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从桌后缓步绕出:“施主也要以四招胜老和尚么?”
青樵子笑道:“刚才所谓十五招战败少林、武当三位高手本是戏言,玄散老道武功修为不在你我之下,尤其定力非凡,擅于以柔克刚,以退为进的长久打法,不扰乱他心神,出奇制胜,只会空耗体力,老和尚你再以逸待劳,那我岂不是白来一趟!玄散老道言而有信,不失为一派宗师,我虽偶占上风,心中却是佩服得紧!”
众人见他竟是毫不隐讳,但他虽是取巧却也无可非议,只能暗自替玄散惋惜。司徒封低声道:“说这么一大堆废话,还不是要空相给他留狗咽喘气的机会?”
果然听空相微笑道:“施主远来为客,又激战一场,就请先歇息片刻,再由老和尚领教高招。”院中顿时一阵叹息低语,纷纷埋怨空相太过仁慈宽厚。
青樵子斜着眼睛一扫,哼了一声,冷道:“大师不必如此客气,我若输了自是技不如人!少林大悲手冠绝武林,今日便领教一二,老和尚现在动手就是!”说完摆了一个势子,左足斜出虚点,右手拳眼向前垂在腹下,左臂平架横在颈前,柔性十足,竟似有三分媚态。众人心中称奇,听得三四声低呼“咦——”,却是峨眉派几个女弟子,随后纷纷叫道:师傅、师叔。铁云师太如遇鬼魅,脸色大变,盯住青樵子,惊道:“你怎么会这‘暮雨霞标’!”一时声音都颤了。
青樵子道:“什么‘暮雨霞标’?连听都没有听过。我这一式乃是从西域胡人那里用二两银子换来的,莫非竟是跟贵派武功同宗同源么?师太眼花看错了也未可知。”
铁云突见青樵子亮出这一招竟与本派武功中的一式“暮雨霞标”相同,一时失态,但不能仅凭一个起势便妄下结论,又见众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若被人传出峨眉武功让邪魔外道偷学了去也是不妙,当下定住心神,示意弟子不再作声。
空相叹一口气道:“施主既不肯休息,老僧也不能占了便宜去,便用一只右手与施主切磋,施主以为如何?”
青樵子喜道:“如此,大师先请!”众人心中连骂几声“卑鄙!”不禁为空相担心。
空相跨上一步,一拳击出,却是少林最普通不过的“伏虎拳”。青樵子闪展腾挪,身法灵巧,引得峨眉派女弟子不时低呼:“‘菊影婆娑’!‘玉碗紫琼’!哎呀不好,‘夜鸢飞’!”铁云师太眉头紧皱,面如死灰。
青樵子故意模仿峨眉派招式,知道空相顾及少林、峨眉两派交好必然不肯显出技胜一筹,自己首先便立于不败之地,但这些招式毕竟不是自己所长,以之取胜定然无望。空相虽只用右手,一套少林拳竟无懈可击。二人拆到几十招,青樵子忽道:“老和尚,你觉得我们胜负如何?”空相道:“施主招式绝妙,老和尚唯恐不敌。”青樵子紧接着又道:“那我跟空寂呢?”出手稍缓。空相沉思片刻,道:“若只论武功胜负,二十招内必见分晓……”青樵子笑道:“如此说,是我青樵子不及你少林了!”突然双臂后撑,听得隐隐机簧响动,一蓬银光从胸前射出,空相应变竟是神速,肥大的袍袖翻卷,将暗器尽数兜入,青樵子惊诧莫名,一时竟不由得呆了。
这一下变故突起,众人皆是心惊,见空相神功了得,刚要松一口气,却见空相目光呆滞,扑地便倒。
司徒封一声呼喝,“呛啷啷”兵刃交鸣,众人将青樵子团团围住,刀枪并下。忽听“咦!”的一声,却是百草门秦天远。只见他快步走到空相前面,俯身查看,空相面孔此时竟变成乌黑,肌肉抽搐,鼻息如丝,显然是中毒迹象。秦天远翻开空相眼睛,见瞳孔缩成一线,不禁眉头紧皱,搭他脉搏,只觉脉象紊乱,心跳如鼓,强劲可怖,一语不发地搜检空相全身,除了袍袖上满是银针,此外别无异样,身上半点伤痕也发现不到。秦天远神色凝重,从怀中取出几个小铁匣,旁边弟子见状马上取了随身水葫芦,另外两个小瓷碟,当是百草门人人必备之物。
秦天远用一柄豆大的小勺,从几个铁匣中挑了几样药粉置入一个瓷碟中,命弟子用水溶了滴入空相鼻中。稍时,空相鼻中微响,猛吸几下,呼吸顿时顺畅。众人见了惊讶莫名,心生佩服。秦天远脸色却是更加难看,向另一个瓷碟中挑药粉时,手都颤了。这一次,药粉和了水尽数灌入空相口中,不到一杯茶功夫,空相脸上乌黑褪去,睁开眼睛,挣扎着便要起身。秦天远目光如刀,向门中弟子脸上逐个看去。
空相躬身合什道:“多谢秦师兄!”
便在此时,青樵子突地腾身而起,司徒封大叫:“莫让他带走碧玉如意钩!”众人纷纷追赶,铁云师太道:“青樵子,伤了空相大师还想一走了之么!”急纵上前,举掌便砸。只觉眼前青影一闪,掌力空荡荡毫无着落。原来青樵子足下不停,竟硬生生拔地而起,蝙蝠一般向众人身后倒翻过去。众人纷纷止步,下盘根基差的收不住足,直撞在前面人身上,人群顿时大乱。
眼见青樵子已经跑到长桌前面,只有几个年轻的少林弟子,如何拦得了他,就要任他跃出围墙,逃之夭夭,忽有人道:“还我碧玉如意钩!”一个低矮的身影向青樵子扑去,却是那护钩少年。
青樵子冷笑一声,道:“小秃驴也要拦我么?”浑不在意,抬腿便踢。少年怒道:“你才是秃驴蠢狗!”自然而然地使出一招,竟是巧妙异常,逼得青樵子慌忙撤身自救。青樵子上下打量少年,满脸惊讶:“少林寺果然人才济济,连和尚崽子都如此强横!”
少年见他打伤空相,夺走筷子大盗亲自护送的碧玉如意钩,心中愤恨,也不管什么招式,向他身上便打。青樵子脱身心切,每出一式无不凌厉刚猛,欲置少年于死地,谁知眼前这少年招法奇特,一一躲避过去,眼见众人重又围拢过来,自己仍是无法摆脱。
司徒封道:“奇怪,奇怪!这小和尚如此了得,所用似乎不是少林武功,倒象是我们崆峒派的拳法。”
铁云问道:“师兄,这位小师傅莫非是你与空寂大师的亲传?”众人心中也有此疑问,都转了头注视空相。
空相道:“他是我派‘本’字辈弟子,至于他的武功,其中有一段渊源,容老衲日后相告。”
青樵子脱身未得,索性沉下心来,从容招架,一边问道:“小和尚,你用的是什么武功?可花俏得很哪!少林寺一帮老和尚多半想不出来。”
少年本就不是青樵子对手,只是一时冲动,胡乱击打,脑中一片空白,自然而然地施展出筷子大盗所教武功,此时蛮性渐消,手足疲乏,被青樵子一问,心中恢复清明,招式反倒乱了。拼力躲开青樵子一掌,道:“这是,这叫……那种拳法!”
青樵子笑道:“这就是名字么,倒也独特!”伸手自下而上向少年咽喉便抓,看似简单,却是他近几年得意之作,名为“擒鲨手”,出臂忽快忽慢,伏着十几种后招,纵使少年应变极速,也必然难逃掌握。
少年眼见青樵子五指如钩向自己抓来,心中一凛,所学武功招式闪电般掠过,早想好一招,急忙耸身后跃,左足踢出。忽觉肩胛剧痛,身不由己悬在空中。
少年、青樵子、众人都一时愣住。只见青樵子手中抓着少年,脸现愕然:自己尚未变招,怎么竟如此轻巧便将他制住?莫非这少年有意使诈,不然如何完全不是刚才的样子?
空相见少年受制,便要向前解围,铁云道:“师兄毒伤匪浅,此事交予老尼就是!”忽听一人朗声道:“以多胜少,以大欺小,皆是武林不齿,青樵子,还不住手!”一条灰影扑向青樵子,却是那乞丐,手中竹杖如鞭,向青樵子后脑便扫,杖风强劲,鞭影如龙。众人心中暗惊,这化子武功竟是了得,不过如此打法岂不极易伤及少年?
青樵子飞身回踢乞丐杖头,顺势将少年甩出,少年只觉半边身子酸痛酥麻,一条胳膊无法动弹,知道必是被青樵子点了穴道,心中怒气上涌,再次纵身而上,两大一小三条身影战在一起。
众人见乞丐杖势虽猛,杖法却是极为普通,打了十几个回合,竟然散乱不堪,险些几次伤到少年身上。少年武功根基不深,此时只剩一手两足,偏偏招式精巧,众人看得稀奇,青樵子却不再将他放在心上,暗自纳罕:这小和尚不知从哪学来这么一套古怪拳法,此时却使得如同枯木,方才怎么会被他缚住手脚不能脱身?真是奇哉怪也!老叫化子足下稳健,杖法却疯疯癫癫,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铁云师太眉头渐皱,低声道:“空相师兄,青樵子对贵派弟子只守不攻,对这乞丐也未尽全力,看来是在寻找时机,以便逃走……”空相微微一笑点一点头。铁云又道:“这老乞丐修为不浅,却似乎在刻意隐藏武功,莫非是怕有人认出他本来面目?而且有意无意地总将竹杖向小师傅身上招呼,多半不怀好意!”空相心头一紧,伸手入怀取出一粒佛珠,扣在手中,犹豫片刻,又取出两粒,叫道:“本无,一切随缘,你且退下吧!”
众人心中早就怀疑,此时听空相一喊,顿时释然:面前这小僧正是护钩少年。便在此时,乞丐单足为轴,双手握杖,劲力到处,风声呼啸,化出满天杖影直向青樵子便打。众人为之一惊,只见青樵子身形如电,在杖影中穿梭,真如游鱼戏水,来去裕如,不知怎么竟欺到乞丐身前,仍是一招“擒鲨手”,向乞丐胸前便抓。乞丐挥杖回撩,吸胸缩腹,却仍是慢了一步,一身破衣早被青樵子抓在手里。
青樵子闷喝一声,众人皆想:乞丐要害被制,定是被掌力震退,非死即伤。谁知“嗤”的一响,乞丐纹丝未动,青樵子却冲天而起,手中抓了一片破衣,哈哈大笑:“诸位恕不奉陪,他日有缘再见!”直向墙外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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