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眼泪又一次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她的头发颜色很浅,眼睛是很浅很浅的蓝色……”我捂着嘴说不下去了。
老妈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没有再看我。我想她一定知道,这一刻的我需要的只是不受打扰地自己哭一会儿。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都跟着果冻到处乱跑。他手里有一个不知哪里搞来的名单,我们就按照这份名单的指点挨个儿去会这些据说是神通广大的神秘人物。
第一个是隐居在乡下的拳师。我们去的时候他正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给自己的徒弟做示范,一举手一投足都比划得有板有眼,姿势标准得可以上台去做表演。这也许真的是个高人,但是……我还是在他的名字后面划了个叉。
第二个人是个开着一个杂货店的化学博士,据说他可以用一些在旁人看来完全没有用的东西制作炸弹。我面无表情在他的名字后面划了一个叉的时候,心想这也是个高人。
回来的路上我把车交给果冻,自己裹着毛毯在后座上昏睡了一路。虽然没有睡着,脑子里却也不清醒,一直处于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的状态。
这比一直熬着还累。
我知道这事不容易,可还是没想到会有这么难。一路上我的情绪都沉浸在沮丧之中,直到车子驶入了市区,我才想到了这个时间,阿寻照例会去市中心的婴幼儿活动中心。
“把我放到前面的街口就行,”我拍了拍果冻的肩膀,“你也回去好好休息。”
果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这样毫无收获的结果大概他也感到沮丧吧。不过我太累了,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精力去安慰他。
拖着沉甸甸的四肢走到活动中心门口的时候,刚好老妈抱着孩子出来。她大概也看出我累了,没有像平时那样去逛商场就直接带着我们开车回了家。回到四叔家门口的时候,四叔和四婶都已经回来了。院子里除了他们的车之外还停着一辆半旧的吉普车,快到晚饭时间了,这位客人想来应该是四叔家里的熟客吧。
车子停稳的时候,阿寻也醒了,舒展舒展小腿运动了几秒钟之后,扁了扁小嘴又要开始哭了。
“饿了,饿了,”老妈绕过车头快步走到我这边,“孩子我抱着,奶瓶在背包的侧袋里,你赶紧到厨房给他冲点奶粉。”
我赶紧把阿寻交给他她,拿着装有奶瓶的方便袋一溜烟地冲进了厨房。客厅的大门正敞开着,家里人似乎都坐在客厅里,我匆匆忙忙冲着客厅的方向喊了一声,“四叔四婶,我们回来了。”
四婶起身喊我,“茉茉!”
身后的阿寻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我顾不上跟四婶寒暄,连忙冲着厨房的方向狂奔而去。四婶的声音显得十分无奈:“这孩子……”也不知是在说我还是在说阿寻。
烫奶瓶、量取奶粉、冲水、再摇晃摇晃……当我举着冲好的奶瓶再一溜小跑冲回客厅的时候,阿寻还在哭,不过先前的号啕大哭已经变成了低声呜咽,正要把奶嘴塞进他的小嘴里,就听老妈的声音喊我,“温度试过了吗?”
我连忙拧开奶瓶盖自己喝了两口,“好像……差不多吧?”
沙发对面,老妈的眉毛又拧到了一起,“什么叫差不多?”
一只男人的大手从我手里接过了奶瓶,拧好盖子之后姿态娴熟地滴了几滴在自己的手背上,然后用一种十分从容的姿势将奶嘴放到了阿寻的嘴边。令人抓狂的哭声终于停了,我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我妈和四婶都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四叔坐在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手里举着晚报视线却落再阿寻的脸上,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客厅里还有一位客人,而此刻,阿寻正躺在他的腿上。
视线扫过去,先看到一双男人的皮鞋,黑色,十分普通的样式,看起来质地倒不错。再往上看,一条卡其色的棉布长裤和一件同样颜色的棉布衬衣,再往上看……利落的小平头,微黑的一张脸,剑眉星目,每一道转折的线条都显得气势压人。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脑海里却条件反射一般想起了那张被我塞进背包侧袋里的名片。
路明远的目光扫了过来,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又不动声色地转回到了阿寻的脸上,嘴角却挑了起来,微微带出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殷茉,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居然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你好。”我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心里却有些疑惑了起来,难道他又掌握了什么新的证据,所以才会一路追到这里来?这些事……不会真的影响到四叔吧?
“我们很快就会从这里搬走,”我连忙向他声明,“所有的事都跟他们无关。”
路明远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表情不置可否,四婶却不满地瞪了过来,。又胡说什么呢?件么事又和我们无关了?”
我心里暗暗叫苦,转头去看我四叔,他慢条斯理地翻着手上的报纸,看样子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一会儿工夫,阿寻已经吃完了一整瓶牛奶,路明远把奶瓶递给我,把阿寻竖着抱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明远,我看你摆弄起孩子来还像模像样的,”四婶笑眯眯地看着她家的贵客,笑容里毫不掩饰地透着喜爱之意,“工作也好,家务也做得好,品性更是没得挑,我家阿达要是能赶得上你的一半我就知足了。,,
路明远抱着心满意足趴在他怀里的阿寻,客客气气地回答说:。师母,您过奖了。”
师……母?!
我又一次被惊住了,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么近?难怪在小镇的时候他会问我和四叔是什么关系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位面瘫哥不会故意拿我的事为难我四叔?
阿寻咯咯的笑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躺在路明远的怀里正用力地拽着他的手指头,也许是吃饱了的缘故,这小家伙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一点儿也没有要找我的意思。
“这孩子真可爱,”路明远突然问我:“他叫什么名字?”
“阿寻,”我看了看阿寻咧嘴傻笑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大名叫寻海。”
“寻海?”路明远略带好奇地问我,“他父亲姓寻?”
“不,这只是个名字。”这个话题已经不那么令人感到愉快了。也许是意识到我的声音和表情都变得生硬了起来,路明远看了看我却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用膝盖一下一下地悠着阿寻玩。
老妈也从四婶那里知道了路明远的身份,上下打量的目光里不知不觉也多了几分熟络的味道,“原来你就是路司令家的那个模范学生啊,几年没见,模样个变了。”
路明远客气地冲她微笑起来。
老妈又说:“殷茉和你家老二合伙做生意呢,前一阵我们还和他在一起。兄弟俩都这么有出息,你爸爸妈妈真是好福气。”
“阿姨过奖了。”路明远继续客气地微笑。从他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出他对自己的弟弟怀有什么不满。四婶连忙招呼大家一起去餐厅,我也趁机松了一口气,正要从他手里接过孩子,就听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我有事需要和你单独谈谈,你什么时间方便?”
伸出去的手僵了一下,我忽然觉得心头无力,“我什么时间都方便。”
路明远点了点头,抱着阿寻起身朝餐厅走了过去。阿寻趴在他的肩膀,也许因为这个角度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我突然想到自打深海出事以来,阿寻还是头一次和一个年轻的男性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我们身边和深海年龄接近的男性就只有一个迦南,而迦南却是从来不抱孩子的。
我的阿寻,是否还记得深海的样子呢?
晚饭之后,路明远把趴在他身上已经睡熟了的阿寻交给了我妈,同时提出了想请我一起出去散散步的要求。四婶一口就答应了,好像接受邀请的人是她一样。反倒是我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就抱着孩子上楼去了。
我跟在路明远的身后,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四叔家的小院。这条街上的居民本来就不多,街口又有警卫员,附近的居民出来散步时也不会走到这里来,放眼望去,除了我和路明远居然没有其他的人出来散步了。
这个季节,柏树和冬青都已经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苍绿准备过冬了。人行道两侧的梧桐树的树叶也快要掉光了,一路行来,只听见干枯的树叶被踩碎时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一会儿缩短,一会儿又被拉长。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和我们隔着一段距离,远处街道上传来的汽车驶过的声音、近处居民家里模糊的电视或音响的声音、头顶上偶尔阵风袭过,树干彼此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寒月当空,满目萧条。
“坐坐吧”,路明远的声音也透着几分幽远的味道,叹息似的问我,“累了吗?”
我累,自从深海被他的族人们以诡异的方式带走,我就开始感到累了。我有阿寻要照顾,同时还要分出精力琢磨女儿的事,我早已经累得连望一眼星空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在这个时候,无论累还是不累,既然他说了坐我也只能坐。长官都发话了,我一个嫌疑犯还能有什么意见呢?
路明远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分寸掌握的恰到好处。
“你变了很多。”沉默片刻,路明远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原来的样子总好像什么心事都没有似的,有点没心没肺的,像我家路一。”
“原来的样子?”我有点摸不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学时候因为我父母都开始做生意,没有人照看我的缘故,我被送到了四叔这里跟我们一起生活了两年,再后来就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来这里过假期,他说的又是哪一个阶段?
“是说我小学时候的样子?”
路明远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的孩子很可爱啊,不过有关孩子父母的资料我一点儿也查不到,这有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