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白马指天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素衣白马指天下- 第7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抽出剑来。”甄颖用剑尖远远指着他。
  “做什么?”
  “是否蠢才,一试便知。”
  “这……不好吧。我是来你家作客的,要是让我爹知道我私下跟你打架,他回去,非拆了我的骨不可。”
  “废话!啊——”甄颖大喝一声,提剑便刺。萧翰大吃一惊,急忙抽剑来挡。初时只为招架,谁知甄颖见他如此,更添怒意,手上剑招再无余地,招招逼命而来。萧翰被他惹恼,起了好胜之心,凝神提气,与他对起招来。一时间,雪走梅花折,满园秀色尽成狼藉,两人竟是难分胜负。酣战之际,却忽闻头顶一声大喝:
  “住手!”凌空一掌劈来,萧翰避之不过被一掌推至屋檐下,两人就此拆解开来。抬头一看,竟是双方父辈。
  “蠢才,谁叫你四处打架?”
  于是,萧翰就这样被萧正提回了家,狠狠用皮鞭藤条教训了一顿。
  就在他疼地屁股沾不了凳子,每日只能跪趴在榻上啃读他最恨的诗赋与策论。
  “真烦。都是那个怪里怪气的甄颖害的……”萧翰恨恨地说。
  “你在说我坏话。”话音未落,甄颖忽然出现在窗前,不冷不热的声音吓得萧翰险些滚下床来。
  “啊——”萧翰滚了起来“你你你,你怎么突然站在那儿?”
  “听说你挨了打,所以来看看你。”
  “那个……”萧翰红了红脸,趴着指了指屋里的椅子“我行动不便,你自己找地方坐吧。”
  “嗯。”甄颖也不说什么,进了门来自己坐下,就这样看着他。萧翰趴在床上,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于是不耐烦地放下书卷,抬头问道:
  “都快到国举了,你该看的书都看完了?”
  “啊。”
  “这么多,你都看完了?那诗赋,你也是会作的咯?”
  “嗯。”
  “这样啊……我说,照你的出身,考文举不是跟合适吗?你既然能读书,干吗非要考武举啊?”
  “因为,参加武举才能和你成为对手。”
  “啊?”这回轮到萧翰无话了。
  “我爹总说你是个天才。我想打败你,证明给他看,我才是真正的天才。”
  “这还用证明,明摆着你是天才我是蠢才,你爹会看不出来吗!你爹在你面前说别人好,无非就是想你刻苦练功,你竟然去相信,真是蠢人。”
  “是这样吗?”甄颖沉思起来“可你的剑确实很强,你还未尽全力吧?”
  “谁说的,我那天是真的火了,真的想将你打败哦。”
  “可我听说,你练得最好的,不是剑,是枪。”
  “这你也知道?”
  “我知道关于你的所有事情。”
  “啊?你没事搜集我的消息做什么?”
  “知己知彼。”
  “那你该知道我从小就笨,连字也写不好。要不是我爹一天三顿打,现在大概连字也认不全。”萧翰恼火地扔掉了榻上的书“别看我把式练得好,就这破书,我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这我倒不知。你讨厌读书?”
  “讨厌?简直是讨厌死了。”萧翰把自己包进被子里“我说你呀,将一个文试还不知能不能过的人当成对手,根本就是目标错误。”
  “怎会是这样……”
  “我看,你还是赶紧弃暗投明,老老实实去考文举,大把好官职等着你挑选。我就不同了,我不做武将,这辈子就废了。”
  于是,甄颖没再说什么。萧翰记不得他那天怎么走的,总之,那之后又时有往来。但第二年开春的武举试场中,他却没有在比武台上遇见最初想要向他挑战的身影。后来他才知道,甄颖真的听了他的劝告,改考了文试,并且以前三甲的成绩出仕。而他,终于勉勉强强使了些手段过文科考核,一举夺了武试的头魁。
  那之后,他便有了数年与甄颖同朝为官的日子。因为同入廷尉府当差,每日必定会相见。一日交差之后,两人便会一同到城南的西市上游荡。最常去的地方,莫过于隆悦酒肆楼上的雅座。那时的隆悦酒肆不像现在这般乌烟瘴气,是纯粹饮酒作乐的场所。当时里面常常有来自西海的美丽舞姬,金发碧眼、衣着暴露,每日正午或是入夜之后,都会为客人献上魅惑的舞蹈。萧翰喜好美色,因此常常到那里洒金;甄颖也跟着去,每回都静静坐在一旁不爱说话。
  现在想想,那也许是他唯一一次,近距离地端看甄颖这个人。那是一个性格与自己几乎相反的人,清心寡欲、严谨自律。他曾担任廷尉府堂审文案,无论是随堂文书还是证据搜录,皆作得滴水不漏。但是,却有一个让他抓狂的毛病——莫名其妙。所谓“莫名其妙”就是行事让人猜不出缘由;你若问,他也不会给你解释来龙去脉,只会向你说一个结论。
  “哼,从小就是怪人。”萧翰自言自语地笑笑。
  “你是在说我吗?”背后两道蓝芒一闪,甄颖鬼魅一般地冒了出来。
  “隐章——”萧翰猛地一僵,咬牙切齿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总是突然出现在别人后面!”
  “哦……”甄颖穿着太白点星的炼丹袍,晃晃悠悠地飘到萧翰正面,发蓝的目光像是从头到脚将他剥了个精光一般锐利地扫过。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想开了?要吃和我的药了?”
  “我,咳,我只是路过……”
  “别这样嘛,我知道你今天输了。”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给陈老头吃了那个东西,他能打得过我?”
  “谁叫你不吃……”
  “你——”
  “要就进来嘛,婆婆妈妈……”甄颖飘上去,一把将萧翰推下马,拉着袖子进了大门。萧翰不情愿地跟在后面,看着前方脚不沾地的甄颖。努力回忆着,他是自什么时候起,从沉闷自律的莫名其妙,变成了现在这种散漫随性的莫名其妙。
  现在想想,他变得有说有笑,应是从他们当年一起离开京城,前往西北边境赴任时开始的吧。在萧翰的回忆中,那是一段艰苦难熬的岁月。驻军的营地方圆百里见不到半户百姓,每日出门就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黄沙和秃石,还有盘旋在青白的天空下,凶猛矫健嗜血的隼鹰。十里古道,不见烟花杨柳,城镇里唯一的妓馆,买不到一个像样的女人。
  那时候,萧翰唯一的兴趣,就是隔几天到镇上去找甄颖。甄颖当时是百里侯,住在镇上最像样的府衙大院里。只有在那里,能喝上像样的酒,看一眼平日难得一见的绿叶树木。
  甄颖的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月桂树,每当日落西山、月华升起,那树就在朦胧中,透着梦幻的光晕银白的光环下,透着朦胧的光晕。他和甄颖常常坐到树上,靠着喝酒。那时的甄颖,沉静儒雅,还有一番风流倜傥的气质,全然不像现在,阴阳怪气、孤僻难懂。
  “喂,你想什么呢?”甄颖将一枚圆圆的小壶举起到他面前。
  “啊……”萧翰接过来,拔开上面的塞子来看了看“就是这个?”
  “啊,尝尝吧?包你有更大的惊喜。”
  “哦?”萧翰狐疑了片刻,终于放下疑心,倒出一点儿在手心上,仰头倒进嘴里,端过茶喝了一口,深深呼出一口气“啊……怎么像吞了火炭一样……”
  “吃了这个,要喝冷水……”甄颖递给他一杯浸着冰块的水,萧翰接过来喝了个底朝天,非但不觉得凉,反而越来越烧得慌。
  “隐章,你没给错药吧。”
  “没。”
  “那为什么这么热……”
  “吃了五石散就是这样,你没见陈太尉今天都脱光了吗?”
  “啊,那我也脱”萧翰动手脱掉身上的沉重的铠甲“不对呀,怎么又冷又热。”
  “我忘了告诉你,这散服了之后要让自己流汗‘发散’,你要舒服,就得拼命地动,就像今天陈太尉那样,打个不停。”
  “你……原来是这样。甄隐章,你又害人了!我怎么会蠢到再次相信你!不行了,我得去跑两圈,我得去跑两圈……”
  误服五石散,萧翰脱光了上身,绕着围墙跑了数周。全身一会儿如烈火焚烧,一会儿又如寒霜附体,整个交替在冰火二重天里,他又是不停地喝凉水,又是整个人跳进冷水缸中,折腾到了夜里,才渐渐安静下来,整个人被甄颖平摆到榻上,虚脱地喘着气。
  “隐章,你做的什么鬼东西?”
  “五石散啊。”
  “你,你做这东西简直是想要人的命啊!”
  “你觉得痛苦吗?”
  “倒也不是,又冷又热那会儿,还是挺舒服的,很妙的感觉。就是吃完了累……”
  “是吗……喝酒吗?”甄颖端过酒来坐在他身边,一如当年两人坐在月桂树上。萧翰抬手接过酒,仰躺着倒进嘴里:
  “隐章啊……”
  “嗯?”
  “你说当年在西海的时候好好的,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回京,偏要跑去蛊医啊?”
  “啊,那件事啊……”忽然被问起过去,甄颖那慵懒的脸上愣了愣,缓慢地回忆起当初。
  那是一个不太平的年代。西海的胡族还没有臣服,金戈铁马时常踏入皇朝的边境掠夺。萧翰那时少年意气,领军克敌时有战绩,但轻狂大意,也时时受伤。伤得最重的一次,险些送命——险些——或者说,已经死了。
  甄颖记不起那场战事,只记得萧翰浑身是血的被抬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于是,为了救他,甄颖找到了当时还在漠海游学的张翎,因为张翎的师父,是世上最高明的巫医。他半生只收了张翎这一个徒弟,传了药医,却收不到顺心的徒弟传承巫蛊之术。
  于是在他苦恼自己的独门蛊术没有传人的时候,甄颖出现了。于是,甄颖就以入门学艺为条件,请他一施西域古老的寄命术,将自己的灵魂与萧翰的系在一起,从此共生共死。于是,他就留在了西北的荒漠,而萧翰醒来康复之后,便应诏调配回京。甄颖还是老风格地没有任何解释,就这样留了下来,一留就是三年。后来,师父的远房侄儿意外地死了,留给他一名天资极其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