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道:“还是那句话,你自己选吧,我要么杀了你,要么你说声这刀是我的,我便放了你。”
祁寒道:“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拼了性命,也要把刀夺回来。”
那人道:“即使我不杀你,刀在我手里,你武功又不如我,就算能拼出性命去,又能奈我何?”祁寒道:“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始终跟着你,和你不死不休,你能奈我何!”
那人听了这话,反笑道:“好!不光刀好,使得一手好‘疏雨刀法’,还是条好汉子,你师父真收得好徒弟。”俯下身去,替祁寒解开穴道,待祁寒站起,那人道:“来来来,我生平有一大嗜好,见了好汉子便非要和他喝碗酒不可。”也不让祁寒说话,把刀往他手里一塞,拉着他走到茶摊边。祁寒不知他是谁,心中疑惑不定,不晓得他又有何诡计,见他竟又把刀还了回来,不象是有恶意的模样,便随他走到茶摊里的小桌旁坐下,
那开茶摊之人见他们动起刀来,早不知躲到哪儿去了,那人自去找了个碗,放在祁寒的面前,解下腰间的葫芦,打开塞子,一股浓烈的酒香便从葫芦口冒了出来,那人祁寒把酒斟满,对祁寒道:“碗不好使,还是我的葫芦过瘾,我便用葫芦了。”拿起葫芦来,对祁寒道:“请!”却见祁寒并不端起碗来,便道:“为何不喝,嫌我的酒不好吗?还是怕里面下了毒?”
祁寒红着脸道:“我从没学过,不会饮酒。”那人奇道:“不会喝酒?那你会不会吃饭?吃饭要不要学?这不是一样吗!我自记事起便会喝酒,也没见谁谁教过我,我不也喝得挺好?”祁寒道:“是家父不让我喝酒。”
那人道:“你爹不让你喝,这倒奇了,天底下还有不让儿子喝酒的爹!可你师父应该让你喝啊,林大哥的酒量虽不如我,好喝酒的劲却丝毫不差,你不是他徒弟吗?怎么连喝酒的功夫也没有学会!”
祁寒奇道:“林大哥?”那人道:“是啊,你师父不是林若谷吗?我叫岳英,你也没有听你师父说过?”祁寒道:“你便是惊鸟林的大当家岳英!”那人道:“这世上叫岳英的可能有不少,惊鸟林倒确确实实只有我一个人叫岳英。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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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献酬高兴渺无穷。归骑莫匆匆。(7)
祁寒道:“我叫祁寒。”岳英奇道:“祁寒?我还以为你叫韩滶呢。林大哥什么时候又收了一个徒弟?早知他又收了这样一个徒弟,我也讨他杯酒喝。”祁寒道:“我不是他徒弟,我是他师侄。”岳英道:“师侄?”想了一下,一拍桌子道:“我知道了,你姓祁,你父亲应该就是北方武林盟主祁雁声了祁大侠了。”祁寒道:“正是家父。”
岳英一举袍袖,指着上面的四个洞,笑道:“我老听林大哥说过你父亲的如何了得,却从未见过,怪不得你方才那几指有如此劲力,我早该想到是祁大侠的‘落霜指’才是——那你带着秋声刀干什么?”
祁寒道:“我也正想问你,为何你一来,问也不问就动手抢刀?”岳英道:“这真是个误会了。你知道震源镖局丢镖的事了?”祁寒点了点头。岳英道:“那日林大哥和柳老镖头去我的惊鸟林询问丢掉那把剑的事,我丝毫不知,只能答应他们四处去打探,待有了消息立刻通知他们。他们走后,我一面派人打探,一面又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亲自下山来寻寻消息。方才你在路上可见到骑着马的两个一身劲衣的汉子?”
祁寒道:“遇见了。我见他们见了我就往回走,还以为他们想来盗马呢。”岳英道:“他们是我惊鸟林的探事头目,可不是一般的小贼。他们注意到的也不是你的马,而是你挂在鞍旁的那个布包,秋声刀与其他的刀不同,刀身本就狭长,包在布中从外面看就与剑一样。他们便把那个布包当成震源镖局丢失的那把宝剑了。”
祁寒道:“然后他们掉转马头,就是找到你向你报信。”岳英道:“不错,我正就好在左近,听到他们的禀报,就立刻一路追了下来。”祁寒道:“想不到你来得这样快。”岳英道:“我也没料到你的马跑得这样快”又一指他骑来的那马,道:“你看我那匹马——”
那马浑身黑亮,并无一丝杂毛,正和雪芭蕉一块儿寻草吃,岳英道:“它是我从北方牧场买来的,原本叫墨玉骓,我那些弟兄嫌这名字不好记,见它跑得比其他的马都快,便唤它‘来去一阵风’。”祁寒道:“真是匹宝马,和我的雪芭蕉也在伯仲间了。”
岳英道:“你那匹叫雪芭蕉?是匹好马,名字也不错。难怪我赶了一个时辰,都没看着你,还以为你见势头不对,就从小路走了,正想往回走,就看见你那匹马立在路边,鞍旁挂着个布包。”
祁寒道:“怪不得你一来问也不问就动手抢刀,真让我吃了一惊。”岳英道:“你让我吃得何止一惊。我本以为布包里要么就是把宝剑,要么是一把寻常的剑,哪儿想道竟是林大哥的秋声刀。我还以为是他的秋声刀也被偷了,待见你使出那招‘疏雨刀法’才知不是。我又以为你是林大哥的徒弟,谁知反成了他的师侄!”
祁寒道:“岳伯父——”岳英道:“什么岳伯父,好象我很老似的,我略长你十几二十岁。你便喊我岳大哥便是。”祁寒只得道:“岳大哥,你从没有见过韩师弟吗?”
岳英道:“我是从未见过。前些年你那韩师弟还小,林大哥都是一人去惊鸟林找我喝酒,他也曾数次邀我去他的络藤山庄,我想到我一个强盗,跑到别人家去喝酒终是不大好,便一直没有去。这两年不知为的何事,林大哥不大在江湖上走动,连我那儿也不去了。所以我只是听林大哥说,他有个徒弟叫韩滶,是自小便跟他长大的,却从没见过。——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你带着秋声刀,是林大哥把秋声刀送给你了吗?”
第四章 献酬高兴渺无穷。归骑莫匆匆。(8)
祁寒道:“不是。这事也与震源镖局的事有关。”便把震源镖局要如何才能赔镖,林若谷让他把秋声刀拿去替震源镖局解脱此难的事对岳英说了一遍。
岳英听了叹道:“林大哥还是这样热肠。”想了一下又道:“今日是六月十五,离震源镖局交镖的日子还有两天。我再去寻访寻访,若能找到那把宝剑固然是好,若找不到我也会赶到应天府,最好是能想出个办法来既保住震源镖局,又不交出林大哥的秋声刀。”说罢,呼地站了起来道:“你去应天府,先不要急着把刀交出去,看看风头再说,我六月十五那天一定会赶去与你会合,再做计较。”
岳英将手指放在口中打了个呼哨,“来去一阵风”一溜小跑来到他的身边,岳英翻身上马。祁寒指着桌上的酒道:“这碗酒?”岳英道:“既然你不会,我喝得也无趣。和不会喝酒的人喝酒,就象和不会武功的人打架一样。这碗酒从葫芦里倒出来,酒力已散了一半,又露天放了这么久,酒力又散了一半,喝起来也必定无味得很。你替我倒了吧。”话声未绝,马已窜了出去,比来时走得更匆忙了。
祁寒看看岳英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看看桌上的酒,拿起碗来喝了一口,刚入口便有一股辛辣之气直冲喉间,勉强忍住,咽了一小口,觉得仿佛一块火炭从嘴里一直滑落到胃里,所过之处都被灼疼了似的难受,身上也火辣辣的,顿时又被逼出了层透汗。不由嘴一张,剩下的一大口酒都喷了出来,心道酒确实没什么好喝的,幸好父亲不让自己喝酒,若是这碗酒都喝下肚去,怕是整个肚子都要烧起来。
这日晚上,祁寒在路上遇见家客栈住下,第二日一大早起程,不过小半日工夫就已到了应天府境内。
应天府原名金陵,楚威王以其地为王气所钟,故埋金以压之,因此得名金陵。之后,秦改称秣陵,吴称建邺,晋称建康,唐称江宁,唐武德后又改名白下,到了明朝洪武皇帝朱元璋,一统天下,建都于此,号曰应天,后来永乐皇帝朱棣将都城迁往北京,应天的百官却被保留了下来,和北京的文武一样设置,所以应天又被称为留都、南京。
登高远望,城外有钟山自东北迤俪于西南,长江自西南环抱于东北。左青龙、云穴,右狮子、石头,秦淮横贯其中,郁郁葱葱,有青紫之气交错,正是诸葛武侯所谓龙盘虎踞之势。祁寒心中有事,无暇流连风景,径直向城门驰去。
快到城门之时,人群渐渐拥挤起来,祁寒只得下马而行,没走几步,便听前面有锣声,接着便有人喊道:“让开,快让开。”却是十几个衣甲鲜明的兵丁在把人群往两边赶,祁寒随着人群避到一边。那锣声越来越近,走到近前,众人才看清原来是浩浩荡荡一队人马。最前面的是八个兵丁鸣锣开道,八个兵丁举着官牌,上有南京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副御史的字样。后面是二十几骑马,马上的兵丁都举着飞虎、飞豹等各旗帜,再后面是一乘十六人大轿,轿帘低垂,看不清轿中坐的是什么人。
祁寒听到旁边有人问道:“不知这是谁,这么大的派头,简直比得上严阁老了。”另一人忙一推他道:“嘘,禁声,这话随便说得吗?小心脑袋!”其时权相严嵩势焰滔天,不要说寻常百姓,便是朝中文武言语中稍有不敬,也保不住性命,那人忙一缩头,不敢再言语。
第四章 献酬高兴渺无穷。归骑莫匆匆。(9)
旁边又有一人道:“你们还不知那轿中坐得是何人吗?城中都已传翻天了。为了对付倭寇,皇上任命南京兵部尚书张经张大人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南直隶、浙江、山东、两广、福建等处军务。知道皇上给了张大人多大的权力吗?只要是不出力做事的,武官都指挥以下,文官五品以下,说杀就杀了,根本不用请示朝廷。”其他人听了,都伸舌头道:“乖乖,可真是了不得,那可不是管了小半个天下了吗?。”那人道:“自是了不得,要不然张大人这次去视察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