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蕙道:“这事太过为难,若不是我也无法可想,实在不愿麻烦大家。”范横腾得一下站了起来道:“苏大姑娘平日也是个爽快人,怎么今日说话这样不干脆。是不是有人想欺负你,告诉范老六。我在他身上戳出十几、二十个透明窟窿,看他以后还怎么冒坏水!”
苏蕙道:“范六哥请坐。我说了就是。”范横气呼呼地往凳上一坐,苏蕙道:“实不相瞒,这事与我并无直接关系,却与我们震源镖局有关。”方才那算命先生李大鸣道:“震源镖局一向赫赫有名,柳老镖头、袁少镖头和苏局主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不知遇着了什么难处?”
第五章 归来也,远游歌罢,失却秋声。(3)
苏蕙道:“半个月前,江西总局运了一笔镖到应天来,在徽州府附近给人劫去,至今下落不明。明天就是交镖的日子,交不出镖,就要赔给人家,若是赔也无法赔,我们震源镖局就只能关门大吉了。”
李大鸣道:“不知是怎样一笔镖?”苏蕙道:“是把剑。”“剑?”众人顿时一片惊诧声。苏蕙道:“还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张野道:“苏大姑娘可是让我们帮忙把这把剑找回来?这倒不难办,让李大鸣给算一算剑在哪里,我们拼了性命也要把去把它要回来就是。”
李大鸣听了苦笑道:“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哪会算什么命。我这一辈子只算过一次命正确无误。”众人问道:“是哪次?”李大鸣道:“给我自己算的,是做一辈子算命先生的命。”张野道:“谁说的?有一次我的酒坛子丢了,我来找你给算算丢在哪儿了,你不是说得挺准吗?”李大鸣道:“酒坛子是我拿的,我自然知道它丢在哪儿。”张野听了骂道:“好馋贼,怪不得只有坛子,里面的酒却一滴也不剩了。”
大家听了二人的话,都是一阵大笑,苏蕙也不禁莞尔,朱青站起道:“大家别闹了,还是听苏大姑娘说正题要紧。”苏蕙继续道:“失镖的经过很是复杂,爹也没有仔细跟我说,只是看情形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回来的。”
朱青道:“那就只能赔了,苏大姑娘可是手头上紧,要我们大家给凑点?”先前那中年女子道:“原来是这样,苏大姑娘你为何不早说,平日你接济我们的还少了吗?要大家出多少你开口就是。”苏蕙对她道:“多谢高大娘。”旁边一人对高大娘道:“就凭你那小馄饨摊子,每日能有多少利钱?”高大娘道:“我那馄饨摊子虽小,还大过你的卖老鼠药的摊子,你出多少,我决计比你多一倍就是。”张野道:“说得好!我只道高大娘平日是个小气人,我去吃馄饨,一碗里每每要少上一个两个,不料节骨眼上却如此爽气,是我走眼了,我敬你一杯算是赔罪。”说罢,拿起面前的酒来,一饮而尽。
苏蕙道:“多谢各位好意。我请大家帮忙,不是托大家帮我把剑找回来,也不是让大家替我凑些钱。要说赔银子,别管多少,哪怕是借,我们震源镖局都能筹出来。可那托镖之人不是要我们赔银子,而是要赔一把一样的宝刃。这宝刃不比寻常,乃是可遇不可求的物事,一时半会儿,叫我们到哪儿去找一把宝刃来。我想着你们平日见的人多,知道的事情也多,便想问问大家,谁家有这样削铁如泥的宝刃,若肯卖给我们震源镖局,我们自是感激不尽。”
众人相互看看,面上多有难色,李大鸣道:“我们要是有这样的宝刃,也不用整日在街上奔波了。”张野却笑道:“苏大小姐,这你可问着人了,史混整日在兵器铺里帮工,刀枪剑戟的事他最清楚。”说着一推坐在他旁边的一人道:“你说啊!”
那史混一直坐在下边没有说话,见张野推他,方才说道:“我帮工的那个兵器铺多是唬人的玩意,那些刀剑说是能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其实连木头砍多了都会卷口。其他的兵器铺我不知道,不过料来也大多如此。”张野听了急道:“那还开那兵器铺干什么,我自己也能用铁皮磨把刀出来。”
史混想了一下又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兵刃,我在兵器铺时常听他们聊天,听他们说,在这南京城内,能称得上宝剑的只有忠勇侯汤晃府里的甘泉剑,据说这把剑还是汤老侯爷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从陈友谅的宫殿里得来的,真称的上是祖传宝物。不过见过这把宝剑的人极少,所以就是这南京城里的人,也多有不知。”张野道:“既然如此,那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第五章 归来也,远游歌罢,失却秋声。(4)
史混道:“他们是听一个原来铺中的一个老师傅说的,那老师傅曾被喊到侯府里,却原来恰是那把甘泉剑的剑鞘有些损坏,要修补修补,老师傅才有幸见着那把剑,据他说,他在兵器铺中干了五十年,可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剑。”张野道:“那何不找那老师傅问问。”史混道:“那老师傅早已离开铺子多年了,他们只是这样传说而已,究竟如何,他们也不知道。
苏蕙一蹙眉道:“就算有这把甘泉剑,却是人家侯府的祖传之物,别说是我们要买,就是官府要买,他们也未必会同意。”张野道:“既是他们不愿卖,施个手段把它盗出来就是。”苏蕙道:“切不要这样说,若如此,不但震源镖局开不下去,连在座的各位也都逃不了干系。为了我一人的事连累大家,叫我怎么安心。”
范横忽然又站起,把腰里的剔骨尖刀拿了出来,对苏蕙道:“我这把刀不知行不行?”张野笑道:“你这把刀行是行,就是上面太油腻了些,只怕刚碰到什么铜啊,铁啊,就滑开了去。”范横也不答话,举起刀来,往下劈去,众人无不下了一跳,张野喊道:“范六哥,别……”话音未落,刀已落下,就见那刀轻轻巧巧就将桌角削了下来,便是切豆腐,怕也是没这么容易。
张野惊魂未定,便跳起道:“范老六,真看不出你这把脏兮兮的刀,竟是个宝物。”李大鸣笑道:“这可是你吃饭的家伙,这它卖了出去,以后拿什么卖猪肉?”张野道:“大不了跟你一样,走投无路了,开个算命摊子就是。连你都能当算命先生,还有谁当不得?”
范横将剔骨尖刀递给苏蕙道:“你看看成不成。”苏蕙接过刀来,从自己袖中也拿出了柄匕首,说道:“我这把匕首是精钢制成,甚是坚硬,且试试看。”说着,用那把剔骨尖刀往匕首上砍去,众人都屏住呼吸看去,就听一声脆响,那柄匕首安然无恙,范横的剔骨尖刀的刀刃上却给蹦出了个小口子来。苏蕙摇头道:“恐怕不成,还坏了范六哥的好刀。”范横把刀接过来,依旧插到腰间,道:“什么好刀,这把破刀我用了十几年,正想卖了换把新的,还是卖不出去。”
此时酒店的伙计正把范横带来的肉做好了,端上桌来,苏蕙见大家一时间也拿不出主意来,不想让大家太过为难,便捧起杯酒道:“今天请大家来帮忙只是其一,还想请大家喝杯酒,大伙儿聚聚。”张野见众人为不能帮忙,都怔怔地坐着,便也道:“就是,就是,大伙儿先喝酒,喝个痛快,再去分头想办法。若到了明天还找不到什么宝刃,再这样呆坐着不迟。”众人听了笑了一声,便喝起酒吃起肉来。
朱青忽然站起,走到祁寒身边,对祁寒一抱拳道:“这位兄台,你一路跟着苏大小姐他们而来,又听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也该说说你是谁了。”原来这朱青一向心细,他在酒馆里候着苏蕙时就见祁寒在远远在后面跟着,早生疑心,待祁寒进得酒馆来,坐在一旁,点了菜放在桌上又不吃,只听他们说话,更感怀疑。方才苏蕙正和大家议事,不方便相问,这下见得空,便走上前来。
祁寒一楞,见众人的眼光都扫了过来,忽然闪过一个主意,便道:“在下听说苏大小姐在这请客,也想来凑个热闹。”苏蕙听了“哦”了一声,走过来道:“可我似乎从没见过你。”祁寒看着苏蕙笑道:“你虽不认得我,我却早就知道你。”
第五章 归来也,远游歌罢,失却秋声。(5)
苏蕙听了这话,不知怎的面上就是一红,平日虽和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来往,但大家义气相投,她只拿他们当兄弟看,他们对她也颇是尊敬,从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话。幸亏方才喝了杯酒,脸上红晕尚未褪去,众人这才未看出来。
祁寒本非轻薄之人,又不曾多和女子说话,只是见苏蕙和这些人在一起喝酒吃肉,毫无扭捏之态,他们又都是豪爽干脆的人,若自己露出怯色来反倒让他们笑话了,便索性壮着胆子笑嘻嘻地说了这句话,面上神情虽显得镇定自若,心里却也如鹿撞一般。
朱青见苏蕙低着头沉吟,却不答话,便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平日做什么买卖?”祁寒道:“我的名字不值一提,说出来大家都不知道,就不用说了。在下在江湖走动,四海为家,也没有什么一定的营生。今日来,一是想叨扰杯酒喝。”朱青道:“既如此,就一正上桌去。”
祁寒只是随口说说,暗道要真让自己喝酒岂不糟糕之极,便道:“且不忙,我今日来还想和苏大小姐做笔买卖。”苏蕙奇道:“什么买卖?”祁寒道:“我知道苏大小姐想买把宝刃,我这正有一把祖传的宝刀要卖出去。”苏蕙道:“不知是什么宝刀?”祁寒拿起放在旁边的布包,打开外面裹着的布,把秋声刀拿了出来。苏蕙一看,道:“这把刀形状倒奇怪,不知有什么好处。”祁寒把刀往苏蕙手上一递,道:“你自己试试就是。”
苏蕙接过刀,一手拿刀鞘,一手握刀柄,稍一运劲,将刀拔了出来。众人见祁寒拿出刀来,都已围过来,想看个究竟,待刀一出鞘,只觉股阴气迎面逼了过来,都不由自主往后直让,张野一缩脖子道:“乖乖,这是什么刀,这么邪气!”
苏蕙的手也不自觉地一抖,险些没握住,祁寒早有防备,伸出手指轻轻在刀柄上一托,刀是没掉下来,手指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