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人鱼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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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人鱼的信物-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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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有追问。只是平静地听着,平静地向她道谢。
  我知道,我生命里的一些东西已经随着这块石头一起流失了。就好像心脏被不知名的东西腐蚀出了一个洞,空荡荡的,里面还残留着谜雾岛上的灰色浓雾。即使站在阳光下也无法被那温暖的光线所穿透。
  我用力地回抱米娅。我想说谢谢他们对我的保护,我想说我也要像她那样强韧地活着,我想说你们一定要幸福下去,每一分钟都要比之前的一分钟更加相爱……可最终我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我会想你们的。”
  “我们也会想你的,茉茉。你随时可以来丁香公寓做客。”米娅整了整我的领口,望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怅然若失的表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用力地点头。
  严德的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眼睛几乎不曾离开她的脸,笑容温暖的像春天。
  被严德称为老李的那位先生一直把我送上了飞机。严德说,飞机的主人是他很多年前教过的一个学生。这学生的公司里有一个考察小组刚刚完成了一次商业考察任务,正要返回我所在的城市。而严德就是通过这么一层关系替我搞到了一个座位。
  我的身上没有证件,无法搭乘民航。除了深海留给我的那张卡,我的口袋里就只剩下两张一百元的钞票。而这张卡,是除了耳朵上的大包之外他留给我的唯一一样可以触摸得到的东西,我实在舍不得把它交还给米娅。潜意识里,我总觉得只要有这样东西在,我和他还是存在着某种联系的。
  老李走在我的前面,手里提着米娅给我收拾出来的旅行包。那是一个产自欧洲的奢侈而低调的老牌子,样式简洁而实用,散发着某种和米娅十分相称的优雅气息。皮包里面除了她给我准备的几套衣服,剩下的就是她自己烤的饼干。除此之外,连个牙刷都没有。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老李跟什么人介绍说我是严德夫人的某某亲戚,然后那位中年人朝我迎了过来,十分客气地向我表示欢迎,并请老李将他的问候转达给严德先生。
  这一类的客套话我听得并不是很上心。就算他对严德的钦佩发自肺腑,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用这样一种公事公办的腔调说出来,怎么听都会觉得打了点折扣。我很阴暗地在心里琢磨:如果严德不是他上司的恩师,他还会不会这么钦佩他?
  和老李道别之后,中年人把我引进了机舱,宽敞的机舱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十来个年轻人。坐在前排的一个青年一抬头正好和我打了个照面,他手里还举着相机便惊讶地喊了起来,“殷老五?不会是我眼花了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我也很想问的。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名叫路一,是殷皓的死党。虽然长得人模狗样的,本质上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公子哥儿。小的时候跟殷皓一起拉帮结伙地打架斗殴、小偷小摸。长大之后,更是不知道该怎么糟蹋自己才好。吃喝嫖赌就不用说了,除了不吸毒、不杀人越货,他没沾过手的坏事儿估计不多。
  “世界真小,”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样都能遇见你。我果然衰到家了。”
  “你看你什么态度?拜托你也热情一点点嘛,咱们好歹也算是他乡遇故知。”路一十分熟络地接过我的包,开始拽着我的胳膊挨个给他的同伴们做介绍。我虽然一向都不怎么看得上这个人,不过有这个话痨在场,我倒是不用担心自己静下来之后又会胡思乱想。
  一通介绍下来,这些人的名字我一个也没记住。倒是明白了一件很惊悚的事儿:路一居然是这个集团下属某个电子公司的市场部主任!
  “你居然有正当职业?!”我震惊得忘了要掩饰。当然,我本来也不擅长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儿。
  “什么意思?”路一很是不满地斜了我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合着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全职流氓?”
  一直以来,我真就是这么认为的。
  “我这人其实挺有能力的。” 路一突然来劲儿了,“这一点从小就能看出来。”
  我暗中撇嘴,可不从小就有能力呗。还穿着开裆裤呢,就能组织一伙小屁孩团伙作案,去偷人家小卖店的冰糕……
  “你知道我年满十八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路一继续追问。
  “祥林哥,你又来了。” 我实在忍不住,望天翻了个白眼。在座的人至少有一半都露出了和我一样的表情。
  祥林哥压根不理会我的挖苦,兴致勃勃地继续跟周围的观众们爆料:“我拿着户口本一溜儿小跑去了派出所,软磨硬泡,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唆使那个头戴大盖帽的帅大叔把路嘉明改成了路一……”
  “改错了,”我继续叹气,“少了一横。”
  旁边有人笑出了声。路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茉茉,我发现我一直都被你伪善的外表给蒙蔽了。原来你这么坏啊。”
  我也笑了。跟这些人在一起,我的情绪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哎,对了,”路一又凑过来问我:“什么时候把你的魔神牵出来遛遛?”有一段时间他也蛮热衷于赛车的。他有一辆改装过的哈雷,不过技术很一般。
  “我不打算再玩这个了,”我摇摇头,“对了,你要是知道谁有吉普要出手的话帮我牵牵线吧。”路一人脉很广,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能跟他扯上点儿不清不楚的关系。自然消息也比一般人灵通。
  路一的表情有点不可思议,“不玩了?!”
  “不玩了。”我点点头,“车我是要自己买。所以太贵的别找我。”
  “赛车真不玩了?”路一不停地上下打量我,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不是很迷你那魔神的?怎么说不玩就不玩了?我说殷茉,你不是被什么玩意儿给附身了吧?”
  我懒得理会他的胡说八道,闭了眼靠在座位上假寐。
  “为什么啊?”路一不死心地追问,“前一阵儿你不是玩得挺疯的吗?”
  “爱惜身体呗。”我闭着眼睛说。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只是突然之间很怕受伤。当然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如果我不小心撞坏了头,如果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该怎么办?
  随着天气一天天转冷,我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当那个人的情绪如同一幅张开的图表,每一次的起伏都清清楚楚地传递到我的脑海里,我很难相信他是真的离开了。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就好像他走了,可是他的一部分还留在这里。
  耳朵上肿起的包慢慢的由软变硬,碰到的时候也不会那么钻心般的疼了。不过在某些情况下它还是会变得滚烫。比如我有一次认错了人,追着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疯跑了两条街的时候,耳垂上就好像贴了一块烙铁似的,疼得我直想哭。
  我经常把头发放下来挡着它。万一被人看到了,我会解释说那是一个良性的血管瘤。其实它摸起来更像一块骨头。它的颜色也在慢慢加深。到了大三结束的那年夏天,它已经由最初的肉色变成了一种不那么显眼的粉紫色。
  早起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陈小慧歪着脑袋端详了我几眼,然后说:“也不错。离远了看像个挺别致的耳饰。”
  我笑了笑没有出声。
  临出门的时候,她又问我:“你自己发现没有?自从你长了这个包之后,就不怎么爱说话了。”
  我不是不爱说话了,我只是不想说。
  陈小慧扒着门框,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哎,说你呢。你的症状很像失恋啊。要不咱用新恋情来治愈伤口怎么样?我给你重新介绍一个吧。”
  我白了她一眼。
  “我说真的。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哦。”陈小慧笑嘻嘻地关门走了。
  我揉了揉耳朵上的包,低声叹气。
  也许是因为想到了留下印记的那个人,它又开始隐隐作痛。

  一年半

  离开丁香公寓的时候,我以为我会跟米娅经常联系。可是回来之后我才发现,要想若无其事地给米娅打电话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她太通透,别人藏在心底里的隐痛在她面前根本无所遁形。而我,如何能在明知她心中有数的情况下继续假装深海这个人不存在?我既不可能跟她哭诉自己的那点小心事儿,也没有办法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向她打听深海的情况。
  打电话的事儿就这么一天一天拖了下去。
  圣诞节的时候,我挑了一套酒具,把那些想说但是一直没有说出口的道谢写在了卡片上一起寄给了米娅。米娅的回礼是一罐自制的巧克力,卡片上的字体微微倾斜,优雅得像上个世纪的名媛淑女:希望你的耳朵已经不疼了。
  我揉着耳朵对自己苦笑。真没想到,我也有令人失望的一天。
  再次跟米娅通电话,是在我大三结束的那年夏天。
  事情的起因是我在逛街的时候,在路口一辆等绿灯的宝马车里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当然,几秒钟的事儿很有可能是我看错了。可是那种感觉令人不安。犹豫了一个下午之后,我还是决定给米娅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我正举着大毛巾擦头发。卧室的窗开着,雨还在下,大半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了灰蒙蒙的雨幕中。
  话筒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几乎吓了我一跳,“茉茉?”
  “是我,”我把大毛巾顺手搭在床头上,对自己预备要说的话忽然之间有些迟疑。我这样的做法算不算多管闲事呢?
  “怎么了?”大概是感觉到了我态度里微妙的迟疑,米娅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紧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神经过敏,我忽然觉得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指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件事是瞒着我的……会是我想得太多吗?
  “是这样,”我把心头升起的诡异感觉暂时压了下去,努力让话题绕回到先前的方向,“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在一辆车里看到了两个人。”
  “是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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