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坤元不由怒道:“好生可笑,明明是民军中有妖人施法,我这筒子乃是奉我之命,将邪法破去,免得害人。你等不但出手阻挠,还倒打一耙,看来朱矮子你前番元江所伤已然大好,故态复萌,还似以前那般惫赖。”
朱梅被揭伤疤,火冒三丈,反唇相讥道:“些许轻伤,能耐我何?倒是你这贼道,一味的与天下正道为敌,还违逆天意,即便功法有些小进,只怕也是机运渐消、得不偿失,如今死到临头、落入重围还不自知!”
赵坤元不由心中一紧,方觉身后又多出一人,正是与朱梅秤不离砣的追云叟白谷逸。再加朱梅与铁蓑三人,隐隐将赵坤元围在当中。若论功力如今赵坤元道法精进,不在嵩山二矮之下,铁蓑较之尚有不及,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这三人将其困住,倒也是件头疼的事情。
白谷逸微微叹道:“赵道友,我知你也不是等闲之辈,前者在元江也见识了你的通天手段,只是有我三人在此,困你个三年五载的,想来也非不能。不过我也只是望道友勿要插手凡世纷争,免得自讨苦吃。道友难道不知那朱明气数已尽,义军首领乃是天煞下凡,代天完了杀劫,你我清修之士,本该紧闭洞府、默诵黄庭,何苦趟这浑水?”
二矮中,赵坤元对白谷逸倒还颇为敬重,也不失了礼数,拱手道:“白前辈好意,贫道领受了,只是我扶保朱明也是知其不可而为之,非是为了他朱家一姓之尊荣,而是不愿天下黎庶受战火**,汉人江山易主胡虏。只要心愿得偿,便有天大的劫难也愿一力承受。”
他说得毫无商量余地,白谷逸也不好再劝。
铁蓑道人前者五台开府也曾亲往道贺,说来与赵坤元也是有了一面之交,自然也不愿撕破面皮,当即好意提醒道:
“赵道友实话告你,你这大半年来所为皆是大干天忌,虽说是情有可原,可有悖修道人不问俗世,不粘因果的本分。如今峨眉、佛门的几位道友约齐往五台山寻你理论。我与嵩山二位老前辈,也是接了飞剑传书,正作商议,见峡谷中似乎有些不妥,才来此观瞧,不想倒先遇见道友了!于今之计,道友莫不如先回五台,与众人分说明白,化解干戈,免得再起纷争!”
铁蓑道人这一番话半真半假,他也是受了峨眉暗中指使,要把赵坤元引到五台附近,布下陷阱,将五台派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一网打尽。
这才引来一段峨眉佛门斗五台,十年劫数受磨难的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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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中州刀兵起 传法有缘人(二)
赵坤元听他话中有话,暗暗指自己身份可疑,不禁莞尔,当即微睁双目,高声笑道:“好个宜兴卢阎王,读了几本诗书,话语犀利,只可惜暗箭伤人有失磊落,倒叫人笑话!”
来者正是奉了天子敇命,以右佥都御史,抚治郧阳的卢象升,他本是南直隶宜兴县人,天启年间进士。虽出身文士,勇而有力,崇祯二年因为东虏犯境,京师报警,象升起兵勤王,立下殊功,受皇命整治大名三府兵备,一时军容大振,人称其部属为“天雄军”。这天雄军在河北大破马回回、混天王的部属,一众贼寇畏之如虎,背后均将象升唤作卢阎王。近来河南寇贼势张,穿州破府,崇祯天子忙命其点起本部兵马,前去剿平。因为路过洛阳,本想拜见福王,请其襄助些军资粮饷,以作士绅表率,哪知老福王昏聩颟顸,仗着万历老皇爷爱宠,便是当今天子也不放在眼里,哪将他这个小小的巡抚放在眼里,连个府门都没叫他进来,就哄将出去。天雄军无奈只得先往伊川县暂歇。今日了得了军报,寇兵已经夺了卢氏、伊阳等处,伊川告急,象升忙点齐天雄军出城驻扎野狐岭,相机歼敌。
围着赵坤元的兵士俱是卢象升多年亲随,听面前这个狂妄道士一语道破自家主帅身份来历,十分警惕,刀剑出鞘,往前紧逼,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将他二人拿住。
卢象升见这年轻道士开口便看穿自己来历,为刀剑所困,毫无惧色,连那一旁似人非人的侍童也毫无畏惧,可见不是凡人,当即喝住手下亲随,又近前一步道:
“道长识得卢某?请恕我眼拙,还望赐告尊号。且不知路旁相候,可有什么赐教,但请明言!”当即又是深施一礼!
赵坤元朗声大笑:“好个卢建斗,毕竟有些见识。我这微名也不足道,日后你便自知。我知道你要前往野狐岭安营扎寨,防备流兵。只不过如今这天下已然大乱,内外交困,你能有多大的斤两,也敢出头扶危定困?我爱惜你的人才,与我道门也有几分渊源,贫道劝你不如脱下这身甲胄,随我入山修行,至不济也能保全你的性命!”
卢象升听罢,冷哼一声:“我原本还以为道长乃是个高人,哪知却看不破这生死,人生自古谁无死,我辈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当今天下纷扰,正是我辈读书人上报君父、下安黎庶之时。陕北乱民不过疥癣之患,天子宽厚,剿抚相济,不需多时便可弭平。那时再大军北向,直捣黄龙,自然廓清寰宇,天下太平。至于我辈性命大可置之度外,你这妖言可谓荒唐!”
赵坤元本就是戏耍试探于他,听说得发自肺腑、云淡风轻,倒也颇叫人钦赞,当即不住颔首道:“果然没看错于你,也罢,愿你此去野狐岭万事顺遂,前路艰险,好自珍重吧,彼此有缘,容日后再行相见!”说罢起身,领着穆函,往树后转去。
卢象升见这道士话锋急转,赞叹了自己几句,居然就转身而去,刚要唤周围的亲随拦住,神思一阵恍惚,赵坤元二人已然绕到树后,等他转过心神,命人前去查探,只见树后不过稀疏几株老槐,年底腊月,农田冬麦还只寸许,应该视野毫无阻碍,只是好生奇怪,这道士二人居然毫无踪影,不知何归!
众人心中狐疑,象升也是犯疑,只是军情急迫,不可耽搁,怕诸人胡思乱想,干扰军心,乃命诸人不得议论传扬,违者立斩。天雄军一向唯象升马首是瞻,又都是多年亲随,自然瞒住这件蹊跷事情。大队人马重新开拔,往城外野狐岭安营扎寨不提。
再说赵坤元领着穆函转到树后便行法掩盖了身形,这才架起遁光,先行到了野狐岭再做打算。
穆函好奇问道:“祖师莫不是要找的人便是方才那个将军?只是为何不即刻说明身份来意,也好早早完事,了结因果!”
赵坤元笑道:“你哪里知道人心的险恶,这世上本应该仙凡相隔,偶有仙家度人,也是机缘巧合,怎可大张旗鼓。我虽有心点化他,今日相见不过先混个脸熟,白日里人多眼杂,不好详谈,等到今夜再做计较!”
当即二人在野狐岭寻一高远陡峭之所安歇,等到天雄军来此安营,埋锅造饭,布置鹿角,派出一众斥候。赵坤元远远望去,看卢象升排兵布阵合规中矩、井然有序,果然是名将之风,可堪造就,心中大定。
等到子夜时分,除了放哨警卫,军营中人马大多安歇,赵坤元命穆函在此等候,自己隐了身形,直往大营飞遁而去。沿途明岗暗哨俱熟视无睹,片刻即至中军帐前,正是卢象升安顿所在。
定睛一看,帐中依然烛火通明,帅座之上卢象升正手不释卷,执卷夜读,一旁侍立的亲随已是萎靡不振,哈切连连。卢象升见之,乃命其退下,先行安歇。亲兵告罪一声,下去不提。象升犹自精神抖擞,用心攻读。
赵坤元先布下禁制,掩了军帐生息,方才缓缓踱步入内,开口道:“卢将军夜读军书,倒有几分关帝圣君夜读春秋的神采了!”
卢象升猛然警醒,也不慌乱,随手抽出案上佩剑,仔细打量来人。一见来者居然是白日里不告而别的那个年轻道士,深夜之时在军营中居然如入无人之境,不由惊骇,忙问道:“道长白日里还未详谈,夤夜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赵坤元微微一笑,背手昂然而立,道:“自然是有见教的,只是这法不传无缘之人,你若想要受教,难道还倨傲无礼、高坐在上不成?”
卢象升本就是个宽和君子,虽是儒生,向来也是崇敬道士全真,白日里已经觉得赵坤元有些道行,不是俗流,今夜居然能避开军中岗哨戒备,直入帅帐,若是要行刺自己,怎么这般施为,可见必无恶意,应该是个有道高人。乃离了帅座,放下配剑,来至赵坤元身前,躬身施礼道:“还请道长赐教于我,铭感五内!”
赵坤元也不搭理,一晃三摇,来到书案后,大喇喇地坐在帅座之上,把卢象升闹个大红脸。他不由有些恼火,只是也不愿和这个狂士计较,索性转身到书案前,依旧行礼,恳请赵坤元指点迷津。
见状,赵坤元这才正色道:“可叹可叹,可惜可惜!可叹你毕竟是个诚厚君子,习我兵书确实适宜,可惜你三次于我行礼,终究未尝师礼相参,彼此无有师徒缘分,你今世注定无缘仙道了!实话说与你听,贫道非是旁人,乃是玄门五台派掌教祖师,前时天子御封为护国玄妙真人,因忧虑黎庶社稷,想找个忠义之士,传他些道术兵法,扶危定困,扭转乾坤。我素知你是个有德行的,天生又是一副好根骨,故前来访你!”
卢象升一听,方知面前此人便是最近京中、军中传颂纷纷的仙人,因年中川军杨遇春部为一仙人搭救,又有天外飞剑解了旅顺围城之困,天子御前又降下帛书,说明缘由,种种神迹,历历在目,便是他这般纯儒,受了孔圣的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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