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仪一直对当初刘世舟被刺的事耿耿于怀,现在刘毅一死,她更是要将满腔的愤怒发泄到南方人的身上,加上这些朝廷大员们这样一说,裴元灏根本没有退路的!
可是,如果在这个时候杀了那些刺客,或者在南方掀起什么波澜,那——
想到这里,我也有些急了。
“皇——”
刚刚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臂,将我拉了回去。
回头一看,却是裴元丰,正站在我的身后,那双微微发红的虎目注视着床上的刘毅。
“王爷?”
“不要说话。”
“可是——”
“这个时候说,没有用的。”
难得到了这个时候,他比我更冷静一些,只是捏着我手臂的那只手微微的发烫,我回头看了看内室的场景,申恭矣已经带着那些官员们跪了一地。
裴元灏沉默了很久,终于一字一字的道:“朕,自会处置。”。
因为皇帝还在州府,所以这里不能摆设灵堂,所有人全都到刘毅南下暂住的住处为他置办后事,挽联高高挂起,府中的人哭声震天,而刘昭仪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整整一夜,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看着灵堂上那个苍白的人,心里也觉得不忍,不等一切置办好,便回去了。
裴元丰一直陪在我身边。
两个人慢慢的走到了湖心的凉亭里,天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在这样的初春带来了凉意。
我轻轻问道:“王爷,皇上会杀那些刺客吗?”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照之前他告诉我,胜京的人南下是为了和南方的势力谈判,但从我和一嗔交谈的过程,我能感觉到,他并不是主事的人,而且,他们还没有开始谈,或者说,还没有谈妥,朝廷还可以想办法。
但胜京和朝廷的矛盾,不仅是皇族的内部夺权,还有利益之争,没有办法调和,唯一可想的,是从南方的势力着手。
裴元丰曾说,胜京应该是对南方许以重利,问题就在于这个“重利”到底是什么,能让胜京的人自信一定可以说动南方势力,才会让南宫离珠千里迢迢南下赴险,而如果要打破他们的协定,朝廷要做的,一是立刻改变对南方敌对的政策,二来,就是和当初对待黄天霸一样,招安!
所以,我不敢告诉他我在红叶寺感觉到了什么,因为我知道,以他对那个人的执着,一定会立刻带兵过去,如果这样,事情就会闹到无法收拾的局面,也只会让胜京和南方的人更快的结合在一起。
但是,如果在这个时候,杀了他们的人……
我几乎不敢往下想。
369。第369章 雨夜之殇
我们在亭子里站了好一会儿,裴元丰的手下便找来了,跟他耳语了几句,裴元丰点点头,又转头看了我一眼,似还有些犹豫,我轻轻笑道:“你去忙你的吧。”
“那,我让人给你送伞来。”
“不用,我想多呆一会儿,这雨下不久的。”
他看着我有些寂寥的笑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了两句便转身走了。
不过这一次我倒是猜错了,这雨下了很久,淅淅沥沥的在眼前织成了一片银色的雨幕,将近黄昏还没停,而我就一直坐在亭子里看着湖心一片烟波浩渺;无数的雨点落在湖面上,激起无数的圆晕,仿佛此刻的心境,似是安静的,却有无数的涟漪。
雨丝被风吹到脸上,浸透了身上单薄的长裙,带来阵阵寒意,就在我轻轻抱着微凉的双臂想要离开这里时,一转头,就看到石桥另一头的大路上,一群人走过来。
是裴元灏,还有他的躬亲大臣。身后有人给他撑着伞,或许是天色阴霾,他的脸色看起来也很不好,我急忙站起身就要过去,可目光一下子落到他身边那个人身上。
申恭矣。
这位老臣此刻也转过头来,那双藏在花白眉毛下的精明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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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量再三没有过去,只远远的,朝着他们一福。
等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转身走了,雨幕中只剩下了模糊的背影,申恭矣似乎跟着他一直进了内院,我站在亭子里想了好一会儿,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州府的监牢,离这边并不远,我也没有撑伞就这么走了过去,到大牢门口的时候头发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雨珠,看守的人一见我,立刻走了过来:“干什么的?”
“牢头大哥,我是过来看人的。”
“看什么人,这儿关的人是随便能看的吗?”
“是齐王吩咐我来的。”
“齐王?”他们两对视一眼,立刻换了副面孔:“你是——岳姑娘?”
“正是。”
原以为裴元丰打过招呼,就能顺利的进去,谁知这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说道:“岳姑娘,齐王打过招呼,照理说咱们也该让你进去的,可是——皇上一早已经下了旨,不准任何人再探视那些人了。”
我吃了一惊:“什么?皇上下了旨?”
“是啊,玉公公亲自过来传的旨意。”
我隐隐意识到不好了,急忙问道:“皇上还说了什么?”
“皇上还说,这群刺客要好生关押,三日后公开问斩,明正典刑。”
我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起来,他们又陪笑着说道:“还望姑娘不要为难,皇上的旨意压下来,咱们也难做。”
三日后就要问斩,事情真的要闹到那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我心急如焚,可面对这两个牢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说道:“那麻烦两位大哥,我不进去跟他们说话,能不能让我看看他们?”
他们两有些为难的看着我,又想了想,终于点头道:“也罢,就让你远远的看一眼。”
“多谢。”
他们打开监牢的大门,里面一片漆黑几乎没有光线,深黑悠长的石阶下,通向一个未知的幽暗的世界,其中一个打起油灯扶着我小心的走下去,顿时一股霉烂的味道冲进鼻子,让人很不舒服。
我小心翼翼的走下去,立刻就看到里面那个牢笼,粗壮的木栅栏围得密密的,里面有四五个人,蓬头垢面,身上似乎还有伤,木然的坐在地上。
“莫大哥……莫大哥?”
我小心的叫着,刘毅告诉过我,捉来的人中就有当初在回生药铺的莫铁衣,而我一直想见的,也是他。
“莫大哥你在吗?我是青婴……”
我的声音在空洞的地牢里传过去,越发显得这里一片死寂,而里面的几个人全都低垂着头,蓬乱的头发遮着脸,一点声息都没有,也没有人应我。
“姑娘,别叫啦。”那个提灯的牢头说道:“他们早就已经不理人了,况且,就算应了你,也不能让你过去说什么。”
我心里虽然不舍,但也的确没办法,连连的回头看着那漆黑的牢房,只能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暮色渐沉,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我的手里没有伞,牢头给我的那盏灯也早就熄灭,我提着已经熄灭的灯笼慢慢的走回去,一直走到内院门口,玉公公正在屋檐下给交代事,转头一看见我,立刻走过来:“青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轻轻道:“玉公公,我想见皇上。”
他看了里面一眼,为难的道:“青姑娘,昨夜你也来过了。”
“……皇上,还是不肯见我?”
如果不肯见我,那为什么今天早上又会到我的屋子里等我?我急切的说道:“玉公公,劳烦您老,就帮我通传一声,好吗?”
“青姑娘,你也别为难咱家了,皇上的脾气你是知道了,况且刘大人殁了,皇上心里的事重,惹了他可——”
我皱了下眉头,下意识的问道:“是不是太傅大人,跟皇上说了什么?”
玉公公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将我拉到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咱家不妨给你透个风,太傅连同其他几位大人,劝谏皇上即可启程返京,对南方废黜贱民籍一事暂时搁置。”
什么?!废黜贱民籍的事要搁置?!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一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便转身站到了屋檐下,玉公公急忙要过来拉我,我便说道:“玉公公,皇上只说不见我,没说不让我在这儿等着。我就在这儿候着,他什么时候出来,就算我什么时候碰上的,与您老无关。”
玉公公一下子愣住了,立刻说道:“青姑娘,你身上的病根儿也一直没好呢,你这样——”
“没事的。”
“你——哎。”
看着我笃定的样子,他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转身摇着头走了进去……
虽然刚刚我的话说得硬,可站了没一会儿,脚却已经发软了,玉公公说得没错,我身上的病根一直没除,稍微一点的变故都会牵起身体里的隐疾,淋了那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