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因心中焦急,几次想运起轻功加快脚程,但碧烟神尼却一直不紧不慢地以寻常步法走着。他无可奈何,只得强压住性子跟在后面,边走边狠狠地将路上的石子砂粒踢得四下乱飞。
其实,碧烟神尼心头记挂灵幻、凤姑,何尝不想尽快赶到大理?但无因断臂失血,伤口新合,倘若运功而行,气血冲突,肌体劳累,必延缓创伤全愈。此去解救无忌,难免与人动手,其伤不愈,何以为之?碧烟神尼稳住脚头,一言不发,静静地向前走着。偏这一路佛院极多,但凡经过,碧烟神尼总要入内供上几柱香,与住持僧尼们寒喧几句。那些僧尼们见是鸡足山神尼莲驾亲来,自然是喜不自胜,顶礼有加,捧茶献斋,刻意挽留。
这样一路耽搁,又在弘圭寺歇了一宿,待来到崇圣寺外时,已是次日日暮时分了。
烟碧看看满脸气恼焦虑的无因和尚,哑然一笑,合什道:“阿弥陀佛!无因哪,已到宝刹山门,何不以主人身份迎贫尼入内,难道要贫尼反客为主,邀汝进门不成?”
无因苦笑道:“神尼何故取笑?洒家实不愿见知空禅师与无尘师兄那等絮絮叨叨胆小怕事之相。不如神尼带了慧儿进去,洒家自去寻个住处,明日早时,洒家在寺外迎候便是。”
碧烟神尼失声笑道:“呵呵呵!善哉!善哉!无因又耍小儿脾性矣!此番见了知空,汝便认个错,不该越墙离寺,不告而别,其余一概不用多言,贫尼自有主张。阿弥陀佛!”言毕,自顾带着慧儿拾级而上,步入崇圣寺内。
无因迟疑片刻,皱皱眉,咬咬牙,暗叹一声,低着头随后跟了进去。
碧烟神尼与慧儿尚未走到塔基下,早有知事僧报了进去。
知空禅师手拄拐杖,在无尘和尚搀扶下颤颤巍巍从大寺内迎了出来,拾级而下,尚未站稳,老远就合什顿首,忙不迭地说:“阿弥陀佛!不知碧烟神尼莲座驾到,老衲有失迎迓,罪过罪过!”
无因及跟在后面的一大群僧侣一齐合什顿首,道:“阿弥陀佛!崇圣寺佛门弟子见过碧烟神尼!”
碧烟神尼双掌一合,顿首还礼道:“阿弥陀佛!碧烟不告而来,多有叨扰。知空禅师,快让众比丘各行其事,休因贫尼到来而乱了寺里规矩。”
知空禅师闻言,转头吩咐无尘,让僧众各自散去,又派人前去拾掇碧烟师徒二人下榻之静室。一切安排停当,方带着碧烟、慧儿及无因到禅房稍坐。
碧烟神尼呷了一口小沙弥捧上的香茗,见无因老是紧绷着脸坐在椅上,便以目示意,要他开口。
无因见神尼所示,极不自在,眉头皱了几下,方极不情愿地站起身,面对知空禅师,立掌顿首道:“阿弥陀佛!无因不告而去,有违寺规,多有不是,尚乞住持方丈原宥。”
知空禅师这几天正为无因夜闯土牢惹下麻烦而大生气恼,今又见无因折臂而归,却仅以只言片语搪塞敷衍,不由又心痛又生气地道:“无因,汝不守寺规,姿意狂行,触怒官府,已闯下大祸,殃及山门,汝尚有何面目踏入山门,带害众僧?”话音刚落,突然一阵气急,猛咳一阵,气喘吁吁。
无因心头又来了火,双目一瞪,道:“方丈…”突然想起碧烟神尼之言,一咬牙就止住口,看看碧烟神尼,气鼓鼓地站在屋中。
无尘见知空禅师狂咳不止,上前几步,一边替他捶背,一边道:“无因,汝夜闯土牢,杀死官兵,官府已发下文书要拘捕于汝,汝却不知好歹,竟返回寺院,莫非要连累满院僧众乎?”
无因心头之火又要窜起,却见碧烟神尼端坐椅上注视自己,不觉暗叹一声,强压心火,咬咬牙没有啃声。
知空禅师咳喘稍定,又颤声道:“阿弥陀佛!无因哪,我崇圣寺乃千年古刹,满院僧众俱是循规蹈矩之佛徒。似汝这般尘心未了,孽缘未尽之人,本院实难容纳!汝还是趁早离开,走得越远越好,一则免得累及本寺,二则也免得汝被官府抓住,遭受断头之苦!唉,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第二十三回碧烟辩佛旨 绿野走邪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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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因好不容易耐住性子听完知空禅师絮絮叨叨的一通训斥。此时,再也按奈不住心中恼怒,也顾不得碧烟神尼一再地使眼色制止,心道:“我一再隐忍,这老木佛竟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一念至此,他不由双眼圆睁,厉声道:“禅师休要多言,洒家即刻便走,决不会连累汝等怕死之辈!”他一扭头,对碧烟神尼道,“洒家刚才说在寺外等候,神尼非叫洒家进来认什么错!罢罢罢!洒家去也!只是搭救无忌师兄之事,尚乞神尼作主。明日午时,洒家在元世祖碑下恭候莲驾。”言毕,不待碧烟神尼开口,立单掌深深一揖,陡然转身甩袖而去。
碧烟神尼急道:“无因!无因休走!”连呼数声,无因却头也不回,径往塔下走去。碧烟神尼摇摇头,对立于身侧的慧梅悄声说了几句,慧儿双眼一亮,点了点头,悄然转身跨出房门,朝无因追去。
碧烟神尼双手一合道:“阿弥陀佛!无因至诚至真,身体力行,乃真佛徒也,便是行事鲁莽了一些,也是为了无忌,为了崇圣寺,为了大理佛门而为。知空禅师不觉责之过重,处之过严乎?”
知空禅师一怔,合什道:“阿弥陀佛!神尼所责甚是。老衲亦知如此处置过份了些。但官府公文限令极苛,如老衲将无因收留寺内,隐匿不报,一被发现,官府便要提兵前来封院焚经,将满院僧众充作劳役!老衲将无因逐出山门,实在是无奈之举呀!罪过,罪过!”
碧烟神尼双目一闪,问道:“知空禅师可否将官府公文借贫尼一阅?”
知空禅师敛容答道:“此有何不可。”说着,从袍袖中抽出一卷公文,双手递到碧烟神尼面前。
碧烟神尼接过那卷公文一展,但见文书上写道:
“照得崇圣寺僧人无因目无王法胆大妄为夜闯土牢持械行凶杀我官兵作奸犯科罪大恶极疯狂拒捕仓皇潜逃告示三迤通缉该犯滇中关隘严加缉拿特照崇圣住持僧侣助其隐匿知情不报罪同连坐各僧侣人拘为劳役查封寺门永不启封另一顽凶无忌和尚久拘在案顽固不化早得奏请平西吴王照准所奏秋后斩决斩除元凶责无旁贷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尔等僧侣佛事为重一心向佛休问尘事如若滋事严惩不贷切切此布遵此照行”
碧烟一看落款,竟赫然有大理府知府、大理军门提辖、平西王特遣巡察等三颗猩红大印,煞是威严。
碧烟神尼细细看了一遍,眉尖耸动,向知空禅师问道:“知空禅师,可知平西王特遣巡察是何许人?”
知空禅师答道:“老衲听一小吏说,此人乃三年前阵亡总兵刘偁之子,名唤刘毅。其人心机诡谲,武功超群,深得平西王重用。”
碧烟神尼双目一闪,朗声道:“此事果与吴三桂有关,不出贫尼所料矣。善哉!善哉!”
知空禅师与无尘二人闻言一愣,怔怔地看着碧烟神尼。
碧烟神尼见他二人茫然不解,开口道:“知空禅师,汝等于近日江湖市井传言可有耳闻?”
知空禅师道:“神尼所指,莫非是康熙皇帝撤藩之事?”
碧烟神尼道:“正是。康熙欲下令撤藩,吴三桂早已知晓,数年来吴三桂四处网罗党羽,欲与朝廷分庭抗礼,自立为帝。近日风声渐紧,吴三桂派出大批侍卫高手加紧了在江湖中之行动,招抚武林败类,搏杀正直仁人志士,以恐吓地方各界,壮其淫威声势,固其起事根基。刘毅来此,正是秉承吴三桂意旨也。”
知空禅师道:“撤也罢,反也罢,此乃朝庭官宦之事,我等空门之人,何必过问?”
碧烟神尼笑道:“知空禅师之言差矣!汝不见这公文上咄咄逼人之语乎?汉唐至今,大理地面历经百代更迭,可曾见过哪朝哪代曾如此威胁佛门?况现今无忌被囚,无因遭追捕,却反诬沙门擅管尘事!而大理佛门却噤若寒蝉,明哲保身,岂不是正中吴三桂之下怀?如吴三桂与朝廷对立,势必大动刀兵干戈,派粮派款抽壮丁,以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哀鸿遍野,饿殍满地!遭罪受难者,乃是天下黎民百姓!敢问禅师,此唯朝廷官宦之事乎?阿弥陀佛!知空禅师乃一方高僧,精通佛旨,贫尼冒昧问一句:不知何谓大智大勇?又何谓大慈大悲?更何谓普渡众生?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却道刘毅、吕月娘二人看到小普陀地上的字迹,再次腾身而起,穿过拍礁飞溅的浪花,蹤到船上甲板,命令艄公驶往洱海南端。无奈回程逆风,那艄公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将风帆角度和高度调整到位,致使木船总是在原处打转,来回不前,不能南行而去。刘毅无奈,只得令他将船就近靠拢东岸。一帮人离舟登岸,从陆路绕道前去息龙山绿野楼。
枯尔巴一番狂吐,大伤元气,上岸后仍是头重脚轻,精神萎顿;妙林脚伤渐愈,却又装出不见大好的样子,慢慢行走,显得很是吃力。
一行人就这样磨磨蹭蹭,沿洱海边的小路南行。离息龙山约莫尚有二十多里地时,天便已黑尽,只好就近找个村庄寻了个住处。次日抵达息龙山脚下时,已是晌午时分了。
息龙山,地处洱海南端,虽不甚高,仅数十丈而已,然其北接洱海,东、南、西三面皆为草泽或平地,故显得更加的突兀而起。山上土质肥沃,草木葱茏,上古之时原是南诏皇家狩猎驯鹿及离宫避暑之地。到了段氏大理国时,鹿虽不再驯养,但仍为王公贵族夏日登临,一览苍洱全貌的绝佳去处。到了沐府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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