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大人的命令,萧允定会让自己身、心全部变成流氓!”
“嘻……你刚才受伤了没有?”夏轻尘一声轻笑,伸手摸摸他腹部刚刚被丝巾抽中的地方,萧允轻轻后退了一步避开来:
“无妨,唔!”
“还装”夏轻尘轻斥一声,上去按住他被打痛的地方,轻轻揉了起来。萧允红了脸,抿着唇忍着腹部的痛。
“我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厉害,能将人打出去那么远。你估计,她的功夫跟你比如何?”
“若论轻功,确实是顶尖之列。刚才那一下,好比巨掌之力层层叠加,初时不觉得多痛,时间一过,才痛得直不起腰来。我刚才若没有运气护体,跑出几丈就会肝肠寸断而亡。但若真正单打独斗起来,萧允自认不输她。”
“对不起。”
“大人?”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冷酷”夏轻尘揉着他的肚子“这城里每个时辰都在死人,我却丝毫不觉得痛心;小翠病了,我却要她冒险去做饵。我只在乎我的疑问,不管别人的生死。”
“大人若是不在灾民的生死,就不会留在靐县;若是不担心翠娘的安危,也不会让所有的弟兄监视那女医的住所。萧允以为,正是大人有着悲天悯人的胸怀,才能在这种情形下沉得住气,将这回的事情查得彻底。”
“悲天悯人……”夏轻尘苦笑了一下“我从来不想悲天悯人。别人的死,看在眼里,只是有些不忍心。其实我和所有人一样自私,只在乎那些真心待我好的人……”
“心有不忍便是恻隐,庶民不忍,谓之良心;富者不忍,称为善心;王者不忍,是为仁慈。大人贵为钦差,代天巡狩,一念之仁,便可挽救千万性命。不忍也是一种私心,萧允不认为大人的私心与仁慈矛盾。”
“萧……”夏轻尘停下手来,如梦初醒,忽然如释重负地一笑“哈……多谢你。”
“大人?”
“没什么。是我自己绷得太紧了。前些日子一直努力着通过国试,好不容易过了,就立刻要出巡,连自己下一步想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劲儿地着急操心。我几乎忘了自己的手中,现在握着权力。哈,我真不是当官的料。”
“不,在萧允眼中,大人的为人作风,可为百官表率。”
“萧,你真好,总是鼓励我,你们大家都对我真好……”夏轻尘掏出帕子递给萧允“我们这回一定要把这差事给办得漂漂亮亮,让满朝文武都看看,我这个状元,不是只有一张脸的花瓶。”
“萧允全听大人差遣。”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大人,去哪儿?”
“县衙大院” 夏轻尘一把拉起他“去质问重居正这个县令到底怎么当的官。”
****************************************
靐县衙门之外,已经连续两日没有放振。但面带饥色的灾民,依旧个个手捧碗钵,祈盼地看着空荡荡的县衙大门,表情木讷,眼神呆滞,一片了无生机的绝望。大门外并无站岗的衙役,大街上也不见当差的捕快。
“这县衙就像空了一样。”萧允和夏轻尘走到门前台阶下站定。
“萧,去击鼓。将那个重居正给敲出来。”
“是。”萧允走上台阶,伸手拿起县衙门前架子上的鼓锤,对着面前的大鼓擂了起来。震耳的鼓声响起,四周饥饿的灾民发出一阵低微的骚动,眼光迟钝地转过眼来望着县衙大门。
鼓声持续了一会儿,衙门里慢慢走出两名捕快,指着萧允道:
“什么人击鼓?”
“卫尉都统萧允护送钦差大人到此,靐县县令重居正还不出来迎接!”
“啊?这……”两名捕快一时愣了。
“让你们大人出来见我。”夏轻尘摘掉披风的帽子,露出清俊的容颜。在场众人,除了萧允,纷纷大惊失色。两名捕快仿佛见了鬼一般,四肢发抖地看着面前的夏轻尘,双膝软跪在地上,对着夏轻尘磕起头来:
“重重重……重大人……”
“重大人饶命,重大人饶命……大人你是人是鬼呀……”
四周灾民见了夏轻尘,纷纷蹒跚着跪地求饶起来:
“重大人饶命啊……”
“重大人,你行行好饶了我们吧……”
“重大人,这事与我们无关呐……”
“冤有头债有主,重大人明鉴,您就好好地去吧……”
“大人饶命啊……”
“嗯?”一声疑问,夏轻尘看着一地叩拜的人,原本清醒的头脑顿时疑雾重重。萧允慢慢挡在他身前,宽厚的手暗暗握紧腰间剑柄。
*****************************************
雕梁画栋的华屋之中,描金凿刻的八步宽榻外,落了一地的绫罗绸袴。一阵细微的声响,红红罗鸳鸯帐轻轻动了几下,从缝里钻出张之敏古灵精怪的脑袋来。他用帐子围住自己的脖子,瞪着两只大眼在屋里环视一圈,然后不声不响地双手一扯,缩回榻上,回头看看身后□的男子,淫…笑三声:
“哼,哼,哼……”张之敏爬到他枕边掰过他的下巴“喂,大美人,外面人都走了,就剩我们俩了。”
“……”
“哎,你这脾气怎么又臭又硬的?我好心替你解了媚药,你连个谢字都不说。换了我们轻尘,可不会像你这么讨厌。”张之敏看看他身上插着的一排针灸,又侧看看他紧闭双眼的脸,沉静的模样确实与夏轻尘与几分相似,于是玩心又起,上去捏住他的鼻子,逼得他不得不睁开眼来“嘻嘻……理我了吧?哎,你要是再不说话……”张之敏贴在他耳朵上心怀不轨地说道“我就用常人的方法替你解媚毒。”
话语一落,枕边那张脸猛地转了过来,愤怒的双眼用力地瞪着张之敏。张之敏得意地笑道:
“怕了吧,嘿……快讲!你是谁?夏云侯是你什么人?那有那个,长得像你的那位,你们把他藏哪儿了?”
清秀的男人瞪着他,平坦的胸膛起伏着,但红润的唇颤动了几下,依旧没有开口。
“好啊,你还跟我装哑巴。我告诉你,我可是神医,刚才已经仔仔细细给你查过了,你根本不是哑巴。你给我说话,说……话……”说着张之敏坏心地用手捻动他腹部的针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的下…体渐渐充血,脸上露出忍耐的痛苦表情“再不说,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张之敏拔掉他身上的针灸用布卷裹好,摩拳擦掌地爬到他身上:
“啧啧啧,爷在京城里什么好模样的男人碰过,可这长得像轻尘的男人我可是头回试。嗯……有那么一瞬间,我还真就跟见了轻尘似的……”张之敏捧起他的脸,俯身下去,响亮地亲了一口。
那男人顿时又气又怒,恶狠狠瞪了他几眼,恨不能跳起来咬他两口。
“你再不说话,我就让你好看。”张之敏认真地威胁道。
那男人先前被针灸压制的药性又泛滥起来,下身欲火难忍,他不甘而渴望地看着张之敏,湿润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张之敏一时错愕,那种柔弱又倔强的眼神,一瞬间与夏轻尘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张之敏心里一颤,一把将他抱在怀里,赤…裸相拥,轻吻着他的额头,喃喃地说道:
“轻尘,姓萧的呆瓜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你啊……”
靐县府衙花厅之内,钟师爷双手齐眉,长揖跪地:
“学生钟毅,拜见钦差阮大人。”
“起来吧。”夏轻尘看着手边的一杯白水。有多久,他坐下的时候人们都不用白水招待他了。如今风水轮转,他成了钦差;那个曾经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给他一碗水喝的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谢大人。”
“你自称‘学生’,是有功名在身吗?”
“回大人,学生少时受推荐,曾参加过乡举。”
“你在县衙所任何职?”
“回大人,学生乃是县衙的师爷。”
“那我问你,中州十县涝灾,灾民聚集靐县可是实情?”
“回大人,千真万确。”
“那县令重居正和州牧沈明玉人在哪里?靐县饥荒已久,随时都会发生暴动,为何不见他们放粮赈灾!”
“回钦差阮大人”钟师爷难过地闭上了眼“非是县太爷与州牧大人渎职,而是上有苛政,二位大人,无力回天啊——”钟师爷跪倒在地恸哭了起来。
“大胆,竟敢诋毁主上仁政!”萧允在一旁喝道。
“萧……”夏轻尘轻声制止。
“学生不敢。学生所言,句句实情。中州酷吏当道,纵然主上仁爱,恩泽被一人独享,万民依旧在水火之中,惶惶不见天日。”
“你所指,是中州封主夏云侯?”
“正是。”
夏轻尘与萧允对视一下,沉住气问:
“夏云侯是世袭封主,你身为县衙师爷,可知刚才的话已经犯了死罪?”
“学生知道。但今日钦差大人驾临,学生便是丢了性命,也要将这实情说出。”钟师爷抹了抹脸上的汗与泪水“大人想必了解云水贯通南北三州,却在南端与西苗地界接壤处被哭山峡口阻挡,河道变窄,每年入春上游化冰之际,都面临水位暴涨、云河泛滥的危险。前年主上下令督造和河工春逢大雨,又逢上游化冰,中州西南十县”
“不错。但自十年前主上登基之后,便下令修筑河堤,以防泛滥之灾。这回的涝灾是否与此有关?”
“大人明鉴,筑堤修防,每年拨银千万两;夏云侯勾通上下,延工怠料,苛扣河工,十年来中饱私囊、贪得无厌。今春雨水暴增,云水水位暴增,河堤不固,一夕溃塌。西南十县三面环山,地势低洼,云水决堤,一朝覆没。成千上万的灾民,流离失所,逃难至地势较高的靐县。重大人集结乡绅,发放估衣、组织义诊、清理草棚与空屋接纳灾民。不曾想,夏云侯与县内粮行勾结,非但拒不防振,反而趁机哄抬粮价。致使赈灾乡绅不堪重荷,纷纷离乡而去。重大人不忍灾民受苦,前往州府为民请命,不料回县之后却被人暗杀在县衙之内。”
“什么?重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