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记不起来早上发……发发……发生的事情。当时情况如何,请你当着大……大大……大家的面说说。”
“就是早上,我和这个伙计找你要钱,你没钱,他们就作了保。”
“是吗,当时我在干……干干吗?在哪里签……签签……签的字、画的押?”
钱贵一听,哟,秀才长能耐了!别看他说话还结结巴巴,可他在给我设套,想要引出早上打人抛尸的事儿!那我可不能上当。
可是钱贵一犹豫,旁边店小二想替主子出头,跳出来说:“我记得我记得,我来告诉大家,就是早上,我和我们掌柜的抬这个秀才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他们俩,他们俩多管闲事,就说秀才不像个坏人,不会赖账,希望老板容期缓限,秀才你想想,有没有这事?”
“嘿!有!对!”虞丰年一拍大腿,突然来了精神,腰也直了,眼也亮了,说话也不结巴了,换了个人一样:“我想起来了!伙计,那你们为什么抬我出门?”
“他……这个……”小伙计恍然大悟,哑口无言,哪敢承认掌柜昨天鞭打于他,将他打死,然后要抛尸荒野的事情?
虞丰年抓住了话把儿,步步紧逼:“掌柜的,他说不出来,那你说,你们为什么抬我出门?当着大家伙的面儿说啊,说啊!你嘴皮子那么溜怎么不说了?操蛋,快说啊,你不说我说了!”
钱贵小眼睛使劲儿瞪,愣壳壳的,心说怎么回事?他怎么不结巴了?他还是不是那个结巴?
不等他说话,虞丰年面向围观的人群,侃侃而谈:“各位乡亲父老,事情的经过还是我来告诉大家吧。这个胖子名叫钱贵,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我是今年应试的举子,住在他的店里,不想偶然风寒、一病不起,欠下他半个月的店饭账。我答应他,我表哥很快给我送四百两银子,等银子到手,就还他店饭账。他们不依不饶,每日拳脚相加,把皮鞭都打断两条。昨天下手太重,将我打得差点儿见阎王。
“昨天晚上,我表哥带着钱终于赶到,我就准备一早送钱给钱贵。可是,我表哥带的钱多,被他们主仆看到,他们见财起意,等我表哥走了以后,就谋财害命,给我饭菜里下毒,要将我毒死,纵然不死,也会毒哑,要我说不出话来。
“我中毒之后昏迷不醒,他们以为我死了,就趁这时间,翻箱倒柜,要翻出那些钱来。好在我表哥留了个心眼,昨晚并没有把钱留下来。钱贵他们找了一夜也没找到,气急败坏,又以为我死了,天不亮准备将我抛尸荒野,好在老天有眼,正好被这对善良的父女看到,拦下他们救我一命。
各位父老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都是明白人,他们刚才说漏了嘴,说抬着我们出门,指的就是这个事。这还不算,钱贵看这对父女好欺负,人又善良,非说我们是一伙的,我欠的钱要这对父女还,还不上就让这位姑娘抵债,天底下哪有这样混账凶恶的店家?这就是事情的经过。请大家为秀才评评理,还这对父女一个公道,无依无靠的穷秀才在此拜过各位父老乡亲了。”虞丰年说着,一共扫地。
当一个人站在弱者的立场上,把谎话说得言之凿凿、理直气壮,而且有一些细节佐证的话,纵然逻辑上有诸多说不通的地方,也不容易被发现。钱贵和店小二都听傻了,店小二还问呢,“是这样的吗?我怎么记不清了?”被掌柜的在脑袋上扇了一巴掌才梗着脖子反驳:“胡说,你胡说!”只是口头反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围观的百姓可是群情激奋,义愤填膺,当时他们手里是没有臭鸡蛋,要不然全都得砸在钱贵的脸上。
钱贵都傻了:这还是那个穷酸的结巴秀才吗?怎么嘴皮子比我还利索?“喂,你你你……不是个结巴吗?”
“你当然盼着我结巴,盼我死了才好,省得将你欺压良善、谋财害命、杀人抛尸、里通金国的坏事说出来!大家都听着,我告诉你们,钱贵其人,狼子野心,偷盗客人的东西,包包子用瘟猪肉,炒菜往锅里吐唾沫,一斤酒搀十斤水,熬王八汤,一个王八用十年还卖得死贵。对了对了,他根本不姓钱,他姓完颜,他是金国的奸细,大家以后都不要住在他的店里。钱贵,我说的这些你认不认?”
虞丰年无中生有,管他真的假的,各种大帽子直往钱贵头上扣,钱贵气得浑身直抖:“你……你你你……胡说八道!”
虞丰年哈哈大笑:“得得得,你不承认也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这些事情,可是眼下这事你赖不掉吧,你差点打死我,还要偷我的四百两银子,这账怎么算?”
“你……你你你……血口……啊……喷人!”钱贵气得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指着虞丰年的鼻子大骂:“你不要胡说八道,你说什么,说我要偷你的四百两银子?大家看看,就你这样子能有四百两银子?你要有四百两银子我就……”
“你就怎样?”
“我就……”
“怎样?”
“你说的话我就认!你欠我的钱我不要了!”
“那不行,你谋财害命,杀人抛尸,这太便宜你了!”
“那……那那……”掌柜的都气糊涂了,眼睛四下踅摸,一眼看到门口臭烘烘的半桶泔水,“如果你能拿出那么多钱,我把这半桶泔水喝了,然后到官府认罪打官司,我再给你十八两……”
虞丰年哈哈大笑:“好!这可是你说的……”
第5章 凶恶掌柜 欺压良善
虞丰年酒席间大骂秦桧,惹恼了贵公子。虞丰年暗想坏了,看贵公子锦衣玉食、出手阔绰,难道他是秦桧的人?他儿子?还是他的亲信?不好,住店没钱这是经济问题,诽谤丞相,这是政|治问题。贵公子要真是秦桧的人,他不得砍了我的脑袋?这孙子太虚伪,刚才还说什么赤胆忠心、保家卫国,一转眼翻脸无情!
正忐忑不安之际,门外进来几个家人,叉手施礼:“主子……”
贵公子将火压了压,吩咐道:“你们去把那些银子给他包了,将这个无理之人轰出门去。如果以后再妄议朝政,诽谤功臣,立刻着有司衙门抓了,严厉治罪。”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家人把十封银子打了一个大包裹,往虞丰年怀里一塞:“快滚吧你。”虞丰年出了门,走了半里地还在琢磨,这事儿太奇怪了,那个贵公子一会儿报国,一会儿把秦桧当忠臣、当栋梁,说话像放屁,翻脸像翻书。可是更奇怪的是,要说他是秦桧的人,我骂秦桧惹恼了他,他生气归生气,五百两银子照给,真真真……真是个神经病。虞丰年想了半天,只有“神经病”这个词形容他最合适。
好在这一趟没白来,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发了!他想背着一大包银子回客栈,一想不妥,太招眼。正巧不远处有一个昌盛银号,四百八十两换成了银票,剩下二十两换成了散碎银子和铜板带上。这下,有钱腰杆硬,只要有权有势有钱,在哪个时代生活都舒服,要是没钱,处处受人欺负,就算在二十一世纪那也不好过。有钱了,不妨先买件棉衣,再逛逛临安府。
他到衣帽店买了棉衣穿了,本想扔了破烂长衫,一想起势利眼的客栈老板,眼睛一转,又把破烂的长衫套在外面。吃饱穿暖心情好,再看临安府又是一番样子。
当下是绍兴十一年冬,别看金兵强盛,南宋偏安,但由于两宋重商,所以临安府的经济也还过得去,大街之上虽不繁华,倒也不算萧条,推车担袋、挎篮叫卖的,说书卖唱、打把势卖艺的,熙来攘往十分热闹。当然了,北方正在战乱,从北方逃难来的花儿乞丐也有很多。
虞丰年隐约记得一个材料上说,北宋最繁盛的时候,gdp相当于全世界的百分之八十,纵向比较,这才是华夏上下五千年最繁荣的朝代。可是宋天子重文轻武,士子风|流、武将却毫无地位,繁荣却不强盛。虞丰年想,要是有钱花在刀刃上,加强军备,何至于被金兵欺负。
转念又一想,那些事情离得太远,别的不说,还是先得管住自己的嘴巴,这才半天,街头卖字张口乱说话,吓跑了看热闹的,好容易认识个土豪权贵,本想攀附,一张嘴却把他惹恼了。看来生在大宋,奸相当道,必须处处小心谨慎,千万别稍不留神被官府抓去砍了脑袋,对了,还要刻苦学习宋朝人说话。
转眼又来到十字街。说是十字街,其实是一片开阔的大广场,只是那个时候没有广场的概念。卖字的时候站在西北角比较偏僻的地方,此时昂首阔步来到正中央,左看看右瞧瞧,就想找那对卖唱的父女,要不是他们周济三文钱,自己哪有怀揣五百两银子逛街的这一步?可此时连他们的名字还不知道。
卖唱目标大,虞丰年一眼就看到正当街围着一圈人,长身一看,正是那卖唱的父女。父亲坐在一条长登上拉着二胡,女儿手拿两块玉子板,敲着一面小鼓,正声情并茂卖力演唱。听她唱的是唐王李世民玄武门射死李建成登基坐殿,唱得真好,声音清脆如黄莺一般。
可是唱得好,掌声多,给钱的却寥寥无几,父女俩面前放着一个破笸箩,里面散落着三枚铜钱。这么冷的天,姑娘衣着单薄,小脸冻得通红,虞丰年心疼不已。
唱罢一段,老汉端起笸箩要去要钱:“各位大爷,无君子不养艺人,小老儿初到贵处,衣食无着,望请赏句话儿……”要钱不敢说钱,说“赏句话儿”。话没说完,再看听书看戏的,纷纷后退,有一半“呼”转身就走,要了一圈只要到一枚老钱。
老汉难掩失望,尽管如此还得赔笑揽客:“各位别走,看来小女刚才唱的那段没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