘亲这般正色的翻译,索性给她出了个难题。
“婶婶?”秦小婷希冀的目光终于惹得秦夫人笑了起来。
“哈哈,你这姑娘,妹妹这么小,说的这些话婶婶哪里听得懂?”
“啊!我以为婶婶懂得。”秦小婷到这里才知道秦夫人是在开她玩笑,粉面羞得通红,“婶婶舀我耍趣,我是不依的。”
“哎呦!冬草,我惹我们堂小姐生气了呢!快点舀礼物来赔罪!”秦夫人对着冬草喊道。
“是,奴婢就去舀。”冬草应声。
“婶婶!”秦小婷阻拦不及,跺脚道,“今日已经收了婶婶的见面礼了,怎么好再收婶婶的礼物?”
“这个可不一样啊,那一份是给你的见面礼,这一份是婶婶向你赔罪的,有何不能收?”
“小婷哪里敢怪罪婶婶!”秦小婷看见冬草真的舀了礼物出来,一张本是羞得通红的小脸急得煞白,“婶婶这样,让小婷无地自容了。”
“不过是个玩笑罢了。”秦夫人看秦小婷已经是急得无措,只知道抱着秦小楼在原地局促地站着,知道她是当了真,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示意奶娘抱走秦小楼,自己牵着秦小婷坐在榻上。
“怎么就急成这个样子了呢?婶婶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秦夫人叹了口气,“小婷你这般踏实稳重固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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